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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抉择之下,汪应元双手安之若素地放在大红绯袍覆盖的膝上,问道:“本阁部近来听闻一桩逸事,戴公公喜欢风雅,欲求柳采薇字画,那柳采薇在江南名气不小,大有秦淮遗风,诸位可听闻此事?”
阁部一词,是六部堂官兼任内阁辅臣的称呼,如杨嗣昌,兵部尚书兼大学士,人称“杨阁部”。采薇二字,则是柳采薇的表字,不是名。
“这个……”几个房官支支吾吾,且不说此事真实与否,就算是真的,堂堂内阁辅臣,在神圣公正的贡院内帘,哪有谈这些风花雪月的?这不是有辱斯文么?
房官之一的吏科都给事中罗敏发言道:“汪阁老,此时谈秦淮逸事,恐怕不合适吧?”
六科老大就有这个底气,虽然只是七品,却是和尚书平起平坐的,首辅也能弹劾,很多时候他们是辅臣的枪,但是科道官抓起笔杆子喷人,那真是不要命的。
“罗给事,有何不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你家也有几房小妾吧?京师风月场所不少,你没去过?”刘东升为汪应元挽回脸面:“汪阁老,这事我听说过,属实,柳采薇写的,正是《诗经》的《硕鼠》一篇,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盛赞戴公公的公忠体国、为民请命……”
罗敏脸色一黑,他是都察院的科道官,刘东升现任何职?左副都御使!顶头上司啊!人家能左右自己的前途呢!弹劾皇帝,也不能弹劾顶头上司!转念一想……罗敏更不是滋味,《诗经》?贾琮不就选了《诗经》经魁?如果他乡试第一,六元,贾琮就拿了四个了!如何甘心?然而不甘心又能怎样?奈何?
“是啊,戴公公很喜欢《诗经》,而戴凤翔是治《左氏春秋》的。”汪应元点到为止,众人才恍然大悟,次辅就是次辅,瞧瞧人家弯子绕得多大!
“善哉,我等可以定名次了。”刘东升哈哈大笑,几个书吏开始写榜、唱名、移红烛,在座几位大佬心思各不一样,但每个人脸上的喜气洋洋,比真金白银还真。
……
“瞧,大姐儿真可爱。”贾迎春在侧间逗弄王熙凤女儿,现在她还没有名字,“贾巧”之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之后取的。
大姐生在七月初七乞巧节,生得巧,今年已经满了一岁了,小脸粉嘟嘟的,头发稀疏,被嬷嬷抱在怀里,不停拍手掌,咧嘴笑,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的三位姑姑迎春、探春、惜春都看得怜惜不已。
迎春带了弟弟贾琮过来,她接了大姐儿抱在怀里:“大姐儿,快叫叔叔……”
“猪……猪猪……”大姐儿挣扎下来,迎春把她放在地上,三翻六坐,九爬十叉,一岁的孩子,早就会走路了,大姐儿小手抓住贾琮袍服:“猪猪……猪猪……”
“噗……”
“咯咯咯……”三春笑个不停。
贾琮对这个侄女真是无奈,出糗了,摸摸鼻子,探春道:“琮弟,还是叔叔呢,送点礼物给侄女呗。”
“来,大姐儿,叔叔送你一块木鱼石。”贾琮拿出一块从扬州商铺买来的木鱼石,紫色,大姐儿把它丢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这小女孩粉脸愕然,犹如卓别林的哑剧表情,一指木鱼石,回望叔叔和三位姑姑,惊喜地捡起来玩了。
贾探春对这些东西,佛手、篮子、木偶之类的,最是爱好,常托宝玉出去买,地摊货她看不上,这种木鱼石,她从未见过!
“琮弟,木鱼石哪来的?打苏州回来,也不见你送我们!”贾探春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木鱼石太少了,仅仅是泰山西部有产,就这一块,我还花了五两银子呢,五两银子,可以买六百多斤大米了。”贾琮很是吝啬,木鱼石仅仅在山东济南府长清县出产,是真的珍贵。
贾探春扭头,偏过鹅蛋脸,生气,贾琮无奈道:“好吧,好吧,还有一块,明儿我给你。”
贾探春笑靥如花:“真是好弟弟!你乡试一定高中!两榜第一!”
