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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冥思半晌不得其解,只好问道“爱卿,你也知道,这登州乱兵很可能已经超过三万人了,等平叛大军调集完毕,恐怕不下五万人,若是想一鼓作气消灭乱兵,需要的兵马不下十万。
这十万大军所需的钱粮可不是个小数目,爱卿所说的清理屯田和粮换盐引,恐怕短时间无法筹集到这么多钱粮吧,难不成爱卿有法子短时间内弄到足够的钱粮?”
毕自严并没有像崇祯想象的那样,被这十万大军所需的钱粮吓退,这位干瘦的老人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双肩承担着多大的压力,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陛下,如果可能的话,这件事情还是请天下藩王也捐输一点,或者暂借一些。
老陈听说,当初青州一战,为了防守青州城,衡王殿下拿出了五万两银子,借给青州府衙门劳军,天下这么多藩王,陛下不若向他们暂借一些,等到事态平息后,再归还便是。”毕自严沉声说道,说到这里就没说下去了。
第225章 攘外必先安内()
崇祯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是,大明也不是朕一个人,说到底藩王与朕都是太祖、成祖的子孙,藩王们出点钱也是理所当然。
但问题就在于,这事没有先例,他们肯不肯还不一定呢。”
没想到毕自严却没说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子,双手呈上“陛下,藩王们兴许不乐意捐助粮饷,但老臣有一个快速获取钱粮的法子,都在这折子之中,若是陛下认同了老臣的提议,这法子还能减轻朝廷不少负担。”
崇祯将折子重新拿了起来,刚刚看了几行眉头便皱了起来,不过还是继续看了下去。终于,当崇祯看完折子后,神情不悦的说道“毕爱卿,这恐怕不是你该说的吧。”
面对崇祯的责难,毕自严毫不畏惧,反驳道“陛下,老夫虽未领兵打仗,但这天下兵马所食所衣、军饷药械都要从老臣手里走一遭,对于各种耗费,老臣基本上都是了如指掌。
老夫虽然不知兵,但也知道若是这般维持下去,恐怕东虏未灭,我大明恐怕先撑不下去了。”
崇祯冷笑道“我大明富有四海,百姓亿万,建奴口不过百万,兵士不足十万,怎么会建奴未灭,我大明却先撑不住?”
“陛下,天启二年,老臣便受先帝说托付,督理辽地诸军饷事。由北直隶至辽镇诸道中,以登莱海路最为便捷,然由登莱至觉华岛,再转运至宁远,运一石粮便费银一两,先帝征辽饷,四年时间也不过征饷五百万,天下怨声载道。
现今,辽西兵十余万,每年仅山海关一地便耗银400万两,长此以往,朝廷恐不堪重负啊。”
听了毕自严这番话,崇祯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毕自严虽然未曾亲自督兵指挥作战,但却有极其丰富的后勤供给经验,因此他不可能无视对方的谏言。
崇祯二年袁崇焕矫诏杀毛文龙,东江陷入内乱,奴酋黄太吉率军入寇,让大明朝廷脸面尽丢。
但从当时大的战略形势上看,后金在没有彻底解决朝鲜、蒙古等侧后方安全威胁的前提下,还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武器围攻辽西走廊上的一系列要塞,其破口不过是一种在东江内乱,朝鲜和蒙古被暂时稳住的情况下,冒险性和试探性的进攻而已,而明军的野战能力远低于后金军队,也无力反攻辽东。
实际上明与后金战争,已经进入了一种大体平衡的阶段,谁也没有能力占据进攻的主动权。
但是,这个时期,双方都在积攒力量,尽快让己方的力量达到足够高,然后抢占先机,而毕自严的折子,则从另外一个角度向崇祯指出问题的关键,假如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等全面开战,朝廷就会被关宁军的巨额军费拖垮。
“那毕爱卿你以为应当如何行事?”
毕自严昂首道“要么与东虏议和,以暂舒天下之弊,要么弃宁远诸镇,将辽西兵民撤回关内,加强宣大诸镇,遣精兵往朝鲜。
无论哪一种,都节省下大量军饷和粮草,用于平定山东乱军和陕西山西的流寇,待到内乱扫除,朝廷便可集中力量,发展对建奴的反击,所以,老臣认为……攘外必先安内!”
