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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为长孙,冠服二品。诸子为镇国将军,从一品,孙辅国将军,从二品。曾孙奉国将军,从三品,四世孙镇国中尉,从四品,五世孙辅国中尉,从五品,六世孙以下奉国中尉,从六品。比之七品父母官亦高出一级,孟子云:君为轻,民为贵,社稷次之”
“万历东征倭寇,西平孛拜,南打播州,耗尽太仓银一千余万两!此不能谓之穷兵黩武,亦扬国威哉然,嘉靖岁入太仓银四五百万,而藩王宗室禄米达八百余万!民有灾荒、有赋税、有服役、有当差四方支应,而朱家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宗室虐民、杀辜斑斑血迹不绝于史唐太宗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幸得我大顺奉天讨伐,出师有名,明之亡,实亡于藩王宗室也!至万历始放出朱氏庶民,不取百姓,各自营生,然为时已晚矣!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能不警醒乎?”
贾琮学习四书五经之余,翻遍前朝史书,诸如明史、明实录、嘉靖以来首辅传、明史稿、明史纪事本末、明史纪事经略这也是翰林必备的史学功底,而且,拿明朝来说事,借古喻今,托古讽今,也不用担心现在的政治问题。
准备充分的贾琮,单是“藩王之论”,就洋洋洒洒一万多字,引经据典,鸿篇巨制,史料翔实可靠,不知不觉,考生都已经交卷大半了,他才不慌不忙地开始写关于“乐籍”的策论
第175章 太监的火力()
当权者不喜欢的东西,贾琮自然不会加入而导致功亏一篑,孟子那一句“君为轻”,不能说绝对会让皇帝厌恶。明朝中后期的皇帝,从小大多数有翰林院、詹事府讲官教导儒家理论、治国等方面的知识。
即使有的皇帝从小耽搁了教导,上位之后依然有“经筵”,经筵之上,讲官可任意指责皇帝失礼的地方,这时教导的也是儒家治国理论,可以说,封建社会最大的不是皇帝,而是儒教,皇帝自己在生活等方面都必须遵从儒教,以作出表率。
亚圣孟子的这句话,固然与现实是矛盾冲突的,但谁也不能说孟子说得不对,儒家和现实冲突的地方,皇帝大臣,包括贾琮自己,都不会当一回事,有些取中的八股文之中并不是没有这句话,儒家既然是一种统治思想,错的,也是对的,他们怎么可能打自己的脸。
这个时空的大顺继承明制,正如清朝有很多明朝的影子,雍乐皇帝也是从小由讲官教导书法、诗书,他本人就是儒教熏陶出来的。
叙述到乐籍,贾琮自然免不了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秦老师说雍乐皇帝对奉承的话,还是很入耳的,贾琮不要脸地写道:“思我皇十年壬申,天威浩荡,赦免十之三四教坊司等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盖乐籍匠户堕民之类,属下九流,因违我朝圣明之意而贬之今不姑赦全数,自有深意焉,彼既以歌舞为食,倘全数赦之为民,其操乐器外再无他能,是故则混乱又生,不法私卖又生,五城骚乱又生岂非买椟还珠,因小失大哉?此之所谓我皇悲悯天下,堪比尧舜,圣明之君,汤文在世散蘅芷之清芬,泽万世之衣被,以包宇内、安四海、平天下是也”
在阿谀之词连绵不断之中,贾琮又巧妙论述了赦免部分贱民比起赦免全部更有好处的真正原因,就是“不能全失贱民之能,不然无以为业”,从而会滋生更大的弊病。
贾琮这一段的政治投机有两个地方,第一是当初赦免乐籍,据传只是雍乐皇帝无意为之而已,遵从太后之令,是为了孝道,今天把它拿出来大加赞扬,细细分析,说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会让皇帝产生一种“原来朕真是天命”的感觉。
第二是投其所好,要先自保或者获得名利,必须投皇帝所好,严嵩、徐阶能当上首辅,便是会给嘉靖写青词。包括后来李植、江东之、羊可立的“铁三角”,都是揣摩对了万历心思。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投机不能永远的自保。
贾琮这种做法,为所谓的正人君子所不耻。
待写好了后面的论述,检查一遍,起身交卷之时,贾琮看到自己不是最落后的,余光瞥到皇帝走下来巡视,为不远座位的丌诗轩多加了一盏烛台,丌诗轩受宠若惊,雍乐皇帝摆手制止,顿时,不少书生热血沸腾,暗暗发誓要把毕生精力奉献给皇帝陛下。
