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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三道童子试,虽然没乡会殿那般严格,但是对于时运不济的人,也许一辈子也过不去。明朝便有一个考生过不了童子试,索性捐了监生,直接参加乡试,从此屡战屡胜,平步青云……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旧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念着诗人食指励志的诗作,贾琮下笔如有神:“观圣人之治讼,有存乎听之先者焉!”
“夫听讼则讼不能无,无讼则讼不待听,子之言之治讼深可味也!”
……
考场犹如鸟笼,解手一次也要被人监视着,这,真是锻炼了考生们的耐性、磨平了脾气,待乡试之时,还要一个人待在号舍,几天几夜无人交流,这大概足以媲美坐牢了吧?
因而考出来的刹那,担心成绩的同时,顿觉心中一松,也有不少同年感叹:我打翻砚台了,我拉肚子了,我昨晚没睡好,我迟来了半个时辰……懊悔不跌的,愤愤不平的,世间百态,应有尽有,酒楼、茶馆、烟花之地,就成了他们的发泄场所。
“鲸卿,你怎么破题?”贾琮约他们往东门走。
秦钟摇头晃脑:“孔圣人何重讼乎?乃讼而有钱也!”
秦钟逻辑思维有待加强,自知难过关,索性破罐子破摔,匡六合忍俊不禁,贾琮气道:“破的什么题?太混账了,明年再来考。”
秦钟又问匡六合,匡六合倒是颇有信心:“圣人之听讼,理世重民、仁道而已矣!”
贾琮稍稍宽怀,此时约莫是傍晚酉时,他们驻足于东门永昌门内大街的杂耍台,民众围成一团,片刻王应麟带着几位县学生员如约而至,秦钟诧异道:“你们这是要干嘛?”
“为民请命。”王应麟笑道,一指台上粪箕:“这还是子礼的主意,很妙。你们刚考完,横竖尚有四五天才放榜,不如看戏缓缓气氛,好戏要开场了!”
贾琮心道:“罗讼棍,你的死期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第74章 诛讼棍、除妖邪()
那时杂耍、口技、庙会、街头卖艺的人,时常可见,这杂耍台并不显眼,在街角拐弯,两面还有两堵墙壁,黄土夯筑。
台中放一粪箕、一碗小米、一双筷子,匡六合身穿由秦可卿缝制、又由贾琮赠送的那件水田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古时孝子不仅受乡人拥戴,县官也会厚爱,匡六合又于去年“恭请河神”,乡人皆敬其“法术”,是以围观者陆陆续续云集,这时代民间妇女都是天足,没士大夫家庭讲究,故此男女成群,推推搡搡,人头攒动,踮起脚尖仰头斜看,便有坊正呆呆道:“匡孝子要做什么?”
“列位父老乡亲,匡兼达乃是为民扶乩,占卜今岁之吉凶也!”王应麟谦恭有礼地向台下拱手,头系四方平定巾、一袭儒生蓝袍。当时举人秀才很受尊敬,不少人窃窃私语,竟然信以为真。
贾琮饶有兴味地站在粪箕之后,扶乩是官方学名,古代民间叫做“扶鸾”。红楼梦“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当时葫芦僧推荐应天府知府贾雨村的方法就是“扶鸾”。
贾琮很懂得这个道理:对付封建社会的人,就要用封建社会的方法。
扶乩这种封建迷信,由来已久:据说唐宋年间,有一个女人叫做紫姑,嫁人做妾,因为大妇妒忌害死。紫姑死后,天帝封她为厕神,民间称为“紫姑神”,以凤凰比喻她,只要扶鸾占卜,紫姑神就会传下吉凶祸福。几百年来,民众深信不疑。
而这种扶鸾的方法,也有官方和民间两种。官方使用沙盘、丁字木架、三个人而已,民间就粪箕、一碗米、一双筷子。
这种封建迷信在古代不是儿戏,《礼记》等四书五经,在政治上、婚姻上还推行占卜,譬如朝廷外放县官要掣签,何尝不是一种延续,一直延续了几千年。对古人可谓事关重大,朱元璋造反之前,都要去占卜吉凶。
贾琮提议道:“王兄,兼达兄,在下以为,由县学生员或者我等拿筷子,未免有串通的嫌疑,还是请两位乡亲,心诚则灵,紫姑神才不会怪罪。”
“不错。”王应麟莞尔,匡六合当下就指向台下人群的两位民壮,那两位民壮登台上来,匡六合焚香,民众叹服。
接着匡六合口里念念有词,一碗米放在粪箕正口上面。
两位民壮半蹲下来,一人拿一支筷子,两人不着痕迹地诡异一笑,筷子随着匡六合的念咒,往碗中小米乱划。
民众一片安静,虔诚地看着这一幕。
未几,“施法”完毕,有人问:“紫姑神说了什么?”
