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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他径直走过我们,手指上举,往前一指:“穿好衣服,跟我来。”
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就你们俩。校尉,守着前庭,别让人靠过来。”
后面的仓库已经基本塞满了,我们仨非常局促的在粮袋中找了块空地,我与子实很是自然地各自扯下一袋放在地上,背靠着成堆粮袋惬意坐好,却见那衣冠楚楚的本地主公很是为难地看了周边情势,稍待片刻后,他让我们俩站起来,方便他不用低头看着我们说话。
不过我们站起来后,他觉得脖子仰着也累,还是让我们坐了下来,然后顺便扯过我们二人的披风垫在地上,这才盘腿坐下。
逼得我们都松开了披风绳扣,避免勒着脖子。
“你是傻蛋,似乎什么都没明白过来。”他语气依然不紧不慢:“我听到子实说那句就知道他明白过来了。”
“明白什么了?”
子实看着子玉:“我虽然明白过味来,但毕竟这是兄长设计的,你给那个傻蛋讲一下吧。当然你也可以拿剑架子睿脖子上,说不定还能给你省点嘴皮子的力气。”
“没带剑,就直接说了吧。虽然这里最近一直有很多物资运输,但其实也不足为奇,毕竟是咽喉要道,我还曾多次放过话要准备赈济出川逃难的益州百姓。这种接收储存的事情,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包括我专门安排进来,基本什么还没懂的小驿丞。这个驿馆令居然见过子实后,就告了休沐。你不觉得有问题么?”
“我是觉得子实若是出了金城为何还要到这个紧邻的驿站来一趟有点奇怪。还想着他是不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
“自然是刻意安排的,最初是校尉注意到这个人,他经常有意无意和押运货物的校尉或者其手下问及这是要干什么。校尉觉得有问题,便和我说了,让我要不要派人查查。我想着也不需那么麻烦,就专门试了一下呃,大批辎重丢城里太碍眼,谁都能看到,便分散在各个驿站里,方便到时运送。”
“这我自然知道,当年明孜,我也是把粮食啥的都藏到烽燧所在,避免被匪患耳目所查。那驿馆令是你派人干掉的,该不是董贼人的人杀的,否则不是放消息给我们知晓他们所做为何?”
“你唉,只管听我说吧,我让人批了他的休沐,因为我早沿路设了哨位,只要他离开驿站便一路盯着他,他回了家,很快便换了身衣服出来,和人在酒肆中碰了头。然后才又回家,再回驿站的路上就被下午见过他的人干掉了。”
“杀他的人抓住了么?”
“你不问他们为何要杀驿馆令?”
“对啊,我不已经提及了么,杀了不是让我们怀疑信息外漏了么?”
“唉如果我让董贼的人相信驿馆令是在骗他们,只是为了让董贼不敢出来,他是我故意让他们收买的。你认为他的人会干什么?”
“他们应该会感到受了愚弄,如果担心再被驿馆令出卖,他们应该会灭口。”我有些明白了。
“子睿还不算太笨,其实很简单,我让在他们见面后去让这个驿馆令的同乡去他府上,当然去见他当面只是朋友见面的寒暄,但是然后走后,故作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溜进官府后门就是了。”
“驿馆令常年不在他们视线中。这驿馆里其他都由驿馆令说了算,唯独补充人手的诸次申请,我都让人仔细甄别,从没让董贼的人混进来。那些董贼没有其他眼线自然既只能依靠驿馆令,也对驿馆令也不是很放心。董贼的人又在我们地盘上肯定很担心被卖,自然会盯着驿馆令,我这样一做就彻底把驿馆令给卖了。”
“然后呢?”
“我们作势搜捕一下,就放走就是。他们在的地方我们早就知道。董贼的人在这里也是即便是胆大心细,此时也是惊弓之鸟,看到我们立刻带人去,他们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早就被卖了,肯定就跑回去了。”
“那子实兄的消息都传出去了,你不怕董贼有所准备么?”
