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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王慎也准备用史书上记载的战法赢下这一仗。
如此,不但自己能够拿到这件奇功,还能保得建康一城军民平安。
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身份低微,又没有背景门路。就算立再大的功劳,说不好也会被上司给分了去。
再说,杜充这个狗汉奸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平原镇退敌,安河斩李昱的功勋不可谓不大,可结果呢,朝廷不也是没有任何封赏下来。这次,自己再不能做这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了。
只要有杜束在,他又是杜充的族人。别人就算想争功,也会有所顾虑。
这也是王慎当初一心要把人见人憎的杜约之弄到自己手下做副指挥的缘故,这事早在他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这次来金陵,王慎不但要保住这座历史名城,还要拿到自己想要拿到的,那就是官位。
试想,若是有人想来抢泗州军的功劳,杜约之这个副指挥使能不跳起来骂娘吗?他王慎升官发财,杜束自然也少不了一份。
到时候,杜约之只要一出马,骂不死你也要缠死你。
所以,他才是这一战的关键,怎么可能让他留在后方?
雪还在下,逐渐连成一片雪幕。女真人厌热喜冷,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他们。
只是不知道现在距离马家渡还有多远,泗州军赶得上把这一件大功劳抢到手上吗?
这该死的泥泞之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呀?
“谷烈,如何?”
王慎将目光落到浑身泥点子的谷都头身上,谷烈这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交,身上的铁甲上满是淤泥,就好象刚从泥水冲钻出来的汽车的挡泥板一样。
谷烈刚硬如同岩石的面容上露出激动的神色,脸上那条长蜈蚣似的刀疤突突跳动:“将军,马家渡好象是到了。”
“什么好象是,到了就到了,没到就没到。”
谷烈回身指着西面的那座小丘陵:“将军上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当下,王慎顾不得多问,一步三滑,用尽全身力气朝山丘上爬去,杜束也紧随其后。
刚上到丘陵的最高处,眼前却是一亮。所有人都低呼出声,就连王慎这个现代人也是心摇魄动。
实在是太壮观了,这就是一片灯火的海洋。
却见,眼帘中全是繁复的灯光,在下面的平原和丘陵间朝西面铺开。有的地方密集,有的地方稀疏,或圆或方,相互之间又一条条光带连接,恍惚间使得王慎回到现代社会,正在高处观赏着城市的夜景。
没错,这就是杜充亲率的建康留守司大营。总兵力达三万,分成前军、中军,相隔十余里的两个大营。
中军在最西,只有一万人马,占地要小些。
前军则在王慎等人脚下,有两万兵马,乃是杜充留守司行辕所在,地盘很大。
两座大营紧靠着长江,灯火将那宽阔的江面都照亮了。
“终于,这条路终于走完了,没有迟到!”耳边一片静谧,只有狂暴的风从原野上掠过,滂湃咆哮。女真人还没有进攻,泗州军赶到了。
杜束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抱怨,他心潮澎湃,忍不住高声道:“道思,你的泗州营一日一夜,急行百里,真真是快如闪电,虽然前世风翔万里的白衣陈庆之也不过如此!”
“什么我的泗州营,是我们的泗州营,是我大汉民族的泗州营。”王慎淡淡地笑起来,转身朝山丘下走去:“传我命令,全军开拨去前军和主力汇合。踏白上马,前去报信,快快快!”
一声令下,所有正在休息的士兵都从泥地上跳起来,拿起武器,埋头朝前急奔。
第八十三章 耶律马五()
这大江缘何如此之宽?
江风鼓荡,眼前的雪幕已被这大自然的力量扯得粉碎,眼前一片开阔。站在最前面那艘战船上,金国招讨都监耶律马五身上的铁甲已经被寒风吹透了,却不觉得冷。只是……这头有点晕。
昨日白天时那场大战的酣畅淋漓,至今依如醇酒,使他有种宿醉未醒的感觉。
我大辽勇士的血气还在呀!
