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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你暗中刺杀贾琮的?”贾斯文不甘地道。
“御史大人!何必说这种话?要是阎某人暗中刺杀的,怎能让他生还?”阎铭气急败坏。
“不管怎样,沈三贯肯定怀疑你做事出格了,不放心,就算你我的衙门管着他,他也乐得乖乖交出银子,买了头衔回去享清福,再把他的儿子引到政坛……一个做事如此出格的人,怕将来危及自身,他当然不选择你了……”
贾斯文沉思道:“如果不是你……那……会不会是秦王的……鹬蚌相争和烟雾弹呢……”
“这……”阎铭骇然失色,沉重道:“据说那些凶手,没有任何疑点,不留任何线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市井培养出来的……”
“不说这个了……”贾斯文摆摆手道:“不论如何,贾琮这一局又胜了,先开私盐过去,盐票价格再高,盐场他是管不到的……”
第318章 妙玉的震惊()
两淮都转盐运使司,俗称两淮盐法道,是朝廷直管盐政的衙门,除却三品的盐运使,下设副使、同知、通判、经历,各批验司有大使、攒典、斗级等吏员。两个副使分别住在仪征、淮安二批验司。
“两位老爷”一个盐法道衙门的亲信,从大门口跑进来,就一股劲地奔到花厅门外,“刘公公兵分两路,到南北两个批验司查账了”
阎铭、贾斯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贾斯文哂笑道:“批验司的账目有好多门道,刘知远一介阉人,怎能查得出来?”
“不错,他纵使识得几个字,但批验司的私盐漏洞,要是这么好查,当年林如海还能上任到死?哈哈哈”阎铭也根本不担心,在他们看来,刘知远不仅是一介阉人,还是蠢人,不过是倚仗了皇家奴才的威风罢了,真要让他办事,他有那种手段?
“但是,巡按御史大人的两个幕僚,都跟着去了,听说是刘公公借来用的这两个受巡按御史大人的宠信,历来各衙门案卷,都是他们代刷,处理得有条不紊的”
“遭了!”阎铭拍案而起:“管潮生曾经是林如海的幕僚,论盐场的熟悉度,恐怕本官也不及他这个贾琮,着实滴水不漏!他怕被弹劾越权,才故意‘送人’跟刘知远去的原本他只是巡按,不能插手盐法道,现在有刘公公出面,我们还能怎么办?而且,刘知远此人最是争强好胜,气量狭窄,贾琮拉拢沈三贯,得捐一千万,刘知远肯定忙着表功呢”
“莫慌!”贾斯文稳坐泰山,悠然道:“我这里查过前任巡盐御史衙门的旧账,林如海做事得过且过,从而得到为人宣扬的清名,那时各大盐商都依靠他,盐场和批验司的旧账,他并不清楚。管潮生和我是老乡,更不可能清楚再说大家都明白,盐法道的帐,并不好查。”
报信人退下了,贾斯文的雷打不动,使得阎铭的心安下一半,心想贾斯文不愧是上面倚重的人,这份气度、翰林院清要,成为江左盟魁首怕不远了。
“贾琮有伤在身,又上了告病奏折,且他的巡按之名,可不能光明正大地插手我们的事务失去了他协助的刘知远,绝对查不出来什么猫腻”贾斯文优雅一笑:“本官听闻,扬州城东外一代河湖,号称小秦淮,艺工争奇斗艳,阎大人和本官,得好好庆祝一番,压压惊才好。”
瘦西湖、小秦淮、小金山,扬州的很多东西,似乎都是其他地方辐射过来的,南都金陵的繁华昌盛,因为运河的一衣带水,带起了扬州的风流。士大夫是最会享受的一个群体,有时候比皇帝都自在,阎铭自然乐意。
仪征位于扬州的西南方,和瓜洲差不多一条平行线,地处长江北岸,有一条人工运河,全程直达甘泉。
仪征批验司,大体是盐政管理局分局,从这里出去的漕盐,都要经过批验司的验货,倘若盐票、盐引不符合规定,批验司有权扣押,并安上罪名,属于非法走私。
批验司衙门设立在运河口岸,占地一万平方米,临近河边的是一座牌坊,后面是官厅、阅货厅,北面一般的也有仪门、内宅、花园。
在仪征批验司的货厅内,副使忙前忙后地陪笑、端茶,刘知远笑眯眯地坐在门口旁边的太师椅上,心中急切地巴不得赶紧立下一份功劳来。
此次查账的总负责人是他,其实是管潮生、妙玉,个中细节刘知远确实不清楚,这种高智商的事情,刘知远再动脑筋又能如何?要查不出来,就觉得丢了面子,因此贾琮肯“借人”过来,他心里着实欣慰的,不过他争强好胜,急功近利,贾琮已经受到表扬了,他急需一份功劳。
与贾琮的两个幕僚一起查账的,还有一些雇佣来的民间查账高手,阅货厅里面的珠算声,噼噼啪啪,络绎不绝,好像无节奏的乐声一般。
西面的楠木长案背后,妙玉手执毛笔地在记账,管潮生看见她的记账方法很繁琐,进来多少、出去多少,皆是按照相同的金额,查一个账目,就需要两张账单。
然而,这种记账方法即使繁琐,细看之下,漏洞却是一目了然!
