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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
他维持着面无表情,克莉迪亚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语气温和地开口,“这位先生,我还不知道您的姓氏。”
“什么事。”克利夫兰不答反问。
在她看来一个收尸人如此不给面子实在是有些尴尬,克莉迪亚脸色微微一僵,到底有城府,表情不动,眼色依然柔和,“其实我想拜托先生一件事。”
她故意停住了嘴,克利夫兰却不像想象中那样里面地询问回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气氛猛然死寂下去。
诺拉抱臂在一边看笑话。老板果然不同凡响,传闻里好脾气的布朗妇人都被他的反应弄得沉了脸,果然是天然呆征服世界,天然黑毁灭世界。
反而是旁边的露西亚忍不下去了,抢先开口,“朱莉手上的一个银环是我母亲赠送给她的,既然人死了,那么就应该还回来,不是吗?”
搞了半天是为了钱而不是尸体。克利夫兰看了看克莉迪亚的笑脸,再看了看露西亚,哦了一声,“请。”
“什么意思?”露西亚愣了。
“字面上的意思。”诺拉似笑非笑地接话,“霍克先生让你们亲自去取下来呢。”
“亲自?”露西亚一声尖叫,“怎么可能……那是尸体——”
“是吗?我看布朗小姐和朱莉感情非常好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想要见到她‘最后一面’呢。”
露西亚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还想要说什么,旁边的克莉迪亚却猛然攥紧她的胳膊止住了她的话,脸上微微苍白,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露出一个示好的笑容,“原来是霍克家族的医生……真是抱歉,既然银手镯已经送给了朱莉,那么它就永远属于她了,不必再还回来。”
“妈妈——”
克莉迪亚使了个眼色,很显然她在家里积威已久,露西亚立刻就闭了嘴,布朗家的夫人礼貌地朝二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头都不回,看上去就像是落荒而逃。
诺拉非常惊奇地咦了一声,转过头上下打量克利夫兰,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疑惑地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发觉原来霍克先生也非常英俊。”她反应极快地回答,既然对方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她也不必刻意去探听他人*,自作聪明的人一向死得早。
克利夫兰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对于诺拉来说只是一个小小开玩笑的话在他的耳里就近乎调戏。他严肃地盯了她一眼,想了想,然后用非常认真,几乎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但即使是这样,我希望你也不要因为无谓的感情因素影响到你的工作。”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回去吧。”自认为做到了一个老板应有的威严后,克利夫兰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光明正大地嘱咐了一句,“——记得将银镯子取下来,如果到最后也无人认领,那么就属于克利夫兰诊所的私人财产。”
“……是。”
第12章 十二()
四月的伦敦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即使它的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但总算不必冒着寒风出外工作。克利夫兰带着诺拉回到诊所,尸体已经躺在那儿,雇主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着手清理污迹,直到诺拉将朱莉的衣服拨开,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评价,“胸很不错。”
克利夫兰一愣,目光立刻转到尸体高耸的胸前,斟酌几秒,然后点头同意,“依据人体黄金比例说来看,的确不错。”
诺拉捏了捏朱莉的腿,“不愧是布朗家的女仆,皮肤比一般人都要好。”
这下克利夫兰不同意了,他摇头道,“逊色于你。”
“……”诺拉无语地抬头,“霍克先生,死人与活人是无法对比的。”
“哦。”克利夫兰恍然大悟,但看样子他内心里其实是不同意这样说法的,却也没有反驳,只是指了指朱莉的尸体,好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死者大概二十岁左右,皮肤光洁手指细嫩,养尊处优。暂时来看应该很健康没有明显的疾病,具体要等解剖以后来确定。”诺拉仔细地拨开死者的双腿,然后一顿,慢慢皱紧眉头,“……死前不久有过激烈的性…行为,内部轻微撕裂伤,不过没有任何精…液残留,行事人非常谨慎。腰部有青紫的印记,依据手指的长宽来看,是一个力气很大并且健康的年轻男人,等等——”
诺拉小心翼翼地死者的头发里挑出一根不属于她的,浅褐色的发丝,细细观察,“发质粗硬,短而有光泽,这是一个男人的头发。”顿了顿,“很有可能是朱莉的情人,或凶手——亦或是以上兼具两个身份的人。”
“你认为是情杀?”克利夫兰兴致勃勃。
“不确定。”诺拉摇摇头,目光在朱莉惨白的脸上逡巡,忽然一顿——
她将夹着发丝的镊子放下,小心翼翼地拨弄开死者已经僵硬的眼皮,在看到下面一双碧绿色的眼珠时,彻底愣住了,眼睛慢慢沉了下来,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克利夫兰问道,倒不是担心她,而是忽然沉重下来的气氛让他觉得很无趣。
“你有没有觉得……”诺拉慢慢开口,不确定,犹疑,喃喃道,“朱莉长得很像那位露西亚布朗小姐?”
