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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敛袂谢行人,丧乱漂沦何堪说!
三年陷贼留秦地,依稀记得秦中事。”
雍乐皇帝抚掌称赞:“起承转合,这个转,转得好,了无痕迹,自然而然。”
丌诗轩此时才生出了一点危机感,而龚鼎慈眼神一淡,才打定主意,不想和他们争锋了,丌诗轩诗名本就胜于他,现在看来,贾琮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短短几句开局,时间、地点、人物,水到渠成,看不出雕琢痕迹,笔锋一转,就从一个女人,转到女人口中的黄巢之祸了。俨然信手拈来,大家风范。
“君能为妾解金鞍,妾亦与君停玉趾。
前年庚子腊月五,正闭金笼教鹦鹉。
斜开鸾镜懒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
忽看门外起红尘,已见街中擂金鼓。
居人走出半仓惶,朝士归来尚疑误。
是时西面官军入,拟向潼关为警急。
皆言博野自相持,尽道贼军来未及”
雍乐皇帝登基之时,早过了而立之年,如今又过了不惑,体质极差,眼睛慢慢不好使了,打开镜盒,戴上眼镜,问刘秉笔道:“你来给朕解解”
“回主子,奴婢奴婢学识浅陋”刘秉笔汗颜。
“天杀的奴才!你们司礼监的人,太监、少监、秉笔、随堂,都是有品服的!都是在内书堂由翰林教导,读过书的,若解不好,你就去浣衣局,当一辈子苦差得了”雍乐皇帝眼神森冷,任性使气。
“主子,奴婢有了”刘秉笔诚惶诚恐,飞快琢磨道:“这一句‘忽看门外起红尘’,笔锋再转,实在是一波三折、一叹三咏奴婢看来,足以比拟白居易之长恨歌、琵琶行”
“乡园本贯东畿县,岁岁耕桑临近甸。岁种良田二百廛,年输户税三千万。
小姑惯织褐絁袍,中妇能炊红黍饭。
千间仓兮万丝箱,黄巢过后犹残半”
“奈何四海尽滔滔,湛然一境平如砥。
避难徒为阙下人,怀安却羡江南鬼。
愿君举棹东复东,咏此长歌献圣公。”
对诗词颇为喜欢的雍乐皇帝,等刘秉笔解释完,不再称赞,叫他捧上来,诗名是仁华殿奉御题作。
丌诗轩、龚鼎慈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诗作也算不凡了,但要和白居易比,差得远,谁想到贾琮竟然是诗中大才。
这个时空,除了贾琮,没有人知道这首诗是韦庄的秦妇吟。
和白居易乐府诗齐名的秦妇吟,在贾琮前世那个时空,宋元明清就没有出现过,大家只知道诗名,不知道内容,直到现代,秦妇吟在敦煌出土,重见天日。
这个时空也是一样,全唐诗中,没有秦妇吟。
“你等退下吧,明日传胪,自会知道名次如何。”雍乐皇帝提笔在题目上加了“黄巢”两个字,显然这首站在统治阶级立场看问题的乐府诗,没有触怒他。
注释:数病齐发,这两章仓促之中,写得不好,抱歉。
第177章 传胪大典()
第178章 史湘云()
第179章 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神都燕京的自然环境,明朝就遭受了严重破快,那时砍伐木材以提供柴炭、冶铁等等,弘治年间的木材供应量达到四千多万斤,大顺只增不减,长城边林逐渐减少。
明朝时期的山西五台山,也因为乱砍滥伐,早已光秃秃一片,名胜古迹只是徒有虚名,贺兰山等地,情况类似。
对自然的无止境开采,就遭受到了自然规律的报复,所以京城从明朝开始,每年四月,都是风沙不断。
贾琮的夸街骑马,包括从安定门折回西城的时候,也被风沙眯到眼了,这人口越多的地区,果然自然环境越不好。
直隶省的砍伐木材,除了供应九边官兵柴炭、庞大臃肿的皇宫人员消费,还有很多是违制砍伐,官僚地主、庶民地主在城内城外的大兴土木,无不加剧着这种状况。还好的是,这时估计还没有工业社会的雾霾。