“是吉还是凶?”
王应麟伸脖子一看碗中,与贾琮对视一眼,赫然是六个字:诛讼棍,除妖邪!
贾琮顿时排众而出,振臂高呼:“紫姑神降下法旨:诛讼棍!除妖邪!咱宛平祸害乡里、包揽词讼、仗势欺人、目无王法的讼棍,还有谁?!”
匡六合、王应麟悲愤道:“讼棍者,罗国奇是也!”
民众一片哗然!
坊正道:“紫姑神的法旨,断然不会错的!更何况匡孝子孝感动天,紫姑神是附身在两位乡亲身上,来传旨的!”
“绝不会错!”秦钟也信誓旦旦地神助攻:“贾案首也在侧,他对咱父老都有恩!罗国奇纵容家奴,去年就祸害咱宛平河道,人神共愤!现下神明也容不下他了!”
“走!放火烧了他家!”
“听说这厮还逼死了固安不少人!前儿学台大人坐镇,就有人告了好几状!学台大人早已划掉他的功名!一介布衣,我们还怕他什么?”
“走!干死这厮!”
贾琮不失时宜地蛊惑人心,他一提袍子,拱拱手,当先下台走在前面,潇洒、豪迈,慷慨激昂:“诸君!国家养士一百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民请命!就在今日!”
不少县学生员神情震动、热血沸腾,王应麟惊异,心道:“此子,有领袖风范!”
“为民请命,就在今日。贾子礼,我们也跟你去讨伐罗讼棍!事后再联名给衙门上状纸,罗大器这厮败坏学风、有辱斯文,我等耻于与他同列!”
“诛讼棍!除妖邪!”
“诛讼棍!除妖邪!”
贾琮率领不少生员、民众浩浩荡荡地开往永昌门东,讨伐罗讼棍!轰动了宛平城!
开国***委员告诉我们:得民心者,得天下!
嘉靖时期,徐阶就是用这一招干掉了老奸巨猾的严嵩、严世蕃!
几百年后,贾琮故技重施,屡试不爽,一招鲜,吃遍天!
……
巡逻的三班衙役惊骇,传报上级,宛平县衙、同知厅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戴通判、马典史慌慌忙忙地点齐手下,抄起水火棍,火速赶到城东罗国奇私宅外大道。
就见贾琮一马当先,个子虽然不及大多数民众高,所有人却都唯他马首是瞻,以他为中心,戴通判、马典史面面相觑,一阵汗颜,生怕事情闹大了,他们不好处理。
知府衙门的官员,同知是知府的佐贰官,通判职责大致和县衙的典史差不多,主管刑案。通判是六品,知县是七品,一般知县见了通判,总有那么点不情不愿,连连摇头,所以通判被戏称为“摇头大老爷”。
不少人还在高喊着“诛讼棍、除妖邪”,石头、菜叶、臭鸡蛋往罗国奇私宅里面砸、扔,更有一路的民户、七大姑八大姨,愤怒的、看热闹的,纷纷加入阵营,这是宛平今年最轰动的几件事,但好几件都和贾琮有关。
罗国奇家奴见这恐怖的阵势!无比恐惧地关紧大门,早已慌不择路地进去通报主人了。
戴通判因为贾琮是沈同知的得意门生,特意嘱咐关照过,不敢呵斥,硬着头皮上来道:“贾公子,莫要闹大了,我等不好交差呀,差不多得了,人还是我们去抓吧,大家看个热闹也就是了。”
“对对对!”马典史演戏道:“秀才不能轻易用刑,但刘学台前儿已经革掉了他功名,又有不少人告了状。还是我等提他回大牢审问,才符合律法体制呀。”
“嗯。”贾琮古井无波,颔首道:“那就有劳典史大人和通判大人了。”
私宅里,罗国奇得知消息,不禁火冒三丈:“贾琮欺人太甚!”
