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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耶律马五如此凶悍,昨天大家在战场上又被他打破了胆,“轰”一声,宋军就散开了,不要命地朝码头后面的小山丘上跑去。
飕飕,几支冷箭贴着耶律马五的面颊掠过,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手中大斧夹带着轰隆的风声不住砍在拦出的拒马上,只砍得木屑纷飞。只两三下,就将其砍成两截:“冲上去,占了那片山丘,快快快!”
宋军懦弱胆怯,对赢得这一战,他并不担心。唯一顾虑的是敌人手头的神臂弓,昨日宋军渡江而击,自己的手下就在这种犀利的兵器下吃了点亏。如果不尽快占领前方的高地朝敌营深处突破,一旦宋军回过味来,将弩兵布置在那里,居高临下,这一仗就不好打了。
前边的宋军已经彻底混乱,只不要命地转身朝山坡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败了,败了!”
溃卒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山坡,看起来至少有上千。
而在他们身后,契丹勇士则排着整齐的阵势不紧不慢地追赶,时不时抽弓搭箭将一丛箭雨当头淋去,加速敌人的混乱。
其实,耶律马五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此刻敌人已经彻底失去的秩序,他几乎不用做什么,只需驱赶着这群溃敌不住向前推进。
在如此的夜色遇袭,敌人必然炸营,而这一千多溃兵也会像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大。在这种情形下,别说昏庸无能的杜充,就算是赵匡胤重生,也会被乱军踩成肉酱。
赢了,彻底地赢了。
风雪扑在面上,钻进眼睛里,耶律五马提着大斧坚定地朝前走着,突然有热泪淋漓而下。
宋人的留守司完了,这支军队的骨干都是当年攻打我燕京的西军。
若非是他们,我大辽怎么可能亡国。
这些年,多少我契丹、奚、渤海的勇士战死沙场,家家带孝,户户丧丁。这一切,皆拜眼前这些西军杂种的所赐。就在今日,我们所受的苦痛要让他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消灭他们,杀光他们。
除死方休。
这大雪,这落在江南也同样落在燕山的大雪,这是属于我们北地男儿的凛冽冰寒,就如同我们的坚定的心。
保佑我们吧!
第八十四章 杜充()
“戚方,这仗是怎么打的?我留守司三万精锐,竟然拿不下区区五千金虏签军,你辜负了某的信任,罪不容赦。来人啦,把他拖出去砍了,枭首示众,传阅三军。”
留守司行辕节帐中,大宋右相江淮宣抚司建康留守,整个江淮地区最高军事主官杜充肺得要气炸了,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在长案上,心中那一口怒火瞬间爆发出来。
杜充自从做了建康留守之后,只将前线战事悉数交给戚方,自己则躲在建康城里什么都不管,反正他也不懂军事,费那个精神做甚。反正,只要守住长江,金军既没有船只,又没生翅膀,守到最后,兀术在江北抢够了打累了,自然就回北撤。
因此,在这一个月里,他整日游山玩水,置酒高会,倒也过得逍遥。
就在昨日,杜充接到戚方急报,说是一支河北签军已经到了马家渡对岸。人数不多,士气也是低落。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杜充突然有些心动,竟起了主动出击的念头。
表面上看起来,他现在深得官家信任。不但被提拔为右相,只差一步就能进政事堂掌印,宰执天下,并掌管着江淮地区所有的军队,风光一时无两。
可自己的事情自家最清楚,所谓高处不胜寒,大宋朝历来就有党争的风气。政事堂的位置就那么几个,你占了,别人就没地方坐。
就在前一段时间,朝野就有传闻,说是张浚张德远有意主持江淮军事,把留守司的兵权夺过去。还联络了一些官员,欲要弹劾自己丢失东京之罪。
说起东京内讧一事,杜充甚是心虚,虽说有官家给自己撑腰。但自己留在建康,不能随侍架前,无法掌握朝廷动向。众口铄金,难保皇帝不会对自己有所看法。
我杜充所有的一切都是官家给的,名声不好,在朝堂里也没有根基。一个不慎,我现在这鲜花着锦的风光立即就会变成镜花水月。
再若是畏敌不前,难保会有小心弹劾我消极怯战。