进宁荣街西部,大门的守门小厮齐齐上来恭贺,贾琮先到东路黑油大门,只见拆掉的东墙建立起了状元牌坊,新上的木漆味,悬空的木梁,他恍惚几秒,如梦幻似的。
刚要进去拜见父母,守门领头的司棋叔叔回禀道:“宫里的内监到了”。对贾琮通报一声,一溜儿进到内仪门传内宅小厮、丫头。
不多时贾赦、邢夫人各按品服妆迎到照壁前,来不及和贾琮说话,乘轿而来的是一名司礼监随堂、一名吏部稽勋司主事。
司礼监太监是四品,少监五品,监丞六品,秉笔、随堂正七、从七,因此那随堂穿了七品补服,主事六品,穿鹭鸶补服,吏部部稽勋清吏司负责诰券、加封等事。
贾琮及父母跪下听宣,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鹭鸶补服,他传胪、夸街就穿这套临时赶做的朝服,倒是不用换。
那吏部稽勋司主事严肃念旨:“按大顺会典,正从一品官曾祖父、祖父、父各封品官本级,曾祖母、祖母、母,各封一品夫人正从六品官之母、妻封安人(引自明会典),请老安人接诰。”
一品夫人、夫人、淑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分别对应一到七品官的母亲、妻子,虽然邢夫人因为贾赦一等将军爵位,早有诰命,但是双双加封,那种荣耀,谁也不会拒绝。
除了正从一品官,其他官员的父亲不能因为儿子受封,此外,八九品也没有给母亲、妻子诰命的资格。
谢恩起立,贾琮从随堂太监手中接过诰券,略略一扫,这个诰券的形制,就像一块瓦片一样,分为两栏,镶嵌银,估计六品还没有镶嵌金的资格,其中一栏又被主事撕下,归稽勋司存档记录,贾琮捧至嫡母邢夫人手中。
邢夫人、贾赦心里兴奋异常,那主事才又换了一番脸色,虽不是刻意讨好,但态度很恭敬:“贾修撰还没有妻子吧?我料想没有,因此未多制一份,若有,明儿补上。”
“未曾娶亲。”贾琮道:“两位出差辛苦,请进去歇歇。”
“那等娶亲了,另封。”那主事摆手:“喝茶就不必了,我还忙。贾修撰前途无量,即便是进士,谁也没有一来就六品官的,瞧我这吏部主事,稽勋司又没啥大权,九年通考才能升迁状元及第,实在羡煞旁人啊。”
“不错,三年一考课,六年一考察,九年一考满,唯有翰林院例外,翰林院升官,特别快,以修撰、检讨、编修、庶吉士来说,可以升侍读、侍讲、科道、六部郎中、寺院少卿,再过几年,就能参加会推、廷推入阁了,光宗耀祖,莫为此甚。”司礼监随堂都羡慕不已,他倒想封妻荫子,可惜没有妻,也没有子,太监的对食、干儿子可不算。
封妻荫子,对于士大夫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封妻,就是妻子可以接受男性官员的同等诰命。荫子,则是按照官员品级,减去四等八级,比如正一品官员,能荫子为正四品,贾琮是从六品,减掉四等,是从十品,按九品十八从,没有十品,只能做不入流的官职了当然他还没有儿子,需要指明的是,荫子是有禄无位,只能吃一份皇粮,没有实际权力,就像贾琏的五品同知那样。
贾琮这次殿试回府,又让阖府波动了一次。
“我看看,鹭鸶补服哎,啧啧,六品官,不大,也不小了。”贾迎春把贾琮的前胸后背打量一阵,扯扯三尺长袖,贾惜春则过来摸摸纱罗绢的青袍、乌角带。
“据说点翰林和寻常进士不一样呢,修撰能做亲王的讲官、皇帝的起居记录、修史等等,还能做一省主考官以往老爷做员外郎,是从五品的白鹇,可我只远远看过,如何敢摸。”贾探春称叹地再看看他皂靴:“六品官的乌纱帽有几梁?”
“六品七品二梁冠,已经叫张材家的派人赶做了。”晴雯挺挺胸脯,颇为自豪,香菱笑道:“文官乘轿,武官骑马,轿子也叫他们按品级赶做了,青幔,平民乘轿,那是无幔、皂色、齐头平顶,犯了颜色,官府要拿人的。”
“就不知过几年谁有福气做我弟妹了?一进门就是六品诰命,这才是光宗耀祖呢。”贾迎春道。
林黛玉端坐椅子淡笑,一句话不插,当初他父亲中的是探花,巡按御史权大,但品级低,才七品,死后的葬礼可以加一级,按六品下葬。
由于夏日气温较热,薛宝钗体丰怯热,便执团扇,扇风,问道:“如今的俸禄是多少?”