崇祯一听毕自严的建议,便冷笑了起来“荒唐,不战而弃数百里之地,祖宗疆土,岂可轻弃?再说,若是将宁远诸城尽数丢弃,那岂不是东虏铁骑直逼山海关下?”
毕自严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道“陛下,若是我大明精兵强将众多,要复我辽沈之地,那自然宁远诸城便是直逼敌酋腹心的铁钉,但现在我大明士卒羸弱,守有余而攻不足,这几座城池孤悬敌境,一粮一矢皆需千里馈运,岂是长久之策?”
听了毕自严这番话,崇祯沉默了下来。
正如毕自严所说的,假如明军要反攻辽东,宁远诸城可以起到桥头堡的作用,而现在明军野战能力那么弱,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反攻的能力,将大军屯聚在这几座凸出前线的城堡,依靠漫长的补给线来供应粮草,消耗未免也要太大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弃这些土地,将有限的资源放到更必要的地方,加强山海关以西的防线上,顺便腾出兵力来扫清流贼和叛乱呢?等到大明内部平定之后,便可集中全国之力,将为祸辽东的建奴消灭干净。
但是考虑到朝臣们的反对,以及大明朝一贯的硬刚到底的传统,崇祯有些犹豫的问道“毕爱卿,若是放弃宁远诸城,会不会让东虏势张,越发难以收拾?而且,朝臣恐怕对此颇有非议,朕总不能不顾朝臣反对,一力推行吧?”
“陛下,据老臣所知,关外土地平旷,建奴已经占据了辽沈地区这些辽东最好的地发昂,他们缺的是丁口而非田土,己巳之变他们入关抢掠最多的是人口和牲畜,便是此理。
只要将百姓迁入关内,东虏纵然得了田地无人耕种又有何用?而且弃了宁远等堡之后,坚壁清野,东虏若是入寇,其转运粮食又要多走几百里路,只会势弱。
崇祯点了点头“此事干系重大,朕还要仔细思量一番在做决定。朕有些乏了,爱卿想必还未用午膳吧,真就不叨扰爱卿了。
还有,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切不可与第三人说起。”
“老臣遵旨!老臣告退!”看到崇祯的态度有了改变,毕自严十分高兴,事情已经朝着自己的预期更近了一步,只要崇祯皇帝能够过够下定决心,先扫除内乱,那么自己六弟的仇就能得报了。
看着毕自严离开的背影,崇祯喃喃自语道“攘外必先安内!攘外必先安内?”
突然,崇祯抬头对曹化淳上说道“曹大伴,你觉得毕尚书方才说的那些有道理吗?”
曹化淳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在多年的太监生涯中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但作为一个太监,曹化淳并没有指挥过军队,哪怕是作为一个监军太监的经历也没有,这就使得他在这方面说话极没有底气。
曹化淳为难的说道:“皇爷,对于兵事老奴知之甚少呀!如此重要的事情,恕老奴不敢做定断!”
第226章 长得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崇祯叹了口气,苦笑道“也是,这些东西你如何知道。”
“皇爷,不如请内阁的周先生来商议一番吧!”曹化淳低声道。
“也好,那便召请周先生商议一下吧,派人去通传一声。”崇祯点了点头。
没多久,乾清宫。
“臣周延儒,拜见陛下!”
