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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了决定。
回头让段家马车去接人。
并吩咐大太太,有人问,就说是老家来的姨太太。
私养外室,还让外室有了孩子,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
姨太太就好听多了。
何况公馆这边,谁也不知道老家是个什么状况。
谁也猜不到内情。
这些都是段伯瑞给大老爷出的主意。
到了十二这天,段家马车载着大腹便便的玉姨太太进了公馆。
下人们见到个穿大红金旗袍,妩媚清冷,大着肚子被人一左一右搀着的少妇,哪有不清楚的。
又听说是老家来的,更加不敢嚼舌头。
大太太道:”你身子重,先上楼去休息吧。“
李佳玉容道:“谢谢太太。”
大太太让马嬷嬷扶她上楼。
这番动静,让公馆所有人都看得透心亮。
既羡慕老家这位姨太太有福,拔了头筹,私下说嘴的时候,也难免要感叹一番太太的不幸。
太太来了快小一年了,却一直没有动静,可叹这女人的肚子不争气,再青春貌美,能抵什么用?
春雁望着在窗前静静绣花的凤笙,眼眶里不由得泛出泪来。
擦了擦,上前去低声说:“您别气。等姑爷回来,总得给您个交待。”
凤笙摇摇头。
将老太太春衣上的最后一枚暗扣绣好,展开看了看,觉得可以了,折好放到一边收好,跟春雁道:“把我带来的几样首饰包上,收两件衣服,我们去火车站。”
“您要回老家?”春雁惊道。
“去吧。”凤笙道。
春雁不作他想。
心想回去也好。
眼不见为净。
省得一个大活人,挺着个肚子在眼前晃,没气都得憋出气来。
便去收拾东西。
几件首饰,两套更换的衣服,只包了个小包袱。
另外还有给老太太的一包春衣。
两人出门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们存了离开省城的打算,只以为还是像从前那样,去邮局给老家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
故事慢慢展开咯,少年们还抗得住吧?
64()
李佳玉容前脚被段家接走;后脚冯三就收到了消息。
此事非同小可。
他没料到段家人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想赶过去阻止,可惜还是晚了。
在京师的太子,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特务的线报。
把一组近照摊开给大帅看:“哼!这回有证有据;绝不容他抵赖!”
情绪高昂;只待大帅发令;将段伯烽法办。
大帅看着儿子摇头笑;觉得还是太嫩了。
从一堆照片里,挑出张照得最清晰的,扔过去:“就这张,让报馆先登个新闻。工党先烈遗孤成了本帅手下的女人;不错。这肚子看起来可不小哦。”
太子一想,便明白了。
冯三这边;前所未有的不顾形象;在冲段伯瑞咆哮:“……她是谁的女儿,你不知道吗?凭李芳蒲在工党的威望,来日只要她出现在人前,会有多少人义无反顾站出来跟随,就因为她有个叫李芳蒲的好父亲,你想过没有?她现在应该在日本、法国,或者俄国,跟进步派一同秘密奋斗,而不是这样,穿成个阔太太,被你大哥金屋藏娇!成了政府官僚大员的禁脔!你干的这是什么蠢事!”
这些话一个字也没能进段伯瑞的耳朵。
他望着冯三冷笑:“我不是你,也不是大哥,管不了那么多!她对于你们,或许只是李芳浦的遗孤。我只想她过得好!她父亲已经为了这个国家牺牲,难道还要再搭上玉容?”
两人完全说不上话,闹了个不欢而散。
不待冯三想办法弥补,新闻纸上,已经铺天盖地就此事传开了。
大帅此举旨在给工党没脸。
消息一见报,就引起了轰动。
尤其是工党间。
工党那边,陆明开主席双手撑着长桌,底下人早已闹开了锅。
这个消息太突然,也太不幸了。
简直如同炸了所有人一记闷雷。
“……李公若在,只怕也要没脸面见我们。玉容她怎么能,怎么能跟个武夫搅合到一块!”
太不堪了。
“当年主席一夜间遭杀害,她一介孤身女子,遭前清余孽胁迫,难道非要以死明志,才叫大义?”
“若是遭胁迫,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你是没眼睛看吗?”
有人指着报纸上,李佳玉容大腹便便的相片,简直不愿意正视。
李主席的女儿,竟然跟政府大员,过上了阔太太的资产阶级生活,这叫党派内外的人,怎么看?
当所有人都是瞎的?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根本收不住了。
多数人提议登报澄清。
这当然是无奈之举。
陆明开对着李芳蒲的画像,沉默了足足两分多钟,最后说:〃那就登报吧。华夏相似之人何其多。我相信李公地下有知,也不愿意让政府这么抹黑他的后人。待风声过后,玉容那边,我们再做打算。〃
两年前他们失去李佳玉容的消息后,本来以为人已经没了。
不想半路岔出这样的波折。
难道革命的道路,注定艰难多舛?
陆明开叹了口气。
……
凤笙带着春雁,当天就回到了老家沅城。
老太太突然见她回来,又惊又喜:〃怎么回来也不事先往家里拍个电报?快过来,让我看看,瘦了还是胖了。〃
凤笙冲她笑笑,怕春雁藏不住话,把春雁支开,在老太太身边坐下,道:“我都好。您呢?前头让姜大夫配的养气丸吃了吗?还咳不咳?”