“嗯,我故意的,因为我希望他们越拿不准主意越好,其实他们骑虎难下,已没有其他路可走,他们不出来抢我们,这个冬天他们在益州也待不下去了,只要不比益州里难熬太多,他们大批凉州人也愿意回到故土,哪怕难以避免有一场恶战。而他们的多批探子带回去的却有两种相左的消息,必然会让董贼及其谋士非常迷惑,他们越左右为难,而又必须出来时,这时他们更会考虑一切局外的东西,更可能把命运交给一本书,然后我就好控制他们出来甚至接战的时辰了。因为他们别无他法,只要不是益州义军忽然全投降,他们肯定会要出来,而且你们也看过战场,董贼肯定明白,这是一个对他非常有利的战场,他没有理由拒绝而去想其他主意,我只是不让他明白我到底想干什么就行了,这样董贼便会满腹狐疑,行动也会有迟滞,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关键时候,多给他几个挫折猛击,就算董贼残暴凶横,他部下也多半也要崩溃了,你一直心虚害怕的这支军队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了。”这个美男子一副阴暗笑容。
“书?什么书?”我觉得虽然未及紧要关头,但我还是能抓住一大堆没啥用处的话中的亮点。
“你不懂的一本书。我到了这里才知道这里的人居然都很信的一本书。”
“呃,兄所言者,莫非日书乎。”那位长毛野人兄竟文绉绉起来。
我是从来没听过。看来属于地方读物。
“最有意思的是,由于前朝至今此书竟有数次更迭,此间地面,竟有三版完全不一样日书,分别为周,秦,汉三版,其中每天的宜忌互有参差。当年董贼与我等在汉中大战,按周之日书所云,董贼为吉,而按我大汉之日书,则董贼为凶,而秦版为半吉半凶。故董贼不敢造次,分兵而进,则前军为我所歼灭,而后军竟未战而入汉中。此后当夜子时之后秦之书言进军为吉,而周本为凶,汉书所云半吉半凶。后终被你阻隔蜀中。董贼谋士纵颇有微辞,然董贼信之,尤以此战后笃信之,言未明天意而擅动,未知书分地野,当在何地而用何书也。”
“那么如果他完全照着书,哪天出来。”其实我不明白,既然不明白,就直接问结果就是了。
“十日后于谷口扎营,十一日修整,十二日进兵。”二哥显然早已准备好。
可那块算那朝地界。
应该是用周书,只有当年周天子去见过西王母。
这你都知道,董贼亡无日也。不过按着另两本时间该是什么时候。
明天或后天扎营,但他们来不及了,所以只能是十一天或十二天后,反正我们十日前做好准备就是了。我们大概五日后就扎好营寨,以逸待劳了。
他们不会更早到么?
其实那个日子他们就需要在最后几日多赶点路了,我其实就是要拖垮他。然后给他一日修整,把他一鼓作气的锐气泄掉,然后再慢慢磨掉他。
既然说要磨,便要修好放骑兵的营垒,董贼
你别管,到时候你带着赵国兵过去就行。
董贼骑兵犀利,如何
我让人早早炖了羊肉,加了菘(白菜),薯蓣(山药),姜,椒,茱萸,应该好了。走,一起去喝两盏,我还得赶回去陪公主。
两位兄长不由分说,拽着心中满是疑问我就走,不过有吃的,还好。
当夜,我和子实兄一屋,榻原本分在屋两头,我们把床榻各自靠一些,这样不需大声说话,借着酒意随便聊聊。
其实也想不起聊了什么,只记得子实兄忽然提起一句:我可以对着你的圣旨叩首,但我不想听到你被人按上什么罪名在什么地方给处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那边都听到这风声了?
嗯,且不管是否为真。今上若还在一日,你便有一日最好的为人臣亦为人子的绝好时光可过。然一旦新君上位,而新君又非汝,则弟便有万死之由。莫以身为四辅政而安,不虞其他内外朝之争仍在。今你能拥天子而号令天下,倘若天子以你为碍,其他三辅政若不弃你,则皆为天子之大敌,他人便可承天子之意而号令天下与你们为敌。我等既于四周环围外朝之诸公,便也意味我等为他人分割于四隅之地。言及此处,令尊赵公将令妹许以二皇子,而诸辅政最后竟又拥立大皇子,虽于公实为无私,然更会令储君心中惙惙难安。而且,你还写了个什么休与以辩的歪词,你要新君不猜忌四辅政都找不到借口。
这种种串起来,确实好像有很多问题,可长辈们为何没想到呢?
