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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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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比信,路迦的作风更加强硬,然而比信再不支持他的做法,也不会把主导权抢回手里,现在凡比诺名义上和实际上的主人,都只有路迦一个。

    其他人所能做的,仅仅是进言而已。

    “守城的人手安排好了吗?”路迦问永昼。

    既然攻城的是法师与精灵,凡比诺自然不能派普通人上阵,至少不能在前线。

    诺堤的人口远远不如多拉蒂,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人已经全部调遣到城门上了,火力却还是不太够用──这还是在凡比诺只有一边要守的前提之下。彻尔特曼虽然说过不会出兵,但也不可能让多拉蒂大军绕到凡比诺后面围攻。

    论物资,诺堤再不够也可以从彻尔特曼那边索取,多拉蒂的战线却拉得几乎横越大陆。

    论人数,对方占优,绝对有能力分成几班,日夜围攻。诺堤却只能硬撑。

    说到底只是意志力与决心的对抗。

    “早就搞定了。”永昼漫不经心地答。他在手心里放出火焰,半吓半逗地凑近了旁边用脸滚桌子的小男孩。后者尖叫着往反方向退去。永昼熄了火球,转而揉揉对方的头发。“极夜打算参战吗?”

    “她会留在这里。”路迦说,想了一想,又补充一句,“倘若战况不利的话,应该也会过来。”

    “凡比诺守得住。精灵联邦的骚乱还没平息,他们分不出太多兵力给多拉蒂。”永昼的手划过空气,像是在驱逐一只烦人的苍蝇。他的态度比路迦乐观多了。“我不担心城门那边。我更忧虑塞拉菲娜一怒之下会碾平诺堤城堡。”

    “她不会。”路迦下意识反驳,却没给出任何理由。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他再次强调,“她不会。”

    他也不认为凭多拉蒂能做出什么,但路迦并没有忘记兄弟会。他们说是要效忠塞拉菲娜,做的却是最不利于她的事情──暗杀迪齐索便是最好的例子,要是他还在世的话,此刻多拉蒂大概还在法塔乖乖待着,而不是在做攻入凡比诺的美梦。

    古布亚曾说过,兄弟会的成员无处不在。路迦并不认为这句话是虚言。

    ──连北方一个小猎人都能得到猎/枪,如果兄弟会真的混入多拉蒂里面,诺堤要面对的便不止是魔法与弓箭,还有谁都可以使用的火药。法师不再占有压倒性的实力优势。

    不要说诺堤了,要是兄弟会带了威力更强的武器,连永昼的安危都成问题。

    他的顾虑太多,然而绝大部份都不适宜与人分享。要费太多时间解释。

    气地送走龙族的客人。等他们全部走远了,比信才揉揉鼻子,站起了身。

    “昼夜兼程的话,多拉蒂第一批大军会在明天到达。”他向路迦说,“那时候你应该还忙着弄死那个多拉蒂小子。事先声明,我只能为你守两日城,再多的话连我自己也到极限了,你不能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要求太高──如果你不能在两天之内搞定那个该死的契约,并且放她出来帮忙的话,恐怕便会拖成拉锯战。你很清楚彻尔特曼给了多少时间,他们的耐心一旦耗尽,站在城门上的就不是诺堤,而是血族。”

    凡比诺是彻尔特曼唯一的自由城,很多贸易都要依靠这座城市进行。

    彻尔特曼不可能忍得太久,正如诺堤不可能把家园拱手让给血族。

    “我知道。”路迦答。

    比信把手伸到背后捶捶,朝大门走去,“你明白就好,小子。”

    会议室里只剩下路迦一个人。他扳着椅子发了一阵子呆,塞拉菲娜向他说的话仍然萦回在他的脑海之中,久久不散。

    如果她真的死在里面,那大概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路迦回过神来。他不能再浪费时间。

    他赶到侧厅。费亚大公看起来已经厌倦了奥戈哲,所谓把他送过来,不过是将奥戈哲塞到衣箱里面运到凡比诺──路迦甚至很怀疑她有没有开一个小洞让奥戈哲呼吸。他花费那么多力气,可不是为了得到一具多拉蒂的尸体。

    箱子上放着黄铜制的钥匙。路迦扭开了锁,手臂一振,便把衣箱顶推开。

    蜷曲在里面的少年一动不动。纵使奥戈哲的双眼被黑布蒙住,路迦不信他听不见衣箱被打开的声音,他只是单纯在等,或者是害怕离开箱子。也有可能是因为饿得了无力气,他看起来跟一具骨架没什么分别。