同时不由得大是惊恐!众怒难犯,他可不愿意被人放火烧死,此地也只是他利用诉讼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敲骨吸髓的钱财建造的个人私宅,不是他罗家的家族大宅,因此他命令下人收拾金银细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地往后门逃去。
贾琮怎会放过他,振臂高呼道:“迟则生变,前门有两位大人,诸君、父老乡亲,咱们去后门堵啊!诛讼棍!除妖邪!”
“诛讼棍!除妖邪!”王应麟、秦钟、匡六合、几个县学生员、坊正民众……口号一致,喊声震天!
戴通判、马典史和一帮衙门差役看着这一幕,瞠目结舌!贾琮竟然有这般强大的号召力和威望!
第75章 欺人、吃人()
酉时已过,夏日夜短日长,天色在欲黑未黑之间。
罗国奇大步走出后门,他苦读诗书过来,取得功名后又笔耕不辍写状纸,十几年来皆是夜夜挑灯,故此成了近视眼,瞧不清近处所在,脚步踉踉跄跄地走下石阶,入眼灰蒙蒙一片,回头道:“罗文,快点啊!唉……若是罗武尚在便好了,才算文武双全。你安能护我周全,手脚也不利索。走,咱们回族府,一定要修书给族兄好好整治一下这帮衙门混蛋!”
“想我罗大器一世英名,竟被贾子礼一介九岁小童毁于一旦,我也定要他身败名裂!”
“奇爷……”罗文结结巴巴,眼睛望向前面胡同,一脸惊恐:“他们,他们来了……”
“来什么?你这奴才欺我……”罗国奇不耐烦地冷哼,脚下一滑,竟然陷入了县城的排水道,也不知几年没有修理、清理了,顿觉臭气熏天,他忍住呕意,抬起头来,陡然望见前方、左右的人群密密麻麻,也不点火把,就那么站着,几百道吃人一样的眼光向他看过来。
罗国奇刹那间头皮发麻,当先那个人,可不正是贾琮!
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持续了几秒,马典史带领一队三班衙役围住他,拿出令签道:“罗国奇,县尊大人有请,干脆一点,与我等走一趟牢房罢!”
“牢房?笑话!”罗国奇竭力掩饰内心的不安,保持着惯有的居高临下:“家兄罗郎中!罗某乃府学生员!朝廷敬重举人秀才,罗某并未触犯律法,尔等何以抓我?”
“太祖太宗治国之初,《大顺律法》、《大顺会典》明文规定,秀才举人不得包揽词讼,违者杖刑,按情节轻重,也有流放,你身为讼师,不知这一条么?”贾琮上前一步道。
罗国奇冷哼:“一百年后,时过境迁,那时律法已过时了,尧舜禹之禅让难道要适用于今日吗?天下包揽词讼者,只有罗某一人吗?”
“你的秀才功名已被革除,如今,你只是一介布衣!不要摆你的秀才资格!”贾琮步步紧逼,来到罗国奇面前。
马典史心道:“论吵架,还是读书人厉害啊。”
“我不服!我要告状!当时画押,必须是你贾子礼考中秀才,才能革除我功名,这是刘学台包庇!你趁机报复!”罗国奇嘶吼:“剥掉罗某方巾蓝袍,罗某也要进京告御状!”
“平民告御状,即使赢了,也要流放!”贾琮半蹲下来,因罗国奇一只脚陷入排水道,如此才能与他面对面,贾琮眼神充满怜悯:“很不幸,我要告诉你,就算我院试不是案首,也必然通过,你还是输了。你唆使罗郎中、吏科都给事中弹劾秦郎中,又以考功司要挟地方官员,鱼肉百姓,他们服吗?你可曾问过?陈敬夫何至于死?顺天社仓、永定河道,你插手进去又捞出来的银子有多少?你没罪?好,小爷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小爷就是仗势欺人,就是欺你,你要怎样?咬我?来呀!”
诸葛亮能骂死王朗,在于攻心,贾琮每一句,都挑到了罗国奇的痛处,尤其是只有他能欺人,从没被人欺过,这种滋味,何其难受,罗国奇气得汗毛倒竖。
这时马典史的人已经扯住他双臂,罗文也因为顺天社仓的事儿,被带回去,罗国奇边走边回头,色厉内荏:“贾琮,你别嚣张,你和你的座师,会有好看的一天!我今日进了牢房,就要明日你们来请我,我也不出来!”
“相信你会意外的。”贾琮一笑,提高声音呼喊道:“讼棍、妖邪已经伏法,大家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