“这是东翁说的复式记账法?你果然聪明了得,这么快就学会了?”管潮生惊讶地看着妙玉缓缓地在纸张末尾写下“某年某月某日,某次漕船实缺五引”、“缺五票”
妙玉的神色中也蕴含震惊,小声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没想到一试之下,很多地方都能查出漏洞,批验司衙门的偷漏手段,也着实不可小觑,账目又堆积成山”
“看来他们的私盐都是分散的,或者是截留的官盐,有些地方只是暗号,不过东翁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手段不浅了”
复式记账法,被认为是和蒸汽机一样,具有历史推动性的东西,尤其在商业、经济方面,它起源于西方,西方经济能够赶超东方,不得不说复式记账法有很大的功劳。
现代我国的会计依然是以它为基础,贾琮的这一法门,自然完爆古代的记账漏洞!
当然,批验司的人也不蠢,也有许多私盐过河,记下来就像密码一样,难以破解,或者根本说不上记。
贾琮的最终目标,是把两淮盐引彻底为朝廷控制住,才能实现把利益分散到平民之中,朝廷也得到好处,但这是长远目标,此时盐商势大,自己权力不够,晚清的盐票经验,还是有外来冲击种种原因,如果他做到首辅,说不定就彻底解决了。
过仪征的盐,大部分是沿着长江和部分人工运河进江西的,仅仅这几个月的账目,也够管潮生和妙玉喝一壶,因此刘知远等的是哈欠连天,过了好几日才收到总账。
“盐票和盐引不符过船次数啊,九江钞关这里也有记录,不论以前的盐票,还是现在的盐引,都是一百多斤,大多数漕船都缺对比江西实到数额,那些算不算私盐呢?哈哈哈总算让咱家揪到了”刘知远当仁不让地认为是自己的聪明,他有锦衣卫可用,去江西查还不是手到擒来。
“公公”仪征大使浑身颤抖,好像得了急心病一般,但刘知远不看他,哼哼道:“走!咱们去看看漕船”
第319章 雷霆一击()
仪征旧江口,几百艘十丈长的漕船,浩浩荡荡地铺满河面,远近青山、码头、批验司衙门建筑的倒影,也因为蚂蚁一般的漕船,而不可见。
这些漕船清一色的在灯笼和桅杆上的旗幡,打着“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的旗号,其他民船、商船都得纷纷避让,因为仪征批验司衙门的阻拦验货,这些漕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向相反方向压船舵的关门棒,以防激烈碰撞。
同时,漕船上的数丈风帆被水手们使用钩搭收起来,阻止风力之后,他们又向水中抛下几百斤重的锚,稳稳固定住船只。
古代造船技术已经十分发达,大运河、郑和下西洋、闽商粤商的海贸,已经充分说明。朝廷的漕船,都是按吨位来计算的。
漕船上络绎不绝地走下来一批盐商,其中有浙商郑夜寥、徽商任其火等,身材各自不一,有胖有瘦,但眼中无不是精光闪闪,精气神极好。
其中挨近码头的有一批快船,没有其他的任何船只敢接近,这是宦官与锦衣卫专用,由金陵市舶司专产,为古代最快的船,十多天就可以从杭州,跨越几省到达燕京。
而除此之外,整个河面还有一艘船与众不同,虽然也是漕船,但船厢两边的长串灯笼与桅杆旗幡,写的却是“钦命巡按三省御史贾”,也没有哪艘船敢靠近它,并在中间让出一条水道,这艘船便快速驶向码头口岸。
在万众瞩目之中,御史漕船首先从两侧跑出来两队顶盔掼甲的官兵,一队手执火铳,一队手执长枪,在道路两边站好,而后贾琮才一身蓝色官服,踱着皂靴走下船来,他前后左右都是亲兵护卫,外面才跟着镇江总兵刘挺。
“恭迎御史大人!”除刘知远和一些小太监外,整个码头大大小小的官员、商人、水手、纤夫,无不躬腰唱声地欢迎,数千人的吼声,震动仪征旧江口,仿佛也要把那些漕船给震落。
几秒钟后,远山近水也传来回声:“恭迎御史大人!”