“我是老毛病了,没这么快。”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倒是你给我做的那副护膝,戴了一冬天,骨头是比过去松快多了。”
凤笙便告诉她,里面加了炭,贴身穿着很能驱寒。
“……您这咳嗽是老毛病,我已经让姜大夫去访了,民间想来会有这样的偏方。不是都说,藏技在深山嘛……听说云川那边有种药,治伤口有奇效,敷上去立刻能止血,好用得很。可见有的是奇人奇艺……”
老太太边笑着听她说话,边点头,握住她的手:“去了省城大半年,伯烽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给你委屈受?他要是做了什么叫你不高兴的,你告诉我,我替你训诫他,啊。”
凤笙避重就轻道:“您别担心。大爷去了京师,我才得空回来的。”
老太太见了她第一眼,就怕是省城出了事。
现在听她说段伯烽去了京师,才略微放心。
顺嘴提了两句如今外头的形势,因为心思都不在这些家国大业上,便又说回家里的琐事。
“……新太太进门也有些日子了,去公馆认过门没有?”
“去过了。也见了太太,说了一下午话,那天用过晚饭才回去的。”
“没怠慢她吧?”
“没有……新太太是个本分人,从前也见过我,倒不觉得陌生。”
老太太道“这就好”。
妻好一半福,她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是很相信这些的。
晚饭用了饭,又说了会儿话,待凤笙走后,老太太问陶妈:“你看凤丫头,这么急慌慌跑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陶妈觉得她杞人忧天,劝她:“大爷不在省城,大奶奶得空回来瞧您,您就别操心啦。我瞧大奶奶除了累点,气色好得很。”
老太太在心里默念“但愿如此“。
可事情无论如何也瞒不住。
新闻纸上,消息传得跟风长了脚似的。
传到沅城,大老爷跟大太太带着子女也赶了回来。
老太太气得躺在榻上,大老爷、大太太、凤笙、段伯瑞跪在榻前。
大老爷往地上磕头:“娘千万保重身子。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几个小辈跟着磕头。
老太太闭着眼睛,声音微弱:“我早跟你说过,老大在外面的事,你们一概别管。这话你们谁听进去了?”
大太太正要反驳,被大老爷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外面的事,老大会处理好。您别替他操心,从前那么些大风大浪,不都过去了么。”
老太太听得一阵急咳。
她不是目不识丁的人,新闻纸看得懂,知道外面如今闹到多么离谱的地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哈。
女子在乱世不易,我其实就是想写这么一个,感觉相对贴近那个年代现实的故事。
金手指应该不会太多,少年们包涵哦。
多多留言,我才有动力哦。
65()
如今外面传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有说政府大员禁锢进步党人,逼良为妾的,并翻出这些年官员狎戏良家女子的不少案例佐证;言语极尽猥琐香艳;有说段总督对上阴奉阳违;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实为小人的;还有暗讽段伯烽想搞政治阴谋,两面三刀,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说的话实在不堪入耳。
老太太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段伯烽在京师的安危。
到她这个年纪,老来成精;知道上峰的信任从来有限;段伯烽一旦背上亲进步派的嫌疑,京师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大儿子口口声声要她放心,哪里知道,如今言论自由,为官名声要是毁了,再大的权势也有可能一朝间分崩离析。
前清还不是说完就完了。
大太太见婆婆一口气分三口喘,真怕她气得咽气,那就是她的罪过了,张嘴要说话。
大老爷道:“儿子这就去商量承和,看是不是还有办法补救。”
凤笙握着老太太的手,道:“大爷临走前交待我,有什么事,找省城的冯三爷。大爷既然这么说,咱们照办如何?”
老太太点点头,让大老爷赶紧去请。
她拖着病体,坐在罗汉榻上见了冯珏。
冯珏问候了老太太,毫不含糊,开门见山道:“这事闹得太大,对总长的名声实在不利。眼下能做的,也只能尽量补救。”
“你是说?”大太太道。
“名分肯定要给。”冯珏道。
“她怀着老大的子嗣,抬进门做个姨太太也不算过。”大太太自顾自道。
“你闭嘴。娘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大老爷急了。
大太太讪讪的。
冯珏摇头:“不是姨太太……李小姐的父亲,是工党前任主席,他的后人,绝不能只是总长的小妾。”
不能是小妾,那就是正经太太。
可正室太太就在大家眼前站着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凤笙,然后看向榻上坐着在闭目养神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吭声。
大老爷道:“娘,您看……”
大太太跟着喊娘。
老太太闭着眼睛,依旧不搭理他们。
这一下让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不敢造次了。
段伯瑞看了眼静静站着的大嫂,心中一片复杂。
真要把个外室抬成平妻,让闫家、大嫂,情何以堪?
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何况玉容还有了孩子,等孩子出世,势必又会分去大哥更多注意。
大嫂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处境,不用想都能知道。
……
这么静静过了两个呼吸,凤笙道:“请老爷太太先去外头用盏茶,我跟老太太说几句话。”
大老爷知道这是儿媳妇愿意让步的意思,赶紧拉着大太太出去。
屋里人退得干干净净。
凤笙在老太太榻前跪下,道:“您疼我,跟疼七小姐从来一样,凤笙十分感念,只想求老太太一件事……”
……
冯珏站在屋檐下,对着电灯光,拿洋火点上纸烟,抽了口,往空中吐了口烟圈。
快七月的天,风里都带着热意。
那热意无端让人觉得烦躁。
像是随时有什么事会发生。
“这就是你的成人之美……你想让她李佳玉容幸福,却毁了另一个人的。”
段伯瑞望着电灯光发愣。
一脸不忍。
随即心又硬了。
“大嫂家资丰厚,玉容跟她没法比。大哥又一向尊卑分明,不会亏待大嫂。”
冯珏轻笑,那笑声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悲凉跟怜悯:“那我就跟你赌,你的成人之美,没法如愿以偿。”
段伯瑞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正堂的门才打开。
陶妈站在正堂门口,道:“老太太累了,请老爷太太冯三爷不必去她跟前说话了,有话明早再说。”
大老爷跟大太太彼此看了一眼,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不知道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