无论如何,好歹也得弄些战功还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才能保得我眼前的富贵。
想到敌人不过是五千疲敌,乃是河北签军,不是令人心生寒气的女真鞑子,杜充觉得这就是一颗软柿子,不捏一捏实在有些不象话。
“好,且战上一场,哪怕是弄上几十级敌人的头颅,对官家也算是有个交代。我得冒险一次险,就这一次。”
于是,他就下令,命戚方率领前军和中军主力渡河与敌决战。
却不想,这颗表面上的软柿子却是一根硬骨头。以三万敌五千,不但没有顺利拿下,反被人赶了回来。部队损失极大,阵亡士卒的尸体满满地装了两船,据说留在北岸,无法带回来的尸首更多。
到现在,部队的精锐骨干已经被彻底打垮,士气低落到极处,没有一两月的休整恢复不过来。
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命令部队上阵鏖战,却是如此结局,得到大军惨败的消息之后,杜充气急败坏了。今天一大早,他就骑上快马赶了过来。
此刻,他胸中的怒火已经转化成无边杀意,这使得他还算疏朗英俊的眉目看起来分外狰狞。
今天他要杀人,要发泄心中的失望和愤怒。
“是!”两个卫兵冲进来,一把剪住戚方的双臂,就要朝帐外拖。
前军统制官戚方猛一挣扎,甩快两个卫兵,跪在地上蓬蓬磕头,哀声叫道:“恩相,恩相,不是末将不肯出力死战,实在是那耶律马五实在太能打了。那些契丹狗见着咱们,就好象是疯了似的朝前冲,士卒们实在抵挡不住呀!恩相,恩相,末将以前不过是一员小小的裨将,是你老人家一手把我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辜负恩相的期许,末将罪该万死。不过,还请看在末将往日为你鞍前马后效力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这头磕得如此用力,转眼,他额上就是淋漓的热血。
“住口,戚方,你也知道自己是某一手提拔的。没有某,你能有今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恩情的。你怎么就不能死了,昨日一战,死在战场上的人多了。跟你官职一样的统制官王民和张超就不就战死沙场,偏偏你要厚着脸皮回来。休要多言,拖出去砍了。”杜充厉声大喝。
杜充这人苛刻无情,喜怒无常。他若是看你顺眼了,管你是什么人,能力如何,只要听话,不吝高官厚禄。若是恨上了你,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立即就翻脸无情,说杀就杀了。
当初在东京的时候,马皋也算是个统制官,军队的高级将领,就因为吃了败仗,立即就被他推出帐中斩首,今日再杀个戚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戚方大声哭泣:“恩相饶命,恩相饶命啊!”一边哭,一边朝前跪行数步,不住朝其军中其他将领拱手:“各位将军,你们劝劝恩相吧,求求你们!”
见他实在太惨,终于有人不忍心了。一个将领走上前来,拱手道:“杜相公,我军新败,军心不稳。临阵斩将也是不妥,不如让戚将军戴罪立功。”
说话这人正是殿前副都指挥使郭仲荀,他是官家的禁军统制,身份颇高。他说的话,杜充一般都会给几分面子。
杜充冷哼:“戴罪立功,戴罪立功,若是吃了败仗,只这么一句就不追究,谁人还肯苦战,某的军法岂不成为摆设。郭统制,你也不要替这个狗才说情。”
“昨日之战,我军也没想到遇到的敌人如此剽悍,责任也不在戚方将军一人身上。真说起来,我等都是有罪的。”
“是啊,是啊,还请相公开恩。”有了郭仲荀领头,节帐中,其他军官也同时站出来,拜伏在地。
“嘿嘿,你们还真是万众一心,这是要反了呀?”杜充大声冷笑起来:“看来,今天某不应了这事,你们就不会起来了。某当初杀得了马皋,今天一样杀得了戚方。也罢,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且饶戚方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打他五十军棍。”
“谢谢恩相,谢谢恩相!”戚方大声叫着。
“噼啪”脆响,五十棍下来,强壮如牛的戚方浑身是血,再没有一寸好肉。再看血泊中的他,已是气若游丝,彻底晕厥过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传来隐约的呐喊声。
“敌袭,敌袭!”
