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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因子而贵,皇帝既下令,京官们送礼起来,也大摇大摆了。
消息从一进快速传到二进、三进、内宅,也有官家命妇来的,宴席就在二堂,莺儿也觉得神气,先回了宝钗,再到耳房:“来吊唁的京官有二十多个了,我跟奶奶说,这倒好了,往后香油等器具之钱,我们想出一分,也不能出了,省下多少钱。”
“这皇恩是琮儿给他老子增光的,要不是他立下那汗马功劳,他老子又得受多少御史言官的责难。”邢夫人抬头挺胸,她也是最高命妇了,那神气,比莺儿高一百倍。
“大太太说的是呢,平常只说什么开疆拓土、充实国库,具体多大的功劳,我们这些下人只有个想象,现在啊,可真真切切瞧见了。”莺儿笑道。
王夫人又恨又妒,面上笑道:“多半是琮儿的同僚好友吧,那些小京官,往常我们都看不上。”
忽然,香菱来道:“老爷出来作陪了,大堂二堂一下子忙不过来呢。听外面男人说,六部尚书、侍郎,都察院都御史来了十之六七。还有粤闽江浙的巡抚派人送礼来,王公也来了几家。往后琮爷不能见客,得在这几天见见了。”
王夫人的笑顿时停滞住了,邢夫人瞄她一眼,愈发爽快。
从高空俯瞰,整条宁荣街的来人还在络绎不绝,贾琮他们不得不出来见客,贾政感叹道:“这哪是吊唁,分明是站队,都拉来了半个朝堂的人了!”
第375章 以贾琮为核心()
与之前丧事的门前冷落鞍马稀相比,贾琮一回京、皇帝定了风向,京师西城宁荣街状元坊外,马上从门可罗雀变成门庭若市,从六七品轿子慢慢到一二品轿子,外人看来不过是唏嘘热闹,酒桌上的谈资,羡慕嫉妒加幻想一下贵人吃的饼是不是有锅盆那么大。
历经宦海沉浮的贾政却另有感慨,“立德、立言、立功”一样也拿不出手的他,脱离其中,反而看得更清。
贾琏、贾琮、贾蔷、贾宝玉他们男性出来外边招待,从半天宴席直到灵堂前的台阶下,不少官员一一上香拜过,恍恍惚惚,贾政听不清贾琮怎么与来客应酬说话的,然后与史鼎、史鼐坐一边,出神一会儿,失神一会儿,直如平日之贾宝玉。
冷不防史鼎碰他一下:“存周兄,你感慨什么呢?莫非在酝酿诗句么?不见你作诗好几十年了。”
“存周怕是欢喜过头了。”史鼐笑道:“大家不妨猜猜,我们这个最有出息的晚辈,会得个什么爵?”
“唉,欢喜过头的是两位亲家兄弟。”贾政向来自诩清高,若非利益联姻维持,对这两人并不怎么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年节日家宴有过种种征兆,年来时散感浮云,越是辉煌,越应该警惕才是。”
“过虑了,过虑了。”
“是啊,是啊。令侄儿早已官至一品,内阁大学士、当朝帝师,在内有这些满堂的实干革新之流鼎力支持,在外,文有总督巡抚接纳、武有总镇几岛之官。开海之利,惠及万人,文治武功,本朝无匹!”
“也有很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看见琮儿大势不倒,又稳定了,望风而倒的、想投门路往上走的。越吹得厉害的人,关键时刻越靠不住。”贾政想道,念及当初引进贾雨村,而贾雨村也是如此之流,又感自己识人太过失败。
再看看里面贾琮那桌,围绕的却是坚定盟友,贾政又想:“看来琮儿是时时警惕的。”
同在灵堂哭过的女人们也感慨万千,她们按规制分别穿了大功、小功的孝服,袭人头盘起来梳了堕马髻,她长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心道:“如此形势,太太是万万不能和大房争了,贾琮就算守孝脱去官衣,谁知道他的影响力、号召力、同盟者会这样厉害?不像老爷……更不像咱们的宝二爷……”
混在女儿中的贾宝玉不满,见灵堂无外客长辈,举起双手,低沉激愤:“好好一个吊唁会,都看看整成什么了?满堂的用不完的铭旌、纸钱、丧器!不好明目张胆地送礼,就把金玉宝石银器镶嵌在文房四宝上!送礼贿赂上玩遍了花样!”
“看看!看看!明明应该是对一个死者的悲哀,苍天!竟然全都不见了!而是一场欢喜!”
