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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道闪光,似乎人影也未动弹。依然是侧脸对我们,借着下一阵雷声,我推开了一道窗,只见一个中等体量,瘦削身材的小将在瓦上伫立看着后院的箭靶。
后院廊下有灯笼,他应该是看清了那个“汉”字,站在那,似乎有些迟疑发呆。
真不明白,我们不在时,他随便来看便是,非要这时候像贼一样看。
我收了箭。心想这应该就是好奇的,便从那边飞檐走壁过来一看。两院共用一堵墙以分其界,他们过来倒是方便。
其人忽有惊觉,扶剑回头观瞧,正巧又是一道闪电,我们互相便这样尴尬地打了个清晰的照面。
他似乎吓了一跳,看我持弓,脚下退了一步,也是瓦片滑,立刻往后一个趔趄。
下一声雷声时,他脖颈已经被我用弓身套住,怕他被弦勒死,我手控弦。他原本手还压在剑柄之上,此时也赶紧手扶弓身。
确定他站稳了,我才向上取下了弓,用手示意他不要作声,再摆手让他回去。恰巧又是一道电闪,看脸,似乎今夜宴席上见过这个后生,是在对面后排一个几案后坐的,几次无意目光对视过,不过由于大多数人不是看我就是看我姐,我倒也不奇怪。不过前后眼神不一样,前面略有不屑,后面稍有改观,不过似乎也和他人相若,也不令人诧异。
他躬身与我行礼,在雷声中,顺廊脊回去了。
姐姐听我描述一番后,摇摇头笑了笑,打发我下去之前顺便让我给火盆添了一把柴。
经此一事,反倒安心地睡了一夜。第二日,还是被贵人唤醒。上去添了柴火,问了公主大人想吃什么,下去各种吩咐布置。抬眼顺带舒展一下身体,雨虽小了很多,但尚未歇,檐下仍滴水不停,院内石上青苔更加鲜绿,昨日的烟雾也如这城内局势一起褪去很多不明,令人心情舒畅。正待回屋,却觉得前院有个衣着与他人不同的婢女,兀自立于门前廊下,却并未做什么。
定睛观瞧,似乎竟是昨夜房顶那位,只是略施粉黛,换了女装。她也看着我,脂粉掩不住一脸的英气逼人,其人甚至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这边。
脑子转快点,总觉得略有些不妥,一种熟悉的不安涌上心头。
“这位姑娘,不知所为何事?为何这般立于前院?”我拱手为礼。
“呃”这姑娘似乎也没想好,见我先说了话,似乎现想着自己的词:“哦,那闺房本是小女的,我想拜见一下赵国长公主大人,顺便将我的弓带走。”
“哦,姑娘便是原主,我这便去通报公主。”我赶紧转身就进去。
“侯爷如此屈尊”听到这声音,没有回身听完,便有些失礼地上楼了。
未想上来,就看到姊正笑盈盈地看着我:“不用说了,我听到了,一个女孩子找我是幌子,你麻溜点,找个由头出去避避,就辛苦老姐我帮你挡了。”
躬身致谢,立刻下楼,礼邀请入,却挂上弓箭,唤门外牵马。小姑娘果然奇怪:“侯爷有何事?”
“我见姑娘之前,正看天想那雨歇,外必有稼穑之事,需得和令尊商议一下,速发军令严禁践踏青苗之事。与令尊发令后,我再回来。”
言毕,出门上马即跑。
与徐将军见时,徐将军脸上略有惊讶,令人怀疑其亦有共谋。待我言明所言,徐将军立刻答应,当下就写。
片刻即成,当下命文簿抄录,更下令将贴于各城门及城内营房门口,并令各位校尉宣读,其军法甚是严苛。
回首问,可好,语气稍急。
我说不忙,不能仅号令将军手下。
我卸下弓箭,也拿起笔,不紧不慢拟了稿,又认真地抄了两份,以辅政卿越侯之名托人发于关口和故城驻军。
再抬头,见徐将军面色安详,情绪平稳,显然经验丰富,已明我意。
出门暂不归,欣然上城头,果不其然,都在插秧。
关键是,居然在插秧!我以为能播个稻种就差不多了。
在城头冲着靠近的一个农人喊道:“这稻秧哪里育的?”