四月二十四日,八位读卷大臣平均分卷,等一人的将近两百份批阅完,大臣们开始转桌轮看,刘东升拾起贾琮卷子:“张阁老,贾琮已是五元得主,前十份之中,不排进去,恐怕说不过去。”
张分宜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万言策论,心里顿时不喜,暗道:“此子心术不正,贾家世受皇恩,宁国府虽败落,荣国府恩宠不减,满篇谀词,勋戚进士,未来岂不是奸臣当道?索性黜落了他”
“还差些火候,定在后面的百名之中,请主上阅览。”张分宜拾起桐城方无悔、华亭丌诗轩等人的卷子,放进前十名之中。
刘东升犹豫一瞬,微笑道:“阁老尊贵繁忙,部院、科道寺卿与政府(内阁)常有龃龉,下官倒常遵从票拟,考核都察院下科道也是忙多了,一时头昏眼花”
言下之意,是他有权管理科道官,而科道官又常常是各位大佬的打手,派系林立,你帮我,我帮你,相互斡旋斡旋张分宜却道:“刘御史不必担心,忙完了今天,有休沐之时。”
如果不放在前十份呈进,贾琮就与一甲无缘了,秦业干咳道:“下官听闻九边的王统制,曾上奏折说,看了贾琮时文集,颇为自惭,国家取仕,务求公正。王统制多年镇守九边,雄风威震漠北蒙古、辽东女真,他恳请主上念在功劳份上”
张分宜拾卷子的手停滞下来,“这是什么时候的奏折?怎么我不曾听闻?”
“才刚听刘秉笔说的,他去了通政司文书房唉”秦业仰天长叹:“老夫垂朽暮年,行将就木之人,听闻此事,自感功劳稀缺,有愧皇恩呐”
“哈哈哈秦侍郎说得言过其实了,你营造的官员内宫府邸,还少吗,功不可没”张分宜纠结起来,既然王子腾奏折上达,以皇帝对他的信任,把九边防务交给他,岂有不允之理,就是考不中,恩荫进士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还有一事,贾琮曾参加戴权文会,满口奉承,这种谀词实在使得张阁老倒胃口,当时的人,十分重视门户之见,好多人也是被这样自以为正直的东林人,逼得投靠了阉党,批红、票拟分开,早就注定了内阁、司礼监的矛盾。有些阁臣与太监交好,但张分宜不属于那一类。
“秦侍郎到底教出了一个好学生。”张分宜不动声色地取中了贾琮卷子,刘东升、秦业暗暗松气,其他大臣个个微笑。
“前十份分别有谁啊?”
“禀万岁爷,丌诗轩、方无悔、龚鼎慈、王应麟、贾琮、戴凤翔”
“戴权,你念”
“是。”戴权先拿头一份,弯腰走到皇帝身边,这个人就是方无悔,张分宜寄予厚望的,可惜戴权对这帮看不起他的江西文人恨及,念到“有司赐马于民故有劳民伤财,滋生马贼,此失也”戴权多加了一个字:“此失政也”
“放肆!太放肆了!朕命太仆寺、御马监管理马政,分马于民,下马为民,上马为兵,如何是失政?这厮好生可恶!此卷不取!”雍乐皇帝拍案道,江左三大家之一的方无悔,就这么给一个太监决定了成绩。
念到贾琮的卷子时,戴权蓦然想起那次文会,实在令自己大增面子,人也识趣。
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真能决定太监的态度,严嵩掌权时,太监们私下就说“严阁老见到我们还拱手”所以严嵩安稳了几十年,而东林则被搞得元气大伤。
戴权是对雍乐皇帝的脾气最了解的,知道皇帝的生活规矩、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当读到皇帝不喜欢的语句,他主动略过了。
雍乐皇帝听到称赞,龙颜大悦:“这篇是谁写的来着?”
“荣国府,贾琮。此人善于关注时政世事,故此能一语中的,当初他的治河策论,曾在部院科道寺卿之中传过,癸酉乡试案,也涉及到此人”
“唔朕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这个人的年纪”雍乐皇帝举棋不定起来,犹豫不决:“那就那就定他为朕再想想”
第176章 震惊全场()
“今日二十四的传胪名单出来了,由礼部徐侍郎引进,丌兄、龚兄和那个贾琮在列。”
正阳门左侧的一间酒楼上,夏风拂动酒幌,几位同年在讨论,方无悔不甘地捏紧拳头,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文章好、声名好,首席大臣也是亲戚,为何进不了一甲?但是,他有信心,明天二十五的传胪,他一定能进二甲的,二十四为小传胪,只引见一甲的三名,二十五传胪,三甲都在仁华殿公布,到时会有一场盛大的礼仪。
方无悔冷笑诋毁道:“丌兄能进一甲,名副其实,那个贾琮党附权阉,为我辈所不耻!”