贾迎春、贾惜春欢乐地笑,就在这时,孙福门外通报:“琮爷,赖大爷传话来,内城烟袋斜街的戴公公,封了请帖,邀请琮爷到烟袋斜街参加文会,说是大顺第一神童,不能不来,赖大爷去回大老爷话了。”
戴权?司礼监掌印太监?太监办文会……贾琮一琢磨,“知道了,备马,我换好服饰就去。”
“能者多劳。”贾惜春扮鬼脸:“三姐姐没说中,乡试没音讯,却交上大人物了。”
贾迎春为小弟自豪,等贾琮离开,王熙凤从堂屋进来,看见女儿好奇活泼地玩贾琮送的东西,就不喜。
第160章 力挽狂澜()
等三春也出了院子,王熙凤拉过女儿的手来,蹲至里间炕上,一把抢了那紫色的木鱼石,张望门外:“丰儿,把这东西丢了……不是,拿去当铺典当了,好歹有几两银子。”
丰儿掀帘,规矩而至,谁想大姐儿不解地看了半晌,她显然不知家长里短、叔叔与母亲恩恩怨怨的那些破事,她只知道自己最喜爱的玩具,被母亲抢走了,“哇”的一声,小姑娘嚎啕大哭,哭声充满里间。
“奶奶,大姐儿很喜欢这石头呢,怕是喜欢听那个声音……”丰儿不忍。
王熙凤见女儿发狂似的抓她衣衫,小肚子伏在她腿上,眼泪掉个不停,犹豫再三,口气软下来:“罢了,给你,给你……”
……
烟袋斜街,戴权府邸,高朋满座。
文会的发起人就是戴公公,对外声称“得柳采薇雅物,与诸君一观,雅会东山,曲水流觞,岂非美谈耶”?
“邀请”的客人,也不拘泥于当官不当官,但凡是目前居住在京城的著名文人,戴权都下了帖子“邀请”,有几个人敢不来?
太监,尤其是司礼监的太监,不能认为他们全是龌龊,能够批红的太监,文化素养是有的,这部分中官有专职的人教导学习。实话实说,魏忠贤再怎么祸害天下,也比那帮霸占土地不交税的东林党好多了。
与会者有贾琮、戴凤翔、数十个在京衙门小官、赵北斗得意门生龚鼎慈、翰林院庶吉士魏无知、锦衣卫提督衙门麾下大汉将军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侯孝康、石光珠,这六人分别是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的孙子。锦衣卫大汉将军由勋臣子弟充任,并不要求一定会武,那就是摆摆样子的仪仗队而已,真让这些富家公子上战场,就是炮灰。
魏无知癸酉乡试解元,甲戌会试、殿试连中,一路高歌猛进,但却进不了第一甲,位列三甲同进士,本来,三甲出身的人,进不了翰林院,他是托了关系的。
龚鼎慈是举人,此外尚有今年参加丙子乡试的秀才文人,张茂才在涿州小有名气,张家也有在京做官的亲戚,在邀请之列,匡六合则不在。
时值戌时,晚风拂柳,后院花厅的著名文人、公子俊秀济济一堂,贾琮坐在其中与其他六个国公府的公子敬酒,这些公子都吊儿郎当、桀骜不驯。
首座的主人戴权意气风发,看看,这些都是仰慕咱家文风的啊!那些受邀请而不来送礼的,咱家心里也惦记着!来日有你们好看!众人阿谀奉承一阵,提议对对子,戴权优雅地指花厅外的树木道:“路旁一古树,上分四丫杈!”
“噗!”镇国公孙子牛继宗一口浙江金华酒扑出来,有好多人想笑,强忍着,看见牛继宗忍不住,纷纷暗道,坏了,坏了……
果不其然,戴权面白无须的脸上,即刻阴沉了下来:“牛伯爵,咱家的上联不好么?”
牛继宗心里大惊,虽然他爷爷是国公,他也是伯爵,但是就连王爷、亲王见了戴权,都不敢失大体,慌忙道:“不不不!公公这上联出得好!出得妙!平铺直叙,不屑于华丽辞藻,短短十字,竟然能把古树、丫杈说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在下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望尘莫及、望其项背、望洋兴叹……”
牛继宗犹然觉得不足以宽恕自己的失礼,求助的目光看向贾琮,贾琮起身作揖,道:“公公,在下对: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
“妙!”戴凤翔解围道:“叔叔,贾子礼不愧是大顺第一神童,这是赞扬叔叔的府邸恢宏大气,有白玉黄金之雅致。”
“嗯。”戴权脸色好看了些,饶有兴味地看向贾琮,便不计较牛继宗之事了,众人暗暗松一口气,太监的性子,真是多变啊,牛继宗感激地对贾琮敬酒。
戴权绞尽脑汁,又得一联:“远看一群鹅,一棒打下河!”
