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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笙-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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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被子过来,要替段伯烽更衣。

    段伯烽推开她:“人呢?”

    翠莲碧玉两人正睡得糊里糊涂,听到叫唤立马赶过来。

    见李佳玉容也在,都愣了。

    “大爷?”碧玉道。

    段伯烽指指床:“换了!“

    重新扣上领扣,转身往外走。

    李佳玉容见他要走,冲过去,拽住他的胳膊:”你已经十多天没回来了,就一点儿不想看看儿子?他现在长得很好,要不……”

    “带她回房。”段伯烽撂开她。

    碧玉跟翠莲赶快上来拉人。

    李佳玉容挣脱不开两人的力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段伯烽又下了楼。

    碧玉劝她:“您还是先回房吧。大爷从来不喜欢别人违逆他。”

    翠莲冷着脸不说话。

    二楼只有这么一间正房,床是她早上重新铺的。被子本该叠得整整齐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显让人睡过。

    这个人是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您先回房吧。”见李佳玉容依旧不动,碧玉又催她。

    楼下冷不丁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李佳玉容趁机用力一挣脱,迅速往楼下冲。

    到楼梯口,她惊住了。

    两个大兵扛着枪,把持住出口,竟不让人离开这栋楼了。

    隔天早上,大家都知道郑管家被总长,拿茶碗砸破了头,总长回来又出去,这之后连着半个多月没再回来。

    李佳玉容也因为这事病了。

    余汝盈劝她:“师兄就是那么个急火脾气。您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李佳玉容心里痛苦,摇了摇头:“我只想现在就抱着儿子,离公馆远远的才好。”

    余汝盈知道她只是说气话,未必有这个勇气破釜沉舟,道:“再怎么样,段家不至于不重视子嗣……您别怪我多嘴,师兄这一阵实在不正常,恐怕都是因为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照顾孩子。过了这一段,师兄心里淡了,自然就好了……”

    “她?”李佳玉容想了想,脸色白了,一下抓住余汝盈的手,“你是说?”

    余汝盈低着头,躲避她探寻的视线:“……我也料不到会是这样……”

    李佳玉容呆了。

    抓住余汝盈那句“再怎么样段家不至于不重视子嗣”,如抓着救命稻草。

    她想余汝盈说得不错。

    这事确实得慢慢来,再怎么样,一个活奔乱跳的孙子,总能叫段家人心软。

    一时都想带着孩子,亲自去沅城认认长辈。

    然而眼下公馆里到处有大兵站岗,她想出去都不行。

    商量余汝盈:“您有办法吗?”

    作者有话要说:冯说民国是前线流血丧命,后线花天酒地,有人一掷千金抽鸦片,醉生梦死,也有人食不果腹。

    这是个两极分化、奢靡跟腐朽并存的时代。

    但我一直觉得是个很精彩的时代。

    因为对比鲜明,更显得时代的浓重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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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汝盈摇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李佳玉容失望极了。

    晚上一个人对着孩子发呆。

    马嬷嬷劝她:“格格;不过是个戏子、伶人,您跟她计较,不等于白白给自己气受吗?”凑过去放低声音说,“她们那样的人,有的是手段拢住老爷们。咱们有哥儿;不必争一时半刻的长短;啊。”

    李佳玉容也知道这话不错;然而内心的不平跟委屈;却像摁下葫芦浮起瓢似的;一刻也没法消停。

    老话说窑姐儿的被窝百人钻,十个老爷们;九个九都抵不住;何况是那么个声色绝佳、妖媚勾人的坤伶。

    从前也不见段伯烽这么堂而皇之。

    难道真像余汝盈说的,是因为她。

    “从前那个她,不是说,是沅城人嘛……”李佳玉容道。

    “她?哪个她?”马嬷嬷道。

    “先前那位,走了的那个。”李佳玉容道。

    “嗨,当您说谁呢。不是说,是沅城老家来的吗?不像您跟余小姐进过洋学堂,听说是个很沉闷的人。也不怎么管这里里外外的事。”马嬷嬷道。

    “大概他喜欢安静的。”李佳玉容自言自语。

    马嬷嬷没听清楚,自顾自道:“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佳玉容便把余汝盈的话,照原话说给马嬷嬷听。