姐妹美妾们笑起来,她们早习惯贾宝玉的疯癫,极少有人把他话当真,林黛玉凝眸糯声:“就算这样,你也不必大放厥词说出来,那不是说变就变的。我们各自家里当过官的,谁不这样。依我说呢,只求私利,大老爷泉下有知该是成功的。只求宏志伟业,该是失败的,难怪把吊唁变成结盟会。”
“你说的很有理。”平儿道。
就这样,没人真正对贾赦的死亡太过悲伤,有过应有悲伤的人都极少,除了贾宝玉和贾母,偏心贾母的悲伤,大概也不会太多罢。
问问妙玉,谁想妙玉爱答不理,贾宝玉顿时无趣得很,他也在意黛玉的话,就不“发疯”了。贾政的态度改变,使他得到比较宽松的环境,所以他的愤怒并没持续多久。出得灵堂,厅外碰见甄宝玉出恭回来,贾宝玉道:“难得世兄来一趟,上次见面也太仓促了。”
两人生得一模一样,但服饰迥然不同,甄宝玉一身皂缘皂条的绢布褴衫,代表了秀才功名,青衿气质:“去年进京赶考落榜了,我在金陵帮令堂弟经营书店。想两年后再考一次,这不,令堂弟山海公说在京经营书店也一样,就留下来了。”
“要不,世兄也赶紧考个生员,到时咱们世家兄弟,并肩作战?”
“噢。”贾宝玉顿时又没了兴趣,侧目而视:“告辞!”
回身刚好听见平儿她们谈论鸳鸯,原来上次贾母应允鸳鸯回金陵拜一下故去父母,算是主子对奴仆的大恩典,奴婢本来是没有守孝权力的。这次回来,贾琮带了她,当年要好的几个丫鬟,谈着就说要去看一看,贾宝玉顿时高兴:“我也去,我也去。”
“鸳鸯算命好呢,琮爷也在其中出了大力,当初我老子娘死了,老太太只叫我回家看几天,出殡就不管了,当没了这个人。”袭人玩笑似的。
“怎么说,也好过我这个无父无母的人。”平儿转悠着曼妙身材,笑插一句。
气氛活泼了起来,没走几步,玉钏面无表情地来道:“太太说头发昏,自个上了年纪,不能办事了,花姨奶奶和林奶奶去看看么?”
三春黛玉眼神各异,怕不是被贾琮气势震昏了吧?
贾宝玉打个激灵,他从小被父母管教怕了的,王夫人发威起来更不会顾念他什么,宗族长辈制,子女无人权,袭人率先反应:“我去好了,再回来说给奶奶。”
这边的史鼎说道:“存周,令侄正当青壮年,血气方刚,待丁忧一过,应该可以再娶几房,为宗族子嗣计才是。”
贾政吞吐道:“他已有两房妾室了,过犹不及,难道你们要把侯门千金嫁过来不成?”
“真有此意。”史鼐道。
“这成何体统?侯门千金为人妾室,不怕人笑话么?”贾政震惊,差点拍案而起,史家都是什么人啊!太市侩太势利!丝毫不见诗礼之气!
史鼎招招手,小声笑道:“如果他能封王呢?王爷的妾室也有封号,或选侍、或才人、或妃子,那就不叫妾室。谁敢笑话?多少权贵都巴不得把女儿送进王公家室,有何可笑呢?”
贾政一愕,贾琮……会有封王的一天吗?这……他实在不敢想,列祖列宗也不过是公爵罢了……
现在里里外外的所有话题,都围绕着贾琮。
贾琮成了贾氏宗族,不,是四大家族,以及来客官员的核心人物。
第376章 李纨的主动()
贾琮知道坚定的盟友不会有半个朝堂的,他也算历经两朝的老江湖,斗宗族、斗政敌、斗盐引、斗科场、斗战场。从家族斗到朝廷,从国内斗到国外,这样丰富多彩的经历,怎么会看不清友军敌军?被胜利冲昏头脑,被辉煌蒙蔽双眼呢?