“败了,败了!”
……
“怎么回事?”杜充心中一惊。
当下,他也顾不得地上的戚方,三步两步冲到节帐门口,这个时候,远方的喊杀声更响亮了。
抬头朝北面看去。
却见,,眼前到出都是惊慌逃蹿的士兵。受惊的战马和大牲口四下乱冲乱撞,将挡在前面的士兵凶猛地踩在蹄下,直踩得满耳都是悲惨的大叫。
又有一头用来拉车的水牛失去了控制,身后的板车猛地一甩,将一个挂着灯笼的木桩撞断,灯笼直接落进一口帐篷里。
也不知道那帐篷里存放了什么东西,大约是火油、硝石之物,“呼”一声,瞬间有一团橘红色的火焰腾起。两个士兵浑身是火地冲出来,大叫着在地上乱滚。
火一烧起来,竟是不可收拾,转眼,就把旁边的牲口棚和就顶帐篷点着了。
热浪扑面而来,烫得人痛不可忍。
刚出帐的几人同时退了一步,身上的冷汗淋漓而下。
“炸营了炸营了!”杜充猛地醒过身来,大骂:“戚方,看你带的好兵,还不快带人弹压?”
喊出这一声,他才想起戚方已经被自己的军棍打得人事不醒,连连跺脚,对身后几个统制官叫道:“你们几个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掌握部队。否则,不等金人来打,某的部队就要散得干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必须稳住秩序。否则,提头来见。”
他又气又急,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就好象是刀子刮在琉璃瓦上,听得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杜充虽然昏庸无能,但做了这一年统帅,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自然知道,大军夜宿,最害怕的就是营啸。特别是在昨日一场惨败之后,看到那么多昔日的同伴惨死在敌人刀下,不少人的精神可说都已经崩溃了。在夜里,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怀疑是女真人来偷营。于是,成千上万人都会昏头昏脑子地从帐篷里钻出来,挥舞着手中刀子乱砍乱杀。不到天明,根本恢复不了。
真遇到这种情形,任凭你手头精兵十万,一夜之间也会跑得干干净净。
“是。”几个统官也急了,正要走。
突然,又是一声呼啸,不在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人潮瞬间挤来,刹那间将众人吞没了。
可怜留守司决策中枢的这群将帅们如何抵挡住这股排山倒海的力量,顿时被裹胁其中,东倒西歪,身不由自己地朝后挪动。
杜充文官一个,什么时候见过这等可怕的情形,整个人都懵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帽子也被挤掉,头发披散下来。
感觉口中全是咸咸的味道,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撞出牙血来。
“让开,让开,我是杜充,你们就不怕我的军法吗?”可是,部队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了,成千上万的人相互推挤,就如同干涸池塘里的鱼争相逃命,谁还认识这个披头散发的人是谁。
身边的人都在乱糟糟大叫:“败了败了,耶律马五已经杀来了,快逃了,再迟就逃不脱离了。”
“放屁,放屁!”杜充怒极长啸:“敌人又没有长翅膀,怎么可能飞过来?”
杜充身边的统官们也是大惊,一个叫刘经的大将力气甚大,暴喝一声将身前的溃兵推开。这个时候,众将才醒悟过来,同时抽出兵器一通乱砍,总算清理出一片空地。
郭仲荀伸手抓住一个士卒,喝问:“官七,怎么回事,你不是驻守在码头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个士卒叫官七,正是郭仲荀的手下,便哭号道:“统制官,就在方才,耶律马五坐了昨日咱们丢下的船过江夜袭。弟兄们没有防备,一触即溃。如今,辽狗已经快杀过来,三军皆散。你还是快些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啊,耶律马五的契丹兵……坐船过来了,三军皆散?”一旁的杜充闻言眼睛都直了,口中血不住流下来:“不可能,不可能。”
郭仲荀加大声音:“耶律马五有多少人?”
官七哭道:“不知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