那位农人站起身擦着汗,抻了抻似乎弯了很久的腰,乐呵呵地和我喊道:“在山里开了梯田,在那发的。正好拔了连夜送来的。山里日头不好,夏日雨后还容易溃坝,这好多了,今年应该能有个好收成!”
绕城墙看了一圈,真是繁忙的春耕景象,到处热火朝天,男女老少,都在插秧。看不出有地方能狩猎,只能看出几条往来通行的道路。看着日头,按说她应该不会在公主大人那蹭午饭,才慢悠悠回去。
这几日,倒真算是歇下来了,这半年奔波劳顿,还打了几个恶仗,之前几日又连夜赶路,确实有些疲了,甚至想着想着便打起哈欠。合计着中午随便吃点,好好睡一觉,想想就美。
听门卫的说是小姐走了,心下顿时轻松。忽听得天上鸿雁鸣叫,这声音显然是离地颇近,赶紧回首看天。一只孤雁有些慌不择路,竟飞进城内,也飞不高,似乎翅膀有伤,本往东北飞,忽又折向西去。
雁已北归了?
心中纳闷,但我看这雁估计也飞不回去,未免它日后累死在蜀山里,死无葬身之地,我瞅个准处,一箭射下了它,本看着轨迹,想让它直接落入我院内,这鸟贼还真是顽强,穿箭于身竟还挣扎着扇了几下翅膀,悲鸣着竟落入隔壁院子了。我自己都想抽自己手,非多那些事。
不敢声张,赶紧遛回屋内。
“子睿回来了,上来吧。刚才什么动静。”
“哦,箭拔回来了?”我顾左右而言他,看到姐姐正在往箭壶里插箭,“那小丫头不是说要把弓拿走,怎么还在?”
“因为要等你,就去拔箭上来了。估计不拿走,便是好有借口再来。”
“呃,我回头住关口那边去。”
“那倒不必了,人家姑娘有个心上人,不过那事情得问你才行。当然,人家现在也是很仰慕我们平安风云候大人的。”
“哦,是吗!”我忽然如释重负:“谁啊,居然要问我?”
“郭夷吾,我好像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但不清楚。结果你跑了,也没法问你。”
“唉,姐姐,这可就别怪我了,是你让我跑的呃,我当时也这么误以为的。”眼见姐姐抓起一把箭在手要抽我,赶紧认怂。
“刚才外面怎么了,那什么声响?”
“哦,有惊鸿逃入城中,弟射之且中的,不过好像落到旁边院子了。”我也是太放松了,实话就交代出来了,应该继续装傻的。
“真得抽你了,要不是人家姑娘不是把你当心上人,你这不明显撩拨人家么?”她真就拿那把箭作势打我,不过只是在我眼前收着距离虚晃,我也就不闪躲了。
未想,箭簇中有一支松了,兀然长出一节来,就这一箭杆,着着实实抽我脸上了。
声音清脆响亮,不算很疼,但有些意外,耳朵里都嗡嗡回鸣。
姊姊翻转那把箭,箭头朝上,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肇事箭矢自己又落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脸上慢慢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姊姊脸色慢慢变成一种尴尬且做作的无辜笑颜模样,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有印子么?”