    马嬷嬷听得吃惊,脸色都变了。

    拍了下大腿:“这不该啊。”

    “什么?”李佳玉容道。

    “不说那是个乡下女人,跟总长成亲好些年,因为家里实在劝得厉害,才不得不接来省城住的吗?”马嬷嬷道。

    “是这样?”李佳玉容噙着眉。

    “之前跟林嫂打听,林嫂是这么说的。还怕郑管家怪罪,不敢提太多。可事就是这个事。说当初成亲,是二爷替总长成的亲。来省城住了也就大半年,一年都不到。”马嬷嬷道。

    “难怪一直没孩子。”李佳玉容道。

    “不是,不是。”马嬷嬷连连摇头,“这新婚夫妻,怀个孩子哪真用得着那么久?说是她家祖上本来就子嗣不旺,不然也不会……”

    从前马嬷嬷一直说,不能生养的女人,跟地里缺肥是一个道理,早晚要荒。

    这话虽说不好听。

    理却说得通。

    李佳玉容下意识在心里松了口气。

    就算真像余汝盈说的,段伯烽现如今心里还放不下,那么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后呢?

    李佳玉容跟马嬷嬷商量着带孩子回沅城老家,拜见老太太跟大老爷夫妇。

    大老爷则恭恭敬敬站在老太太跟前,说家里的事:“……田庄陈溜一直打理得不错,二弟妹突然说要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溜犯了错……”

    老太太闭着眼睛,一粒粒拨着佛珠。

    自从段伯烽从军后,这串佛珠就没停转过。

    大老爷继续说:“娘,迎珍她知道错了。”

    老太太嘴里念着经,像是根本没听见。

    “老大也因为这个,一直跟他娘别着呢。”大老爷叹了口气。

    “……我说过了,让你媳妇先静养,家里的事交给你二弟妹。你要是不服气,这个家现在就交给你们夫妻,我搬出去。”老太太道。

    大老爷听这话不对,一膝盖跪在地上,道:“儿子不孝。”

    老太太看着他,大老爷低着头。

    当年这个儿媳妇不是她看中的,但老大自己中意,做娘的不好真拆散小夫妻。

    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这么些年过去,媳妇年纪见长,脾气行事却依旧如故,丝毫没有长进。

    老太太心里无奈多过失望。

    大老爷从正堂出来,无功而返,心里难免郁闷。

    垂头丧气地回去,被大太太问起:“答应没有?”

    “你说呢。”大老爷没好气。

    大太太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讪讪的。

    自从她病后,老太太除了打发陶妈来问过一次,脸都没露过。

    老东西自恃家世,瞧不起她。

    她也不是不知道。

    当年谈亲的时候就看不上她,偏偏段承平没用,事事听从,狗都没他这么听声,老太太让往东,哪里敢往西半步。

    大太太想想都觉得恨。

    头顶罩着个婆婆,到老都不能安生。

    不是老东西、老不死,是什么。

    这时候余汝盈建议李佳玉容:“认亲后您还没去俞家走动过吧?”

    李佳玉容摇摇头:“不是不想去。不知道该不该上门。”

    俞家对她是什么态度,她不清楚。

    只知道当时迫于舆论,在新闻纸上公开认了她。

    马嬷嬷从前还一直劝她:俞家是之前那位夫人的娘家,格格怀着身孕,还是少走动为妙啊。

    就是提醒她,外人是绝对不可信的。

    余汝盈提出让她去俞家,李佳玉容在心里皱眉。

    见她不怎么情愿,余汝盈笑道:“也可以打个电话,让亲家太太上公馆来坐坐,只是礼尚往来而已。来不来就是他们家的事了。”

    孩子现在是余汝盈的心头宝。

    余汝盈这么说,便很贴合人的心理。

    李佳玉容当即给俞家打了个电话。

    夏秀珍没来,而是徐晚晴带着闫凤业上公馆来了。

    余汝盈把人迎进来,笑着跟李佳玉容介绍:“这是亲家三太太,上次回沅城,我跟三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就觉得三太太保养得好,哪里像有个十岁的小公子?”

    见来的不是正室太太,只是三太太,李佳玉容便有些失望。

    三个人说着称赞彼此的场面话。

    余汝盈提起来:“夫人想带孩子回沅城给长辈们瞧瞧,只是路上太远,也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同意?”