除非就是想控制住新君,令其不敢造次,能予便能夺之。
听起来我们像弄权的奸臣。
真之祖及弟之父皆清流,忠君为国,从未擅权,且问何人得善终?
虽然我心里明白他指的是范孟博先生,但我心里还是还了句嘴:我父亲尚在!不要咒他老人家。
父亲其实还算年富力强,这老人家似乎也不妥。
那一夜,我们还聊了许多,未来的种种,当年我们怀揣着种种对未来的美好设想,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机会,却也面对着最艰辛的实事。他的种种辛苦难以言状,我的种种烦恼无人能解。未来究竟会如何?似乎只有一天天过了,我看不到,也猜不出。
夜里做了个梦,一个穿着不知哪家蛮夷衣服的断发小子和我说着令人似懂非懂的话。他说未来他们都用钱生钱,在个冬暖夏凉的屋子里,舒服地拨弄些算筹之类的东西,便能赚钱。他说的我不懂。我只问他,这算筹能弄出吃穿,他说有钱便能买到吃穿。我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大家肯定不愿累死累活在田园机枢之间经年累月,定都去弄这算筹,不再耕田织布,那吃穿如何得来?他说自有人去,我说凭什么你可拨弄算筹,偏要叫人家去辛苦?你所说的拨弄算筹莫非赌博,他恍然,说像。我还未及再问其他我感兴趣的问题,却醒了。
仿佛有人摇我,睁开眼却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摇晃。地震了!赶紧起身,拉起半睡半醒懵懂不知的子实兄,赶紧跑了出来。
院内早已嘈杂,大家也都跑了出来,听得屋内器物摇晃摔倒,纷纷清点各自屋内是否都已出来。
回首,子实兄仍旧一眼睁一眼闭,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草原上睡多了,对地震不在乎了。
草原上震多么?
嗯,到那里才知道为何前两年对鲜卑用兵为何如此顺利,就光和年间开始鲜卑地界地震又忽然多了起来,很多水源泉眼竟能一夜枯竭不知所踪,使此地人口牲畜均难以生存,部族难以自顾,除对我大汉经常骚扰,内部也开始抢夺。你那兄弟不就是这么一步步被逼到绝境的么?我来得比你早些,子玉说就这一两年,凉州震也多了,有的地方河岸变成河谷,有些地方原本泉眼溪流都消失了。(注1)
只见小驿丞一家也相互搀扶着出来,眼见一个看着还很稚嫩的小姑娘腆着肚子到灯火下,我听到身边也出了一声:禽兽。虽然我也心里骂了,但还是不由得质疑一下。
你在荆州还见得少么?
咱们小时候经常见啊,但当时我们都骂啊。
哦,也对,禽兽!
小“禽兽”来向我们作揖行礼,他那个小媳妇应很是好奇我们两个长汉,一直看着他的夫君和我们的方向。
大家似乎确实见得多了,停了一阵见没事,天色尚早,便陆续回去了,只有小驿丞命人到后面检视一番。
我们也回屋继续补觉,对于禽兽这个话题,我倒是有兴趣继续:“其实当年我们骂禽兽是因为,所见女孩尚幼,不及帚高,却嫁于父辈甚至祖父般的官人或富人夫君,故而鄙之,今驿臣尚幼,何以哉?”
“念之吾等于此年纪时,尚在嬉戏打闹。只知品评姑娘漂亮与否,无人有心于此事。”这个倒是和我曾想得差不多,我不免点头:“实为禽兽也。”
“倒是这次地震,若雒阳有感,不知此番司空可得幸免?”
这个典故我倒算知道,为司隶校尉时颇翻看过些旧籍故章,这近百年来地震频仍,朝廷最常见的应对方式除了皇上罪己,就是免了当时的司空,有时还顺带走几个主政者看不顺眼的九卿。
对此我只能笑笑,以前司空是崔烈,我忽然能理解他捐钱换了官的一层理由了。现下司空似乎还是王允大人,不知道这次能否得免。
第二日却是被子实兄拎起来的,“子睿,快起来,陪哥练练手。”
怎么感觉和我西征大营一样,我很想推脱:“兄长”
被子早被他掀得不知所踪,睡眼惺忪,只瞥到火盆灭了,身上觉着还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