就在昨天,他的五千契丹勇士刚到大江北岸抢占渡口,还没来得及扎营,宋人建康留守司的三万大军就过河了。
只见满江都是升的风帆,大大小小的船只互相靠在一起,密密麻麻,似是看不到尽头。宋人的富庶和军资的充裕可见一斑,老实说,马五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的宋军,竟被震住了。
说不心虚也是假话,眼前这股敌人可是宗泽宗汝霖一手调教出来的强军,当初在留守东京的时候,即便强悍如女真,进入东京地界,也大大小小吃了无数亏。
自己今天突然遭遇宋军主力,能讨到好吗?
大惊之下,耶律马五只得强提起精神排兵布阵,并派快马向完颜宗弼求援。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传说中无敌的宋人留守司兵马如此不堪一击。
没错,对面的宋军依旧和以往那样装备精良,人人身上着甲,看起来仿佛是被钢铁包裹。可等到我契丹勇士一个冲锋,三万宋军却溃了。
而自己手下的士卒在见了血之后,又想起当年的大辽灭国之恨,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是的,当年若不是宋人背信弃义和女真夹攻我燕京,我大辽怎么可能败得那么快那么惨。我大辽打不过女真,被人灭国。男儿大丈夫,沙场对决,堂堂正正,虽败也无憾。你宋人在背后搞阴谋诡计,却是令人不齿。
可笑宋朝赵佶小儿后来也做了金人俘虏,受尽凌辱,真真是大快人心呀!
耶律余绪将军说得对,咱们现在降了女真,灭国之痛自是罢了,但宋人的背叛却不可原谅,这一切都得在战场上找回来。怎么也得让世上人看看,我契丹男儿也是能战的勇士,怎么也得让宋人也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
实际上,女真族人本少,李纲曾经说过:“金兵大张其势,然得其实数不过六万,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杂种,其精兵不过三万。”
因此,在进攻宋朝的历次军事行动中就不得不依靠从前的辽兵。
这次兀术攻宋所征召的河北签军大多是以前辽国的契丹。
而经过这几年的战斗,契丹将领也飞快成长起来,在金军中担任要职。
如耶律马五自投金人以来就参加过靖康年两次开封之战,完颜宗翰的太原之战,以及灭府州折家之战。而他也因为积军功,从一员普通将领被提拔为元帅府兵马右都监。成为这次兀术灭宋东路军仅次于四皇子和完颜拔离速的军中第三人。
昨天一战,马五始终冲在最前面,手中的刀满是缺口,砍不动了,就换一把新的。杀到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斩首了多少宋人将卒。
这一战不但将宋军尽数赶下河去,还缴获了几十条大船。
待到兀术主力赶到之后,战役已经结束。
看到那么多船只,全军上下欣喜若狂,这可是他们在江北勾留一月唯一的缴获啊!有船在手,横亘在大家面前的长江天堑总算变成了通途。
如此顺利的战斗,如此重大的战果,让马五手下这支女真人的仆从军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军中弥漫着狂热气氛,上下将士纷纷请战,请他立即率领大伙儿乘船打下马家渡,为大军在长江南岸开辟出一座桥头堡。
耶律马五也有是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部队只休整了一天,就向兀术请战,事不宜迟,必须在最可能短的时间打过去。宋人人多船多,又熟悉水性。若叫他们醒过神来,和咱们在江上水战,任凭我女真、契丹勇士再善战,这场战役也得打成夹生饭。
在他身后,十九条大船的船首,都有一个军官使劲地将手中的小旗朝下挥动。在船舷两侧,一排长长的船桨刺入水里,随着旗子朝后滑去,这使得船只看起来就像是张牙舞爪的螃蟹。
每划动一次,身下的江水就发出一声“哗啦”巨响,如雷似霆。而耶律马五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明显地朝后一仰,显然船只正处于高速运动状态。
但是,周围都是一团漆黑,除了连天飞雪在夜光中不住闪烁,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船仿佛行驶在天地初开的那一团混沌之中,不禁叫人怀疑根本就走不到头。
“这江怎么如许宽阔,我会不会走错航线了,会不会这么飘下去,直接飘到金陵?对岸的宋人在哪里,他们会不会已经有了提防,正聚拢大军在对岸等着我们?”头还是晕得厉害,耶律马五心中不觉担心起来。北人不懂操舟,船上的风帆也使不了,只能靠人力硬划。自己也算是身体健壮之人,此刻竟是欲将刚吃过的晚饭吐出来,更别说麾下的渤海子弟了。
他们还挺得住吗,等下还能厮杀吗?