    路迦却没有时间和耐心。他随手拉下奥戈哲眼前的布,指尖刮过少年高高突起的颧骨时几乎要被它割伤──奥戈哲的确消瘦了很多,在失去一只眼、体力也几近于无的情况下,路迦不信他还能用上那种神秘的力量。

    金发的少年战栗着抬起了头。

    路迦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我们又见面了。”他这样说,眼神与口吻一样漠然。“奥戈哲。多拉蒂。”

第111章 弑神之人(上)() 
猩臭的血气弥漫在侧厅里。

    路迦跪在地上,以龙血逐寸描缩出足有二十米宽的法阵,鲜血刚抹上光滑的大理石面,便好像染剂一样渗透到底下的纹路──今天之后,整个侧厅的地板都可以敲掉重铺了,而这甚至不算是仪式的花费,只能当成附带损失。事实上,就连路迦自己,也不知道整场仪式要花费多少。

    他唯一可以断言的,是这个法阵没有先例,此后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复制。单是取龙血一项,路迦便几乎把原形的永昼抽到昏厥,而黑市里流通的所有龙血加起来,大概也不足以画好法阵。

    坐到一边的奥戈哲偷偷看了眼,不由得惊呆。

    在法阵绘制上,诺堤和多拉蒂向来有很多分歧,这个法阵里超过一半的魔纹他甚至连看都看不懂。但这不代表奥戈哲看不出这个法阵的危险性──它根本就是个实验,而且是很可能会反噬的那种。

    奥戈哲数了数,上面互相咬合的法阵嵌套足有五重,超越现存的所有理论。

    他苦涩地笑起来,“你想杀我的话,不必费那么多事。抽剑一砍就解决了。”

    “你想得太多。”正好画完一重嵌套的路迦扔下笔扫,额际已经出了层薄汗。他随手一拭,温热的龙血抹到颊边,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刚从凶案现场逃出来的一样。“谁说我要杀你了?”

    和这片地板一样,在路迦眼里,奥戈哲仅仅是项附带伤害。

    他无意杀害对方,但如果这是达到他目的的唯一手段,路迦不介意染污双手。想到这里,路迦斜眼看了看奥戈哲,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交谈。

    “看来你已准备好赴死。”

    “你们特地叫辛格把我送来,总不是请我参与承爵仪式。”奥戈哲倒是很坦然。失去一只眼睛之后,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他已看不见复仇的可能性。如今有能力对阵诺堤的是桑吉雅,而看路迦还在这里忙碌,就知道诺堤根本瞧不上多拉蒂。不知道想到什么,奥戈哲脸上微弱的笑意一收,“至少我已尽过力了。”

    尽力得到一份不知真伪的血咒秘书;尽力逃出了美轮美奂的地狱。

    奇迹没有发生,没有人来救他。他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特殊。

    多年后路迦想起那个表情,一切都已经过去。在这场战争之中,奥戈哲或许是第一个看清全局,也是第一个放弃的人。桑吉雅依赖千军万马,奥戈哲却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为格列多、为迪齐索复仇的路上,他已走得比桑吉雅更远,也失去更多。

    但放弃向塞拉菲娜复仇,和以性命助她避过死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看看被反绑起来的奥戈哲,路迦把笔扫蘸上鲜血,继续在地上绘阵。他还有一点问题没有搞清楚,而死人不会泄露秘密。“塞拉菲娜曾以为你是个神佑者。”

    奥戈哲扬起眼眉。他看起来憔悴极了,眼睛深处却仍然有光。

    路迦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兄弟会吗?”

    就如比信事先预测的一样,晨钟刚刚敲响,多拉蒂的大军便出现在地平线上。

    凡比诺的城门上,弓箭手一字排开,虚虚扣着弦线,钢矢指向地面,只要比信一声令下,便会扬弓。站在他们身后的是诺堤法师,路迦透过索尔雇来了不少赏金猎人,每个弓箭手和法师组成一组,一人掩护,一人杀敌,角色按战况分配,灵活度和杀伤力都很高。