克利夫兰的目光长久注视在死者脸上,最后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所有尸体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子,美丽或丑陋根本没有分别。
“同样是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就连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诺拉阖上死者的双目,沉思,“那位警长说,朱莉在昨夜去了古董铺,可是一个女仆哪来的古董,她又为什么要在深夜里去那种地方?”
“这不是我们的职责。”克利夫兰近乎冷漠地回答,“自杀或者是谋杀,这是警察厅的事。”
诺拉一愣,忽失笑,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她又不是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她只是一个诊所的小员工,即使老板的工作范围略奇怪,但她也不应该去多管闲事。
特别这种闲事还属于布朗,不安分的一家。高门大户里多的是龌龊事,这位可怜的朱莉不过也是一个炮灰的小人物,即使她很有可能是布朗家的私生女。
她将这些闹心事都抛之脑后,专心地做克利夫兰的助手,直到完成所有的工作清理了现场,和老板道别之后,快步走回了租房。
开门的时候,却正好有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两人相遇撞了个满怀,对方只匆匆低着声音说了一句“抱歉”就擦肩而过。诺拉揉了揉发疼的肩膀,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瞥到一个驼着背手揣在怀里的侧影消失在街头拐角,看上去应该是一个老妇人。她收起钥匙,走到客厅,就见福尔摩斯正穿上大衣,没来得及和她问好,也匆匆走了出去。
诺拉疑惑地看向华生,年轻人坐在沙发里,无奈地摆手,“你也看到了,上门寻回戒指的不是什么健壮的男人,而是一个老太婆。”
“怎么回事?”诺拉端来一杯热茶,细细询问。
华生耐心地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在福尔摩斯和华生刚把招领启事登报不久,这位满面皱纹的老太婆就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并声称这是她女儿赛丽的结婚戒指,丈夫是一条英国船上的会计,脾气暴躁并且酗酒,这枚戒指在她昨晚看马戏的时候丢了。华生又问她的住址,宏兹迪池区,邓肯街13号,离这里很远。
福尔摩斯却一语中的,“|可是布瑞克斯顿街不在宏兹迪池区和什么马戏团之间。”
老太婆立刻解释道那是她的住址,而她的女儿住在塔克罕区,梅菲尔德公寓,女儿姓丹尼斯。
“那么福尔摩斯刚刚是去——”
“他觉得老妇人肯定是凶手的同党,跟踪她去啦。”华生摆摆手,翻阅手里昂立穆尔杰的《波亥米传》。
诺拉点点头,进房间清洗了一番以后,换好常服,拖着微湿的头发在点着炉火的温暖客厅里懒洋洋地看着自克利夫兰处借来的《外科手术论述》。福尔摩斯有非常多的藏书,但他却有个怪癖,非常不需要人家整理他堆得乱糟糟的书架和桌子,否则他会找不到放好的纸张,鉴于这一点,诺拉也不敢随意借阅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书籍,只好看着枯燥乏味的医书打发时间。
吃过晚饭以后,随意聊着天,直到晚上十天的光景,福尔摩斯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的表情很复杂,既高兴又懊恼,看样子似乎并没有成功。
“哈——”福尔摩斯脱下冰冷的大衣,忽然大声笑出了口,坐在椅子上,比划着,“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苏格兰场那些蠢货知道,这肯定会成为我嘲笑他们的最好把柄。”
大侦探的毒舌有目共睹,好在租客们都不是心里脆弱的人物,诺拉合上书,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垂下眼睛喝了一口郝德森太太递来的热茶,灰色的眼睛里露出兴高采烈的神情,他的手放在沙发扶手边,撑直了身体,样子看上去既兴奋又得意,声音却刻意做出神秘低沉的模样,“你们知道我一直跟踪着老太婆吧?”