“不多,九十石。”贾琮想想道,其实也算可以了,年薪差不多一百两银子,正一品是六百石,九十石按现代人民币算,年薪大约五万四左右。
“你还嫌少,如今你们府上、我们薛家的田庄亩数,一概重新清丈了。多出赐予的庄子部分,需要交夏税、秋税,别人投名过来给钱,不交税的,也被清查出来,而且,西府大老爷过后,没有爵禄,赐予的田庄一律会收回,想要置备房田,只能自己买,而且必须交税”薛宝钗轻叹:“如今府上的宴会、应酬,都没以前那样奢侈了。”
薛宝钗现在还帮助管理大观园,因此知道这些事。
贾琮对此漠然,荣国府的东西,根本不是他的,他哪里会关心太多。既然实行摊丁入亩,贾府至此吃不起碧粳米,倒是合情合理。而官僚阶级也不是完全免税,是有限制的,正一品可以免三百石、三十丁,层层递减,从九品三石、三丁。
第180章 贾母的懊悔()
无论是一条鞭法,还是摊丁入亩,都是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封建社会极度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
明朝之所以灭亡,除了席卷几千里的十年大蝗灾,土地的高度集中,是首要原因,当时无论宗室、藩王、勋臣、士大夫,都占有大量土地,并且通过诡寄、飞洒、影射等种种名目繁多的手段逃税,部分官员的嘴脸更是丝毫不加掩饰,公然写信给地方官,不能收自家之税。土地一旦高度集中,农民税收加剧,国家财政危机,必然会引起全国大起义,所以大顺吸取了教训。
古代的地主阶级,明确来说,有两种人,一种是官僚地主,生活最好。另外一种是庶民地主,庶民有钱买地了,雇佣佃户耕作。
官僚地主有部分免税、完全免役的权力,而庶民地主的生活,要看时代,按亩征税,耕地越多,收税越多,在雍乐朝和明初期,庶民地主实际上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所获无几,但也并非完全如此,庶民地主有关系、财力雄厚的话,完全能贿赂地方官。
像吴江邢家的经营,就是庶民地主,薛家排除皇商身份,也属于庶民地主。
目前的家境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真正能力挽狂澜的人,只有贾琮。
姻亲关系的王家,固然会帮贾家,但是在冷血无情的政治斗争之中,姻亲关系和同乡一样,随时可以抛弃。
“十三岁授官,这算不算史无前例?”林黛玉眨眨睫毛。
“不算。”贾琮解释:“洪熙年间,有一位尚书的儿子,十岁就官拜六品。”
贾探春不信道:“十岁能当官吗?”
“不过是个荫子,有禄无位,不过也够厉害了,明史里边这么说的。”贾琮有点腻歪,自己十三岁拜官,年龄也是别扭。
“老太太那里,去昏定问安吗?”贾迎春向他眨眨眼睛,似乎想让他过去。
贾琮眼神的冷意一闪而逝,“算了吧,老太太嫌我烦,每天晨省昏定,反而不高兴。”
众人沉默不言,想想他这一刻,以一介庶子崛起,邢夫人虽是嫡母,可全无半点母亲的关爱,把安人的封号给她,贾琮心里恐怕未必真心希望如此。而贾母,对贾琮从未有过一丁点儿地宠爱。武则天上位后,对家人很不好,宗族制度,容易让人心理畸形。
这时就算贾母改变态度,也为时已晚。贾琮依靠自己,在宗法制的拘束下,虽然不得不保住贾府一部分人,可要说有多少情意,未必见得。
“明儿你坐轿,进皇城值班,回来时,别忘了买我们的诗集评本进来。”贾惜春念叨。
贾琮答应了,一行人方告退。
全国三年才有一个状元,当晚贾赦遍发请帖,大摆宴席,京城王公勋臣,达官显贵,或者派子孙后人赴宴,或者索性吩咐奴才送礼,即便如此,这次状元晚宴的规模,与当初中秀才相比,犹如宵壤之别。
上酒水饭菜的丫鬟、婆子连绵不绝,流水席直摆到了外仪门,鲜花著锦,烈火烹油。
终于接受大儿子邀请的贾母,高居首座,此次宴会没有戏曲之声,盖因今年有一位老太妃死了,贾母王夫人等命妇还进宫守孝。礼部颁布敕令,赦免官家所有戏子,不准叫堂会,而且今年四月下旬,刚刚在贾琮中状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