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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黄祖此刻脸上一副任你二人先争辩一番我再做决断的表情,苏飞却是心中长长暗叹了一声。
庸才啊!
不过也好,这些话从他人口中说出总比黄祖亲口说出好。
苏飞深吸一口气,站前一步后摆了一下披风,将缨盔摘下托在手上单膝跪地道:“苏飞愿以身家性命作保,甘宁乃是诚心归服于征东将军,望征东将军看在甘宁一腔报国之志的份上,委其代领邾县之长,观其后效,若是不合韩王或将军之意,再调迁其也亦可!”
说完这番话,苏飞又是重重将头磕在了甲板上。
这个时代儒家礼教还未深化入髓,像下跪磕头这样的行礼在三国虽然已经有了,但是还不常用,哪怕是朝拜贺礼用的最多的也只是躬身作揖行礼而已。跪拜礼只是在特别需要的情况下才出现,比如祭祀先祖社稷,君王崩薨,又或者是情势重急、恳求哀求之时才用。
见苏飞居然跪在地上磕头给甘宁作保,黄祖赶紧是去扶自己这位得力副手,那主薄见苏飞一副坚定之色,倒是不多言语了。黄祖扶不起来下定了决心的苏飞,也不能让其他人去拉,而潜意识里对于非世家豪族出身之人的偏见又使他不愿意任用甘宁,但是又不好拒绝自己刚打了胜仗的得力干将,当下是在原地头疼纠结起来。
此时那主薄却是眼珠骨碌转了几圈,悄声走到黄祖身边小声对黄祖耳语道:“将军不如答应了,不过只是一个邾县之长而已,又不是我们江夏郡的属县,战事还不一定怎样呢,让那贼厮去守邾县,万一战事于我军不利,退军之时便是多了一军断后。若是战事顺利,到时大王那边一定还会有对新占郡县的任命,我们现在授他个代县令也无妨!再者苏将军刚立新功,若是不准其请,难免有损了将军您赏罚分明的美名……”
被自己的主薄这么一说,黄祖立马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也是,这邾县捂得热捂不热还两说呢,反正到最后还不是本将军说了算……
心里又是权衡了一二,黄祖便是以一副心痛之状对苏飞道:“苏将军何苦如此,苏将军举荐的人选,本将军自然是放一百个心的,何必要屈将军之膝呢!”
苏飞终于抬头:“那将军的意思是……”
黄祖:“自然是准了!”
苏飞大喜,不过还不等他笑起来,黄祖却是又故作为难状道:“苏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吾军兵马确实不大够用,尤其是缺少精兵。甘兴霸有本事本将军是知道的,此番又立了战功,当个邾县之长自然是他手下的部曲也都是些勇猛善战之士,留在邾县镇压盗匪实在太可惜了,不如吾拨给甘兴霸一千马步军,换他手下那八百部曲来为吾军前军充作先驱精兵,如此怎样?”
苏飞并没有抬头,但是心里却想象得出黄祖此刻是怎样一副自以为施予了恩惠的嘴脸。不过已经没有他能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因而苏飞只能回道:“一切任凭将军调度!”
答应了苏飞的举荐,便是等同于已经给苏飞攻下邾县的功劳进行了表彰,当然也不用再肉疼该给苏飞什么封赏了。另外还不费多大代价便是能得到甘宁手下那些精悍部卒,这买卖做得划算极了!
黄祖心情又好了起来,当即是揽着已经站起的苏飞往船首走,就在这时,又是一只小舟靠近了大船,上来一名边幅不整的年轻文士。这文士登上甲板,见黄祖等人正往船首走,便是重重哼了一声,大声出声道:“呵!原来还没开席,早知如此吾便再迟到一两个时辰正好!”
这人声音洪亮,却是惹得众人一齐侧目。那边的黄祖等人也是转过身来,寻着这放肆之声何在。
那年轻文士仍大大落落自顾自往前走,见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也是毫不以为意,相反还呵骂出声道:“都看吾干甚?还不快快开席罢,看着吾就能填饱你们肚子还是怎的?”
能在黄祖跟前和一众江夏文武面前如此随性狂放,自然不是一般人。只是包括苏飞和那位主薄在内的几乎所有文臣武将面向此人都是一副怒目相视的神色。
还是黄祖的主薄先厉色出声斥声道:“狂夫祢衡,见到主上不行礼也就罢了,还语出不逊,你这是要闹哪出?”