姊姊继续露齿尴尬假笑,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仿佛什么都未曾存在,更何遑发生。
一起吃过东西,姊姊终于良心发现般看了看我脸上那条印记,让我赶紧下去歇着,睡一觉说不定就淡了。
下去,却又见徐家小妹出现在前门口侯着,心道,估计下午睡不成了,又担心扰了楼上人的好梦,便迎了过去。
“为何不让人通禀?”我尽量让右脸对着她,尽量侧身与她对话,显得有礼,且方便掩盖。
“早上怕影响公主和侯爷休息,刚怕耽误两位饮食。”小姑娘挺兴奋,应该是迫不及待想听到自己情郎的消息吧。
“嗯,吾姊已告诉我了。夷吾确在我越国麾下,因都姓郭,我的安国夫人与其拜为姐弟。”我已预感到徐大人不出意外将投效越国。可惜老四早已婚配,否则,该让他给我到朝野各大门阀士族间走一圈的。
当下,把当年明孜一战及之后之事原原本本讲给她听。
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我觉得已经超越了关心郭夷吾,更像在听什么传奇故事。临了忽然有所忆及:“哦,侯爷是不是射了一只大雁,落入我们院子了。”
“哦,谢你们这些日的保护,送你们的,炖汤更好喝。我需去稍歇,徐小姐,我就不送了。”
转身边走,廊下正好走过两个侍卫,仿佛就是那日和我一起对敌的那两个:“侯爷,您脸上”
“随我来,我有话问你们。”赶紧拖走。
至侧厢房,问了些不轻不重有关他们生活起居,又夸了夸他们武艺好,便赶紧跑了。
转身出去,还听得里面两个没眼力价地还在讨论:“应该是刚楼上那声那一下侯爷咋惹着公主了。”“应是觉得侯爷有些失礼,慢待客人了吧,别说了,侯爷也是要面子的。”
要不要面子,也就这样了,还能怎样?不过这俩小子和我对味,我也不喜欢把话窝在肚子里,当然,在官场时间长了,虽然不吐不快,但我可以坚持不说。但某些人仍然坚持认为,我不说和说一个样,脸上根本藏不住事情,所以我都用走神或专注于吃东西的方式来掩盖。
若天下太平了,我肯定要找个地方隐居。佩儿给我讲过道德经,我很喜欢里面一段:“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我以观其复。”
但我总想尽力为这世间做点事情,若事实证明我改变不了一切,我想也应该会有其他人能做。二十岁,我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纵不能欢庆胜利,也不会为自己的碌碌无为而伤感。想想刚才城头所见的阡陌中人,他们播种的可不仅仅是禾苗,而是这一年的希望。
下午,又被人唤醒,却不是楼上贵人,来的使者说是西北长史领军到了,他将继续往前去攻下涪与绵竹。
上马出外相迎,还请上徐将军一道。子实尚在老城那,一路避开行军队伍,小心地走一条略宽的田埂,临近老城,却是我那些羌人随从兴奋地先骑马飞迎而来。我的兵器什么都带来了,显然,我的忽然消失,让他们担心了一阵。这帮孩子着实淳朴地让人安心,和他们用羌人的话打过招呼,让他们见过徐将军,徐将军也以羌礼回之。不多叙话,便一起跟着我去见子实兄了。
子实盔甲整齐,却发须散乱,只用个毛皮护额束着,光看颈项以上,野人味十足。他骑马在老城墙残垣高处看着周边景象,见我靠近,不由得和我抱怨了两句:“子睿,你就不能稍缓缓,等我们大军过去,我还看了你发的告示,你没看我行军都慢了,帮你陪着小心。小羊羔子,坑你哥,你记着,呃,你身后那位是徐大人?”
李长史姿态高雅,言语温和地与徐大人叙话,褒奖举义为民之事,龙门之后的风采尽显。
就是回脸对我,脸色瞬间就垮成一个恶霸。
徐大人请李长史晚上赴宴,李长史欣然允诺,徐大人便告辞回去了。显然,他看出我们之间有梁子要解。
子实和我在一起,心智就不是特别成熟。
从枪架上提起一根粗木棍子甩给我,自己却有些故意显摆,使力故意不正取另一根木棒,手掌特意用力硬拔,生生崩坏枪架上面齿孔。围观诸人一阵欢呼,知道眼前有番大热闹可看了。
“几番打斗都没把你收拾了,这次定和你打个痛快。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打了。”
松绳扣甩开披风,卸下长弓箭壶,我也充满兴奋。名为学堂文人,但骨子里难改的粗人禀性总能找到这种娱乐方式。不过走上校场前,子实还是和我轻声交流了一下,确定徐大人的军队全在城中,而我也在城中。他点点头,翻掌相请。
我们二人绕场稍作活动放松,旋即棍棒相向。只听一声子睿小心,立刻攻来。他那分明是枪法,扎刺拨点,缠圈拦拿,挽回挑戳,甚有条理。不敢怠慢,仗着力大,辅以腰力,以棒头舞花,努力缠住对方枪头,护住自己,寻机反击。
今日子实不同以往,似有些认真,本要留力,却慢慢只能全力以赴。幸得之前多和人对练,招法熟练,但仍陷入苦战。
将往日熟练用过的招数寻机使出,中间转一次刀法,两次枪法,缓解了几次险情。甚至有几次稍有主动,只是抢进之时,又有些顾忌,稍缓了一些,旋即被子实反攻回来。
忽见其枪当胸刺来,刚要压下,枪忽又瞬收,其身形上拧,自上而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