“正是,贾琮斯文败类耳!毫无骨气!”一场江南文人纷纷诋毁,嫉妒的同时,对贾琮唾骂不已。
走进宫中甬道的贾琮,只觉得右耳朵发热,不知是谁在咒骂他,到了大明宫丹陛下,礼部侍郎徐有贞已经教完了他们小传胪应有的礼节。
贾琮三人也不知谁是第几,但能入选小传胪,他们三人铁定是前三名了,目不斜视、小心翼翼地进了宫殿,扑面而来的便是香气。这是杭州进贡的一种香料,燃烧时无烟无色,就只有香味,焚烧在宝鼎之中。
三人行了跪拜大礼,雍乐皇帝看着他们三个风姿不俗,已不打算更改,科举取仕还看重容貌,实在不雅观的,会影响前途,雍乐皇帝正襟危坐:“尔等乃丁丑新科,一甲及第,当入翰林,为百十名进士之表率”
贾琮三人平身了,垂头侍立,各自皆不知名次如何,雍乐皇帝又道:“新科前三名,诗才料来不俗,朕出一御题,命尔等作乐府:历朝历代,皆有黄巢之祸,唐僖宗广明元年,黄巢君攻破长安你等以此入笔,朕未曾封制诰,排定名次,乃是你等不相伯仲,朕从诗句观而可知”
丌诗轩、龚鼎慈紧张起来,奉了命,各自告罪寻一张条案,不敢坐下,有杂役太监上来铺纸磨墨,众人再次谢过。他二人之中,丌诗轩文采博深,是江南的大才子,龚鼎慈在作诗方面也不赖。
看他们龙飞凤舞地下笔了,贾琮顿感棘手,会写八股文,诗句不是写不出来,但要力压丌诗轩,还是很有难度。
而且黄巢之祸,那也是很忌讳的,一个写不好,皇帝就厌恶了,说白了,也即是常见的农民起义。
这里有两个切入点,第一是痛批晚唐腐败,因为大顺也是布衣起家,从中折射本朝的得国之正、替天行道。
第二是站在封建统治阶级的立场,贬低农民的起义,毕竟现如今的凌家已经是统治者。
丌诗轩、龚鼎慈下笔多时了,贾琮桌案却一字未写,雍乐皇帝眯眼道:“贾琮,你为何未下笔?是想违抗圣命么?”
龚鼎慈心道:“贾琮不能与我争锋了,他写写杂书还行,名诗大作,从未听闻”
丌诗轩瞥一眼贾琮,暗暗得意,“写诗,同辈之中,我少有抗衡者”
谁想贾琮说道:“回禀圣上,是因为纸张不够长。”
“噢?”雍乐皇帝一笑:“好一句纸张不够长,传朕口谕,命人抬针工局缝制好的丝帛来,来来来,你在朕眼皮底下写”
“谢主隆恩!”贾琮走出来,直至主座之下。
另外两人也来不及腹诽贾琮的故弄玄虚,哗众取宠,认真沉思,等他们提笔写完,杂役太监才手捧银盘丝帛来到,贾琮开始下笔,刘秉笔捧上纸张,念给皇帝听,雍乐皇帝微喜道:“江左果然人杰地灵。”
丌诗轩如奉伦音,也许殿试之时,皇帝替他移烛台,只是一个笼络人心的举动,他却认为是对他青睐有加了,自家又是世代翰林,状元及第不远矣。
这时,贾琮笔下已经写了几句了: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
东西南北路人绝,绿杨悄悄香尘灭。
路旁忽见如花人,独向绿杨阴下歇。
凤侧鸾欹鬓脚斜,红攒黛敛眉心折。”
丌诗轩撇嘴暗道:“圣殿御题,以女人开局,真是有辱斯文”
龚鼎慈幸灾乐祸,雍乐皇帝不悦起来。
然而,贾琮此刻笔锋一转:
“借问女郎何处来?含颦欲语声先咽。
回头敛袂谢行人,丧乱漂沦何堪说!
三年陷贼留秦地,依稀记得秦中事。”
雍乐皇帝抚掌称赞:“起承转合,这个转,转得好,了无痕迹,自然而然。”
丌诗轩此时才生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