祢衡瞥了一眼这主薄,大笑两声道:“我以为是谁说话,原来是你这盛饭之桶在开口,罢了罢了,吾也要填肚子,就不和你做计较了!”
“你……”这主薄被祢衡骂作饭桶,第一下反应却是不敢直接回骂,反倒是细思起来,一边琢磨着祢衡说的话一边准备着自己接下来的措辞,生怕一不小心着了祢衡的道又或者被其抓住了话柄。看那样子,貌似是平日里经常被被祢衡骂的狗血淋头还总是回不了嘴那种。
祢衡只是轻飘飘一句话,便是噎住了这主薄。紧接着还没完,祢衡又瞥见了直直瞪着自己的苏飞,便是又张嘴道:“苏将军怎地了,难不成你两一文一武想要齐上阵不成?”
苏飞赶紧是把目光收了回来转向他处,看得出来也是有点忌惮这祢衡。如此一来却是又惹得祢衡鼻子轻哼一声:“一个竖子一个匹夫而已,你二人除了文谄武媚之外又有何能?”
祢衡这句话终于是彻底惹怒了苏飞和那主薄,也是让中间的黄祖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对着祢衡低声斥道:“汝既来迟赴宴让本将军看不见了也就不计较了,汝却还不收敛,肆言乱语扰人喜庆,难道真以为本将军会惯着你由着你放肆妄为?”
祢衡依旧是大笑,只是不同于之前的大笑,这两声大笑却是带了明显的讽刺意味:“哈哈哈,看来是祢衡错了,错了,是祢衡错以为了你黄祖还尚未老迈昏聩!”
“大胆狂夫!”苏飞按住剑柄,厉声道。
祢衡理都不理苏飞,仍旧对着黄祖一番上上下下齐齐的打量,打量完了啧啧拍手称奇道:“只看汝的身躯外貌,确实误导了弥某了,谁曾想汝一副四五十岁的皮囊,里面却住着个八九十岁耳聋目瞎的老头!”
黄祖先前只是脸色难看,现在被祢衡当着自己手下文官武将的面毫不留情面的谩骂,却是气得肺都快炸了。他虽出身世族,但本质上是个武人,性情又急躁,因而一时之间却是抓过了旁边一根棍棒想去打祢衡。
“匹夫耳!”祢衡见黄祖暴露出本质来,更是狂笑,竟然也不闪躲,就立在原地等黄祖扑上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老迈昏聩()
祢衡在历史上乃端的是一位恃才傲物的人物,常口出狂肆之言,指摘时事,轻慢他人,个性极为不羁,平素只与“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交好,是个连曹操都不鸟的人物。
所谓恃才傲物,自然有其自恃的资本。祢衡就是这样一位一位才气名声和脾性胆量同样大的人物。
在最初被孔融举荐给曹操之后,曹操不喜其品性,祢衡同样也看不上曹操,甚至于当面把曹操的一众文官武将说成吊丧守墓杀猪屠狗之辈,惹恼了曹操之后,曹操便命其为杂吏中最卑贱的鼓吏,并举行酒宴在众人面前唤其击鼓羞辱其,却不曾料想被祢衡脱光了衣服上演了一出裸身击鼓的好戏。
羞辱不成反被其羞辱,曹操不怒反笑,大概是笑自己小看了祢衡的能耐。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祢衡又是愚弄了曹操一次,并骂的曹操那是个狗血淋头,终于恼羞成怒的曹操却是终究没敢杀掉祢衡,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不敢,就是忌惮祢衡的才气和名声太大,怕影响了自己宽宏大量求贤若渴的明主形象,最终却是派人将祢衡送去了荆州给塞给刘景升,欲借刘表之手除掉祢衡。
刘表也不傻,知道曹操这是借刀杀人之计,想用一个祢衡坏了自己的名声。但是当时天子和朝廷还在曹操一手掌控之下,因而曹操用朝廷名义派给他的人又不能不要,因而先将祢衡留在了襄阳。
相对于喜欢玩弄权术的刘焉和草根出身的刘备,刘表乃是一名有着相当高知识素养的汉室宗亲,其本质上乃是一名文人,因而和荆襄的士大夫们在内心上对于祢衡的文才是很佩服的,祢衡来荆州以后却是受到了刘表等人的优待。
祢衡的文采当然不是虚的,稍微露几手便是使得荆襄的文士敬佩不已。甚至一度到了刘表和他的幕僚没有祢衡的意见就不能给文章奏折定稿的程度。有一次祢衡外出,刘表和幕僚们写奏章,祢衡回来后看了他们拟写的奏章,却是直接将之撕了扔地上,可是刘表当时的心情竟然只有感到奇怪和害怕!