一时间,内心中全是乱糟糟的念头。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一个士卒低呼一声:“都监,到了。”
闻言,耶律马五身子一颤,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
只见,前方的雪幕中有一片璀璨的灯火投射而来,将江岸照得如同一片白地。光影瞬间笼罩到耶律马五头上,使他眼睛短暂失明。
好半天,他才恢复过来,定睛看去。
没错,那就是宋军大营所在的马家渡码头。从这边望去,能够清晰地看到岸边的青石台阶,看到倒影在水中被江流扯碎的灯火的反光。
在码头后面则是一圈平缓的丘陵,优美得如同美人妙曼的身姿。
实在太近了,在夜幕和大风雪的掩护下,船队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抵近,距离敌人大营只两三百步。
预料中的投石和火箭并没有出现,岸上只几个士兵围在火炉边上,一脸丧气地向着火。
要赢,要赢了!
耶律五马内心瞬间被强烈的喜悦占据,他紧抓着船舷,竭力将身体探出去,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楚。
同时,二十条战船上的契丹签军也意识到胜利就在眼前,手上的桨划得更快,他们臂上的肌肉高高坟起,显然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但因为实在太激动了,动作却显得散乱,节奏也乱了。如此,船反而慢了下来。
响亮的划水声惊动了岸上的宋军,肉眼可见,正在烤火的士兵同时抬头看过来,然后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良久,才有人跳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敌袭,敌袭!”
锣鼓乱糟糟地响起来,码头上乱成一团,有人去拿兵器,有人则东一头西一头地跑着,有军官大声呐喊,试图将手下列成阵式。
一排接一排栅栏被宋军士兵抬起,挡在道路上。
更有纷乱的羽箭射来,叮叮地钉在船帮子上,钉在契丹士兵身上。
有一个士兵运气实在太差,面上中了一箭,闷哼一声落下水去,飞溅起雪亮的浪花。他一身重铠,一旦入水直如秤砣般直接沉入江底。
被敌人羽箭一阻,契丹签军下意识地躲闪,船更慢。
既然已经暴露,既然已经抵达战场,耶律马五怒啸一声跳到船头上,在箭雨中挺直身体,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长啸:“乱什么,乱什么,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身上哪里还有半点我渤海男儿的气概?对面是什么人,咱们的手下败将。我们昨天能够赢他们一场,今天就能再赢。渤海的男儿们,你们胆子大不大?回答我!”
一千契丹士兵同时大吼:“赛过虎豹!”
“你们的弓箭可准备好了?”
“足可射穿敌人的心脏!”
“你们手中的刀快不快?”
“足以砍下宋狗的脑袋!”
“好!”耶律马五高声长笑:“我耶律马五当冲杀在最前头,你们只需跟着我就是了。现在,把鼓给我敲响,随着着鼓点操桨,不要乱。仗有得你们打,宋狗的头有得你们砍!”
“是,都监!”一千多士兵同时大喊。
激烈的战鼓震天而鸣。
两三百步距离何等之短,只顷刻间,耶律马五身下的战船就狠狠地撞在码头上。
沉重的铁锚扔出去,钩在台阶上,溅出点点火星。
耶律马五抢过卫兵手中的长斧,大吼一声就率先跃下去,舞出一团白光就扑进一群呆若木鸡的宋军之中。
长斧一扫,就有两个敌人被他砍做两截,腥热的液体满天飞舞。
与此同时,其他战船上的契丹人也纷纷跳到岸上,一刹那,先前还静谧的马家渡码头箭石飞舞、热血奔流、杀声震天。
见耶律马五如此凶悍,昨天大家在战场上又被他打破了胆,“轰”一声,宋军就散开了,不要命地朝码头后面的小山丘上跑去。
飕飕,几支冷箭贴着耶律马五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