与同条线的人谈了很多问题,说到贾兰被劾一事,原来有科道台垣跳出来,再次上书议论南北科举选拔比例问题、籍贯户口问题,此论甚有影响,尤其从金陵搬迁进京、祖籍在南方、却在北方考试的贾氏宗族子弟首当其冲。
“是这样的,都察院十几道御史、六科给事中有二十左右在大书特书南北科举问题,他们主要的核心攻击是:南方尤其是江南搬迁到北方的,既然接受了天下最优等的南方教育,可能在南方考不到好名次。来到北方,南方人只要中等、中上等的水平,就能碾压北方人。这不公平,其中又牵涉出冒他省户口抢名额上来的人,便不是小问题了。”贾兰底气不足地道,别人这攻击委实厉害,这仅仅是贾家的问题吗?非也,是全国性大问题,而且从古至今。
汪应元眯眼:“真厉害了,山海公你便是当初下过江南学习,再回直隶省考的。”
王应麟、张茂才、匡六合等人面面相觑,愁眉不展:“对方先挑贾兰打,矛头实际上就是辅臣大人了。”
“拿此挑事,确实高明。”贾琮指挥若定:“从小问题挑起大事情,向来是弹劾惯用手段。我的意思是,教育资源不公、不均,确实存在,有人能挑出来,朝廷也允许挑出来,证明是好事。挑出来讨论,才能拯救改进,因此上,这件事,我们不要反驳它。”
毕忠微微讶异:“贾琮的气魄,已有宰相肚量,也是,唯有这份气魄,才能挑起千钧重担!”
众盟友均知,即便“全国科举考试有大不公”一事实坐定,祈求改善,那也不能把贾琮、贾兰撤了吧?根本动不了贾琮已成的大势。
但,如何应对,是个问题,若是毛病一件一件挑出来,从小毛病到大毛病,到开海举措,那还是教育不公平、个人肚量问题吗?不,那时就是对手彻底打倒贾琮个人权威的问题,若不应对,难免重蹈权臣被反攻倒算的覆辙。
这便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有人说得好,世界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在政治里边。
密议了约半个时辰,贾琮与旧友老江湖、同盟、新进盟友,商讨了各种对策,一一讨论了不少布防、反攻措施,临近散会,毕忠、山子野双双提醒:“今天这个吊唁会的阵势,分明是”
“对呀!我才想到!”官场小年轻的贾兰后知后觉地醒悟:“半个朝堂的人,琮叔的坚定支持者根本没有这么多,这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制造一种他功高震主、遥执朝政的假象,长此以往皇帝焉不生疑、忌惮、除之而后快?”
愈想贾兰愈脊背生汗。
“小事。”贾琮眨眼。
同盟者放心离去,最终议定他丁忧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来访,仅限秘密的书信来往,时刻把握局势动向。
白天有主妇哥侄族人帮着忙活,贾琮反倒乐得清闲,傍晚,荣国府及名存实亡的宁国府上下,尚且还沉浸在贾琮带来的众官盈堂的大场面、大威势中,他们得高高仰望那个背影,几乎已不可撼动。
贾琮步到二进仓房,孙福、俞禄等带小厮们不可开交地清点着装满十几个库房的礼品,晴雯、香菱、莺儿正忙记账,晴雯只觉得好玩:“把几个太太的家私搬出来,也没这么多吧?”
“只是丧器,但那些一品规格的,价值委实不菲。”香菱也着了孝服,两个美妾交映生辉。
“这两个姑娘没有上争之心,花瓶也挺好的,看似没用、没多大帮助,却能为人欣赏享受。”贾琮如是想,道:“你们知道怎么做了吧?”
“听爷的吩咐,贵重且数量多的、不亲近人送的,通通还回去。”孙福、龙傲天笑,没半点心疼,唯俞禄、鲍二等觉着割肉似的,割舍不下,先前作为贾琮标营亲兵的伍三哥、武状元、仲引等,都听吩咐,内宅丫鬟可不敢使动他们,薛宝钗亦不过问。
西跨院的荣庆堂,昔日荣耀一时“四王”之一、南安郡王的妃子南安太妃,端谨高贵地与贾母并坐,一身过肩蟒服、凤冠霞帔,往日高高在上的俯视眼光陡然成了柔和:“我家那不肖子孙拜了贵府大学士为师,那是他造化。”
“噢。”两鬓斑白的贾母神色复杂,不知该喜、该忧。
在旁削肩膀、水蛇腰的金鸳鸯,双兔傲然凸出,自己也不明白,竟然为贾琮感到无比自豪。
中路荣禧堂东耳房,“病了”的王夫人还很健康地坐着,回家毅然脱掉令他生厌的为大伯子守孝的孝服,气从心来。
袭人察言观色:“太太,皇亲毕竟是我们一房的,量琮爷也不敢太过分。为今之计,不如安然如常,分一杯羹罢了。”
“可我气不过,可元春也无子。”
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