祢衡当即要来纸笔,一气呵成,奏章言辞、语义可观。刘表等人无不为自己的文笔修辞能力感到羞惭。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刘表一度器重祢衡,但是祢衡仍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轻狂脾性,对于曹操如此,对于刘表亦是如此。刘表忍了一段时日,终究是没能受得了这份羞耻,可是祢衡不能杀又不能送回去,左思右想的刘表决定还是学着曹操的作法,将其送往了自己的手下,江夏太守黄祖处。
刘表把祢衡送往黄祖处的本意就是想借黄祖之手杀掉祢衡,黄祖乃是一介武夫,脾气又急躁,祢衡去了说不定当天就被斩首示众了。另外也因为黄祖是一介武夫的缘故,本就没多少名声,杀了祢衡也不会影响什么。
但是刘表没有料到的是,黄祖居然因为祢衡的才名也能善待祢衡,并让祢衡负责帮他做文书方面的事。而祢衡孰轻孰重、孰疏孰亲,都处理得很恰当。这让黄祖也是心花怒放了一阵,曾有一次拉着祢衡的手说道:“先生,这些正合我的意思,和我心中要说的话一样啊。”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黄祖正常状态下还能因为祢衡的利用价值对祢衡的狂言肆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此时黄祖喝了不少酒,正在收复失地攻陷了城池的兴头上,又当着手下所有文官武将的面,却被祢衡直骂作耳聋目障的老匹夫,登时就是再也没法当做全没听见了,心头又想起以往被祢衡轻慢的话语画面,加上酒力加作,便是满腹怒火化作了阵阵胸口起伏和手脚颤抖加面红气喘。
黄祖终究是没能扑上去打祢衡,刚一动势便是被众人给拦抱了下来。这些人倒不是想保护祢衡,而是觉得太不雅了怕难堪给别人闹了笑话。
他们不拦黄祖其实还好,揍祢衡一顿出个气这事也就完了,改日粗莽本性的黄祖便是会忘了今日发生过什么,反正已经开始年老力衰的黄祖用拳脚也是打不死年轻爱折腾体格奇好的祢衡的。
眼见黄祖的粗鄙本性暴露无遗,祢衡瞪着黄祖好久,终于是厌恶无比地吐出三个字:“死老头!”
……
黄祖终于炸了,气炸了,挣开众人的手,但并不再想打祢衡,反而是伸手从身旁的苏飞腰间拔出了其佩剑,怒声喝令道:“甲士何在,还不快快诛杀这乱臣贼子!”
场上众人大骇,慌忙间竟然都不知所措起来。要是黄祖杀得不是祢衡而是其他人的话,倒是第一时间还会有几个人顾及大局劝阻黄祖三思,但要是祢衡的话,场上众人平素可没少被祢衡痛骂贬斥过,都对祢衡是心怀痛恨的,加上又怕黄祖的暴躁脾气,因而一时之间却居然没人出言劝阻。
还是那位主薄脑子转的最快,转眼间便是从事态中联想到了种种可能的结果,于是第一个站出振声出言。
但是这个主薄这个时候站出来可不是给祢衡说好话的,而却是落井下石助波推澜的。
“汝等还等什么,还不快快遵从将令,诛杀这大逆不道的贼厮!”
让你平时骂我一无是处,让你平时那么卖力给那死老头做事,让你抢我饭碗,让你再恃才傲物!
黄祖的甲士们突然之间被黄祖喝令在宴会上行刑杀人其实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的,但是被主薄大人这么一催促,当然是不敢再有所迟疑,立即是上前去架祢衡。这群五大三粗的甲兵们可不管什么名士才士的呢,写文章再好水平再高跟他们也没一文钱的关系。关键时刻听从命令才是王道,谁都不想被躁怒上头的主公因为迟缓拖拉打了板子。
一向专擅弄权的主薄大人这么一站出来定了调调,那些官阶次一点的文官武将们自然不敢有多余的异议。另一旁的苏飞心里虽然觉得可惜,但是又因为刚才和这主薄私底下做了买卖,不好再多说什么。
文谄武媚!老迈昏聩啊!祢衡仰天吐出一口气,却再不作声,也不反抗,任由甲兵们架起他。
黄祖见祢衡被刀枪架到了脖子上也不开口求他饶命,心头怒火更是无以复加,扔了佩剑便转身去船首,这边苏飞等人忙跟上。那主薄并不跟去,反而自以为得了将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