周延儒一丝不苟的按照朝礼行着一拜三叩大礼,头上戴的漆纱幞头的两边的展角随着的身体的起复轻轻的摆动着。
“周先生平身,赐坐!”坐在御案后的崇祯微笑着的抬起手,虚扶一下周延儒,不难看出崇祯对这位中年男子的喜爱和信任。
他便是当朝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周延儒。
依照大明朝的审美观,周延儒是个颇为英俊的男子,而且是是一个堪比张居正的美男子,加上还还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让人看着格外的赏心悦目,放到后世妥妥的是男神级别。
周延儒是南直隶宜兴人,少年成名,21岁便中了状元,随后沿着翰林院修撰,右中允掌司经籍局,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北京礼部右侍郎的轨迹,一路青云直上,三十七岁便登上了明代文官的政治巅峰——内阁首辅。
周延儒能这么年轻就当上内阁首辅,除了他的能力之外,还有两个其他的原因,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前面所说的,他是一个美男子,大明朝也是个看脸的社会,因为长相而得到过高或者过低待遇的,不计其数。
比较典型的是王艮和胡广,建文二年的科举,王艮本来策论第一,基本上面见皇帝之后,状元那是妥妥妥的,但天有不测风云,建文帝朱允炆见到他之后,嫌他长得丑,硬是把状元给了策论第二,但长相帅气的胡广,王艮就因为长相差了那么一点,丢了状元之位。
还有蔡汝楠,历任江西左、右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召为兵部右侍郎,从诸大僚祝釐西宫,世宗(嘉靖皇帝)望见其貌寝就是长得丑),改南京工部右侍郎,没过多久就气死了。辛辛苦苦三十年,一丑打回解放前。
这些都是长得丑的,长得帅的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师逵,洪武中,以国子生从御史出按事,为御史所劾,逮至。帝伟其貌,释之,着御史台书案牍。久之,擢御史,迁陕西按察使。
这个故事说的是明初的户部尚书师逵,在他还是国子监学生的时候,跟着巡按御史出巡,算是逾制了,被其他御史弹劾,被逮到朱元璋面前,“帝伟其貌”也就是被他的帅惊呆了,然后就免罪了,还给升了官。
在大明朝,长得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谢陛下!”美男子周延儒小心翼翼的坐下,心中却在揣测着崇祯召自己前来的目的。
周延儒能有如此显赫的政治生涯,除了能力不错,而且长得帅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善体帝心,用现代人比较熟悉的语言表述就是善于揣测领导的意图。
这固然让他的官运亨通,但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缺乏经验。
仔细研究这位首辅大人历任的官职,不难发现这位大明第一文官,基本都是在翰林院这个系统内部升迁,从未担任过县州府一级的亲民官。
这种情况在今天几乎不会发生,但是在大明朝却是司空见惯,而且越是科举排名朝前,越是前途光明的官员前往地方任职的可能性越小,像周延儒这种三甲出身的进士,往往去趟陪都南京转一圈就算是出任地方了,究其原因还是越是距离天子近升官越快,自然这些天之骄子要往中央挤。
“周先生,今日所谈之事干系重大,不得说与外人,尤其是那些乌鸦!”崇祯口中的乌鸦便是都察院的那些御史们,这些御史们有着风闻奏事的特权,即无需任何证据便可弹劾朝中大臣,而被弹劾的大臣一般都必须回家闭门思过,这本来不过是皇权用来制衡相权的工具,但到了明末已经异化为文官集团内部党争的工具。
即使是崇祯本人在很多时候也必须顾忌到御史的威力,毕竟他虽然是天子,但要推行一个政策也无法事事亲力亲为,必须通过自己信任的大臣,而这些大臣遭到敌对派别御史的弹劾,也只得停止工作,回府闭门思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张居正那样的心理素质无视御史的弹劾的。
“陛下放心,臣不秘失其家,君不秘失其国的道理臣还是懂得的!”周延儒笑道,但是暗自却有些不安,他开始意识到今天崇祯召见自己要谈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按照大明的政治制度,首辅的权力大小是一个弹性非常大的范围,大的像张居正,一手执掌国政十几年,其实际权力甚至超过了不少大明皇帝;小的上台两三个月就被罢免了。
究其原因,明代阁臣虽然号称宰相,但实际上不过是天子的一个高级秘书,内阁大学士最初不过只有正五品,而六部尚书都是正二品,大学士与阁臣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其实际权力和天子对其的信任程度成正比,与天子亲自处理政事的意愿成反比,换句话说,假如当今天子懒得处理政事又对首辅信任,那么首辅就是名副其实的宰相,假如天子勤快的话,那么首辅的权力就要打上几折了。
以当今圣上也就是崇祯皇帝的勤政程度来看,周延儒很清楚自己这个首辅的成色恐怕打个对折还不够。
“那就好!”崇祯微微一笑,他对于自己选择的这个首辅还是颇为满意的,仪表堂堂,看着养眼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