贾琮不假思索:“白羽浮清水,红掌踏绿波。”
戴权手指一个五品小官:“五品如夫人。”
那个五品小官据说家里七世同堂,孝道可嘉,受朝廷表彰,正妻不久前封了五品诰命。
此刻这小官与有荣焉的样子,笑容如菊花绽放,能得戴公公青睐,那可是莫大的福气呀。
贾琮看看魏无知,从容应对:“三甲同进士!”
魏无知脸色大变!贾琮这是什么意思?拿三甲同进士对五品如夫人?贬低我是吗?
科场论资排行的陋习十分严重,同进士,虽然也是“等同于进士”,但那个“同”,很别扭,表明三甲的人有点低劣……这绝非儿戏,好多三甲同进士出身的人,对“同进士”三个字十分敏感,不能提。
在“我大清”,有人无意中在曾国藩面前提起,曾国藩脸色就不好看了。
魏无知怒了,就要拍案而起。
然而,戴权眉开眼笑,拍案叫好:“对得好!对得好!”
张茂才脸都憋得涨红了,戴权这一声出口,魏无知也把要指责贾琮的话,憋回肚子里,差点憋出了内伤。
殊不知,戴权比任何人都明白进士出身的文官,骨子里看不起他们太监,这句“同进士”对“如夫人”,确实太和他胃口了啊,狗屁的进士出身,你们在咱家面前,还不是像小媳妇一样!
“戴公公穷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在下惭愧惭愧!”贾琮谦虚。
“惭愧惭愧!”所有人都站起来,手执酒杯,摇敬戴权。
戴权的笑容愈发灿烂:“诸君承让承让!”
“来呀,上柳采薇字画,上咱家冰窖珍藏多年的江西麻姑酒、绍兴女儿红,赏贾琮!”
贾琮领了赏赐,不多时,小太监捧出柳采薇字画,文人官员们开始品评起来,交口称赞,这回倒不是违心,柳采薇书画水平相当高,是一幅崖山异兰。古代名妓多有才华,马湘兰的书画,至今都呈放在博物馆之中。
这副兰花图配了一首《硕鼠》,虽然技艺高超……但是,书画打开不久,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尿味……
贾琮恍然,柳采薇的脾性,他知道一点,有些清高孤傲,这种女人,怎么会甘心奉承太监?定然是……书画的墨水里面放了尿了……
为什么戴权不发觉?因为……太监本来就有股尿味……
众人品评一阵,忍住呕意,个个都倒胃口起来……
谁敢说?谁要是说有尿味,就是辱骂戴权,戴权还不勃然大怒?来个不死不休?
贾琮等人的表情,十分精彩,那个柳采薇,太聪明了,恶心了戴权,戴权还不自知,沾沾自喜地得意洋洋,但是,也恶心了在座的一场文人……不少人纷纷借口逃避,实在受不了一屋子的尿味了……
第161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参加文会的人借故散了大半,这些人来时都送了礼物,或是直接送银子,或是在笔、墨、纸、砚上镶嵌金银,各人心性不一,送礼物的方式便不同,贿赂,也是一门学问,把金银珠宝镶嵌在文物上,就是一种雅致的互通有无、变相地行贿。
因为这,戴权对他们的离开不假以辞色,兀自欢喜自豪地品评那些文人赞美他的诗词书画,想吩咐门下小太监装裱起来,又改变主意:“这些书画都加了私人印章,那可就是我终生的把柄了嘿嘿,放到内库锁起来,往后我要不得志了,看你们谁敢弹劾我?”
贾琮看得暗暗心惊:“这太监不蠢啊,如果分出派系,我将来会不会被打上阉党的旗号?罢了成大事,不拘小节。”
有守门太监从前院匆匆赶来,至花厅门外传话:“老祖宗,顺天府差役来访,老祖宗的侄儿中了乡试亚元,春秋经魁,龙虎榜已经贴出来了,还请去参加鹿鸣宴,会见坐师。”
“好好好,凤翔果然争气”戴权忽而皱眉:“亚元?解元是谁?”
“禀老祖宗,解元是荣国公爷之孙,贾琮贾子礼。”
“噢”戴权公鸭子般的嗓音怪笑一声:“正是咱家的座上客,直隶乡试,前两名都被顺天府包了,贾琮、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