在码头牌坊后面的摊位,一向清高自傲的妙玉,看见此等场面,也不禁生出自豪之感。
有人搬来凳子,贾琮与刘知远互见礼节,并排坐下了,他面无表情地道:“任其火,还有批验司大使,刘总兵查明,漕船重量与实际账目不合啊”
那任其火微微踏步,走出来道:“御史大人,此事自有巡盐御史来管,大人这样越俎代庖,草民等不敢遵从”
“我越俎代庖?”贾琮冷笑,回绝道:“案子是镇江营协助查明的,为防营兵生乱,本官过来监督官兵,责无旁贷,你们的手段不是很高明么?私盐夹在官盐中间,一旦遇到不妙,立马凿船沉没,很好啊!你们就是这样领朝廷的盐票么?此次本官出其不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个任其火也是徽商之一,属于暴富的佼佼者,但他与沈三贯的依附者不同,和江西张分宜有联系,贾琮这回绝确是高明,借监军之名来说话,但即便如此,任其火也不相信他敢怎样,推辞道:“草民不知大人的话是何意。”
“刘公公,你看呢?”贾琮一眨眼皮,把锅甩了过去。
此番里应外合,刘知远是十分快意的,然而他风声已经不好,这位后面是张阁老,也推辞道:“御史大人不必推辞,咱家来查批验司,咱们还是各司其职吧”
贾琮此时却不顾忌什么利益得失了,不近人情地道:“押下去!”
“大人!草民何罪之有?何罪之有?”任其火嘶吼地想挣脱官兵,可是比不上力气,被压着托到后面官厅。
整个码头排班的人,开始战战兢兢起来,悄无人声。
“盐政这个烂摊子,本官本不想管,但监军是我职责,有人凿船,有人的盐票不符合,刘总兵受兵部调令,合了兵部与布政使的两块虎符,他要上奏,本官怎能欺上瞒下呢?只能代他向通政司通报,并即刻抓下人!”
盐商们无可指摘,刘知远大有深意地看向贾琮,对贾琮手到擒来的甩锅本事,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贾琮缓缓抬起那只受过伤的左手,语气强硬有力:“本官也想容情!但是法不容情!往后再出这样的事,本官也只能一体收押了!待内阁的话!”
扬州城东,小秦淮,丝竹管弦、歌舞琴箫,日夜不绝。
“姑娘贵姓?”贾斯文颇为享受,温文尔雅地在富乐楼上,与一位曼妙的乐籍姑娘敬了一杯。
但凡是大都市,都会有乐籍的姑娘,一般集中在富乐楼。
那姑娘眼神哀伤:“先生谬赞,小女子说不上贵,姓顿”
贾斯文失望地看了一眼阎铭,元朝的好多官家姑娘,在朝代变革之后,都变成了乐籍,因为她们不是一般的乐籍,而是政治原因充进来的,子子孙孙、永生永世都得待在这种酒楼,很难赎回去,也有明朝的,元朝的乐籍一般就顿、脱两个姓。
“倒也无妨,京中教坊司有好多被锦衣卫赎回去的,我往府衙那里走一趟,怕个什么自古以来,唯有明朝乐籍最贱,本朝皇恩浩荡,倒是有好多赦免的”阎铭讨好道。
“多谢”贾斯文喜不自禁,他只是带回去玩玩,做妾是不可能的,那样会影响自己的名声,乐籍姑娘还有一样好玩,那就是她们会唱会跳,不仅仅是拿来生育。
“叫顿什么?”
“顿精嫣”顿姑娘很欢喜,这是莫大的机会,虽然乐籍脱籍之后,要三代才能考试,但后代能免除卑贱,亦忍不住喜极而泣了。
忽然有人上来报信,在他耳边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