    徐晚晴在心里打了个转,道:“我们家商号里倒是装了电话机。有什么话,我能帮着帮着转达的呢?”

    余汝盈笑着牵住她的手,侧过脸去跟李佳玉容说:“我就说太太是个热心人。”

    俞家从中牵线,话传到大老爷段承平那边,段承平道:“也好。娘年纪大了,身边多个孩子,看着心情也能好点。让她带孩子回来吧,顺便去祠堂上炷香。”

    大太太觉得一个大胖曾孙,确实很能软化老太太的心,便欣然同意。

    越是年纪大,越不能看着个粉雕玉琢的金童子,在自己跟前咿呀学语、使劲活泼。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信老太太还能无动于衷。

    既然他们老夫妻俩讨好不上,那就让小的去讨好。

    老太太盼长房的曾孙,盼了不知道多少年,不怕她不松口。

    段承平在给段伯烽的电报里说,孩子出生到现在,老太太一眼还没瞧过。这不像话。

    让他赶紧把孩子送回来。

    段伯烽收到电报,一挥手同意了。

    李佳玉容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孩子跟马嬷嬷、奶娘,回了沅城。

    赵香语怕她借孩子在大太太跟前邀宠,最近又成天不见段伯烽回公馆,且公馆上下,如今到哪儿都有大兵把守,随意想去书房看看段伯烽人在不在,都不行,觉得不是回事,跟了回去。

    至少老家还有姑妈替她出谋划策。

    问苏云,苏云老实巴交地摇摇头,道:“再有几天学校就要开课了,大表姐,我不想还没上学就先逃学。”

    “那别说我没事先通知你。”赵香语扬长而去。

    待徐晚晴跟俞程礼说起这事,俞程礼道:“你跟她结交也好……大姐儿虽然不在他们家,可也不能真断了来往,以后总得走亲戚。”

    徐晚晴心里得意,夏秀珍不愿意上门,还不是白白便宜她?

    俞程礼道:“难怪秀珍特意追去工厂跟我说,你带着凤业去了公馆。我还想是什么事。”

    原来已经告过状了。

    徐晚晴跟俞程礼撒娇:“咱们家这位太太好不听话,什么事都不忘跟老爷报备呐。说实话程礼,二姨奶奶家的这个表侄女,是不是很叫人动心,啊?”

    “动心?”俞程礼发笑,捏她的臀,“你吃醋啦?”

    “嘁。谁稀罕。”双手挽住俞程礼,贴着俞程礼娇笑。

    她如今是万事遂心,只盼着闫凤业快快长大,把家业拿到手。

    反正闫宛的女儿,这辈子只能孤零零一个人过了。

    想不到峰回路转,老天还会赏她这么场恩赐。

    到了九月,欧洲的占线越拉越长。

    日本公开宣布对德作战,同时大举进攻胶州湾。京师听闻后,专门辟了一个大版面强力谴责日本此举不妥,然而喊得再如何大声,也还是拖不住倭人拿下胶东半岛的步伐。

    此后,京师再没了动静。

    学生间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喧声震天,一力主张:华夏的土地,不能叫倭人肆意侵占!倭人欺人太甚!

    日本则一再申明:胶东乃德国占地,并非华夏之领土。日本进攻胶东半岛,乃是对德国宣战。

    这言论一散开,引来各地哗然。

    军政府里连着几天几夜灯火通明,防止进步党人煽动学生聚众闹事。

    一有学生游行,立即以武力镇压。

    这天一大早,沪城法租界57号大门口,一个年青学生拎着口藤编行李箱,摁响了门铃。

    陈三斤眼睛不大灵光,从里头出来后,见到来人,猛一看,吃了一惊。

    再一看,才瞧清楚不是上回坐小汽车来那个穿军服的。

    段伯景道:“找你们东家闫凤笙。她在家吗?”

    陈管家开了大铁门,道:“在在,已经起了,在用早饭呢。您来得可巧。”

    把段伯景带去前厅,饭桌上的人都露出了惊容。

    凤笙也不例外,边让陈管家添碗筷,边问段伯景:“怎么不在学校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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