华生和诺拉非常配合地点点头,洗耳恭听。
福尔摩斯更得意了,沾沾自喜地讲述道,“那老太太没走多远,一瘸一拐就像是脚痛。接着她忽然停下来叫了一辆马车,用非常大的声音说‘到宏兹迪池区,邓肯街13号’——她完全不必如此大声,整条街都听得到。”
“我开始认为她说的是实话,等她上了车我就跟着跳上了马车的后部……”说到这里诺拉一愣,怀疑地上下打量他,惹来福尔摩斯不悦的一眼,她默默收回了眼,听他继续强调一般地说道,“——这是一个侦探必备的跟踪技术!快要到13号的时候我跳下车,假装在马路上闲荡。我亲眼看见马车停下打开车门,但是并没有人走下来——”
“失踪了?”华生一惊。
福尔摩斯耸耸肩,“很显然,车夫大声咒骂不付钱的乘客,于是我就到13号去询问,原来那里住的是一位叫凯斯维克的裱糊匠,根本没有什么叫做丹尼斯的一家。”
“难道一个老太太中路跳车跑了?”华生惊呼,诺拉却摇了摇头,说出答案,“你错了,华生,那根本不是一个老太婆。”
终于发现当时的违和感是什么了,一个老太婆怎么会在撞上一个健康的女士后仍然步履沉稳地匆匆走了出去,而且那声粗噶低沉的道歉,只可惜她当时并未留意,让可疑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身边走了过去。
“噢!”福尔摩斯怪异地叫了一声,鼓掌,“诺拉小姐果然非常聪明——该死,我居然眼拙得上了当,他肯定是个壮年小伙子,非常聪明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演技□□的人,无与伦比的高超——”福尔摩斯着重强调这一点,不过掩盖自己失误的意图大家都看出来了,不免露出笑意。
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但并非一无所获,好在确定了那枚戒指对于凶手重大意义以致于他冒着极大风险来取回它,结果当然是失败了,真正的戒指还在华生的口袋里。
华生由于疲惫回房休息了。福尔摩斯仍然在客厅里,拉着忧郁的小提琴曲,侧过来的眼睛里又露出平日里茫然的神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诺拉的膝盖上摊开着那本《外科手术论述》,却并没有看上去,而是低着头思考,直到一曲拉完,她才语气平和地开口,“福尔摩斯先生,你是否听说过克利夫兰霍克这个人?”
福尔摩斯仿佛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小提琴转过身来,注视她,重复,“克利夫兰霍克?”
在诺拉回答之前,他又说道,“如果你指的是伦敦里的霍克家族,那么——是的,我听说过。”
“非常有名?”
福尔摩斯手指习惯性地放在下巴上,嗯了一声,“一个虽然逐渐落魄但积威尤久的古老氏族,英国医学界里的权威,一群对医术研究病态狂热的疯子。”福尔摩斯自认为非常详细地这么评论道,最后才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很不幸的,”诺拉合上书,有气无力地开口,“那群古老氏族里权威的疯子之一,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噢。”福尔摩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词,目光随即在她的脸上以及身体上停留两秒,最后格外惊叹地告诉她,“非常幸运,你的长相和价值完全被排除在‘值得研究’这个标准之外,你可以放心地继续工作下去。”
“那群家伙的标准定得真高。”诺拉委婉地安慰自己。
福尔摩斯没有理会剩女的心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