    这是比信定下的阵式。吸取了海语战争几乎完全摧毁中部的教训,双方明显都更注重布局。

    永昼伸出手去,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

    多拉蒂还带来了投石器和枪。诺堤的战术看似原始,但他们还没蠢到一开始便把手里的牌全部亮出来。凡比诺身后便是整个帝国,虽然拉不动血族出兵协助,但弓箭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火药却不能就地取材、边造边用──单论战线长短,便知道多拉蒂打算打人海战。永昼甚至怀疑桑吉雅。多拉蒂贸然攻打凡比诺,到底是想摧毁诺堤还是多拉蒂自己。他看了眼斜放在弓箭手身边的枪。受身前的石墙阻挡,多拉蒂不可能看到它们。

    他的掌心里已经蓄满了雨水。永昼松开指隙任它流下,再反手把余下来的一点水珠抹到男孩的头发上。高度实在太合适了,他觉得自己不欺负一下这个小家伙都说不过去。

    永昼伸手指向投石器,叮嘱这条明显亢奋得不得了的幼龙,“等一下先砸烂那些大的。”

    昨晚又下了一夜大雨,到现在还没有下完,而且在短时间之内似乎也不会停。在这种天气之下,攻守双方难免会变得狼狈,也为战场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黑发蓝眼的小男孩胡乱点点头就想跑开,还没走出几步便被永昼抓回来,“乱跑什么,一看见水就发疯。你把城墙弄成冰试试”

    两人属性完全相反,大雨对他相当不利,对格沙这条霜龙来说却是绝好的机会。

    话说到一半,他眼角余光里便掠过了那人标志性的银灰长发。

    他迅速放开格沙,“妳不是说不过来的吗?”

    “只是来看一眼。”极夜走到他身边来,远远眺望远方。她来得很是时候,还差一点双方就会落入彼此的射程范围内,到时候战争便要揭开序幕。“看完我就回去。”

    路迦的仪式已经开始了一天多,连作为祭牲的奥戈哲。多拉蒂都忍不住在法阵睡起觉来了,路迦自己却还不曾合上眼睛。没有人知道仪式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但万一路迦熬不下去,受反噬所害的人绝对有他一份:即使以言语包装得再漂亮,本质上它仍然是一个逆神之举。

    妄图逆神之人,总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塞拉菲娜的情况也很不好。极夜本以为自己能够全程守在石室之外,但事实是,在外面听了一天一夜的哭喊声便是极限。再听下去极夜怕自己忍不住冲进去杀了塞拉菲娜──那种叫声惨烈得让人想予她以死亡的解脱。

    极夜淡淡地收回眼神,“我一个人足以守卫石室,但侧厅无人看守,如果有人偷袭”

    来看他是其次,极夜过来是想说这件事──人手本来就不够,他们自然没考虑到路迦的安全问题。虽然机率不高,然而若果多拉蒂决心偷袭的话,一直会向无险可守的路迦下手。他向比信报告此事,老人想了一想,转身吩咐卡奥。诺堤。“叫那两条龙去守。如果还敢推辞的话,就原话告诉他们:我不管他们是瘸了还是瞎了,只要还能用龙息,他们便不可以坐观战局。”

    比信只能守住凡比诺两天,之后便必须由路迦接棒。中间的时间差已经咬得很紧,路迦有什么闪失的话,诺堤便会成为一群无将之兵。卡奥自然也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很快便找来一匹马,匆匆离开城门。

    “你该动身了。我也是。”极夜微微勾起唇角,“别被石头砸晕了,虽然你掉下去,应该也能压扁几个人。”

    永昼本来还想揉一下她的发顶,听见这句话之后却收回手去。既然极夜可以从容面对这场恶战,他也没有必要肉麻兮兮地向她道别。他们要做的事,无非是各自守好自己的战场,并且活着回来。

    雨果然越下越大。永昼朝格沙做了个手势,后者手脚并用爬到城墙上,想都不想就纵身跃下──就在他消失于众人视线的下一秒钟,浑身漆黑、双目冰蓝的幼龙便掠过低空,斜飞着在城墙上方盘旋几个圈。牠的体积远远不如永昼,却胜在敏捷灵活,完全张开的双翼拍了几下,找到了一点手感之后才嘶叫着往上飞去,直至没入铅色的云层之中。

    “看好妳的契约者,小猫。”永昼也跃到城墙上,远方传来了霜龙嘶哑的吼叫声,似乎正在催促他跟上。他左右拧了拧脖子,表情和语气都听不出情绪,“别让她杀了我的。”

    极夜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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