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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自己想投靠王府,一是没有门路,而是人家还看不上呢!你不是翰林院编撰、编修不是庶吉士,就算想上东宫这条大船,也买不到船票。
裕王是什么,对不起,不认识。倒是和老徐这里,我还能说得上话,而且人家又能给我实际的好处。
周楠非常干脆:“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百无一用是书生。”
对于他这个表态,徐次辅非常满意。
第238章 老徐头你这是在玩我吗()
如果是不明白朝堂政局的人听到周楠和徐阶这一句对话,说不定还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但落到熟悉大明朝权力结构和人事制度的人耳朵里,却是惊雷闪电,因为这涉及到明朝核心决策层的新旧换代。
嘉靖天子龙体一向不好,据说他因为常年服用所谓的仙丹,身上已经起了淤斑,估计也活不了几年。
皇帝一但大行,他虽然因为二龙不相见不立太子,但作为唯一的继承人,裕王登基没有任何争议。
而为了让裕王将来顺利接位,嘉靖也预先做了布置,将李春芳、高拱、张居正等一批人尖子充实东宫,教导裕王。这些人就是未来的内阁班底,将来王爷一登基,立即就能使用。不但内阁,就连司礼监嘉靖也考虑到了。服侍小王子的大伴冯保,也是宫中一等一的人才。
也就是说,王府那边已经组成了一套完整的班子,是另外一个中央。
一朝天子一朝臣,未来新人走上前台,必然伴随着老人的黯然离场,也必然伴随着一场激烈的斗争。
徐阶现在已经初步获取了皇帝信任,行情看好,欲有所作为,他也考虑到将来裕王系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顾虑到周楠和王府的瓜葛,故有此一问。
周楠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徐阶。
他也知道,未来老徐虽然做了首辅,得意一时,却很快被王府系的高拱给干倒,灰溜溜地跑回松江养老。自己投到他门下,简直是疯了,简直就是穿越者之耻。可他有得选吗,答案是没有?
自己自从献上仁寿宫重建之计之后,就已经湿了脚。
他这个时候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身不由自,也理解了历史上许多看起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瓜。
道理很简单,一个历史人物,其实代表的是一个集团的利益,根本就行不得快意之事。
比如严嵩,今年都八十一岁了。在人均寿命很断的古代,人生七十古来稀,他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实际上,到他这个年龄,身份地位财富该有的都有了,人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换他周楠是严阁老,一过六十只怕就回老家享受生活,又何必每天朝四晚五受这个苦?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君子当三思而后行。这三思是思退,思变。思危,思考之前做的事不对的地方,危险的地方;思退,知道危险的地方,就要退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机会;思变,一旦有机会,就要努力抓住去改变当前。
其中,思退这一桩最难,也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你严阁老若这么退了,你底下的门生故吏怎么办,大伙儿依附在你身上,都指望着你的提携。
再比如胡宗宪何等英雄人物,他难道不知道严嵩已经是日落西山,不知道严世蕃已经犯了众怒,想要自保唯一的办法就是脱离严党。可作为严嵩的学生,师生的情分在那里,只能尽力而为,维持这严党这条大船行一步是一步,他也没得选择。
周楠这句话的意思是,朝廷用选官,当用有实际工作经验的人。所选的宰相,都必须有主政州郡的履历。所选拔的大将都必须在沙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
李春芳就是一个四体不勤,无谷不分的书生。
他一出仕先是在翰林院观政,接着又到中央部院做官,现在又去教导储君,高屋建瓴,基层工作几乎为零,这样的人做宰相显然是不合适的。
相比之下,你徐阁老的履历就非常漂亮。先是翰林院编修,接着是延平府推官、黄州府同知、浙江按察佥事、江西按察副使、国子祭酒、礼部右侍郎、吏部侍郎、礼部尚书,最后入阁为相。从地方到中央几乎都转了个遍,也只有你这样的老人才有资格执宰一个庞大帝国。
这句话,正好搔到了徐阶的痒处。
到了徐阁老这个地位,他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能够站在他面前和他说话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品行、才干、学识已经不是他考察一个人的必须条件,他看重的是你的政见。
周楠的政见概括下来就一句话:国家需要他徐阁老这样的老臣,徐阁老代表的是老人,李春芳代表的是新兴力量;士大夫和君王共治天下,相权和君权同等。徐阁老代表相权,李春芳代表的是未来的君权。
对于周楠的应答,徐阶非常满意。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指着几上的茶点:“子木,你司今日京察,想必尚未用饭,先垫些。”
周楠也是饿得狠了,拿起茶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徐阶满面笑容,一副看得意门生的模样,说:“工部虞衡清吏司有个缺,不知子木可愿意去。”
听他这么说,周楠激动得手中的糕点差点落到地上。
所谓工部就是专门负责国家工程的部门,相当于后世的建设部、发改委、计划委员会、经济委员会。
其中,工部虞衡清吏司在工部四大司中排名第一,职掌度量衡制度、官用器物制造收发及各地军费、军需、军火制造、开支的核销,并采办东珠,管理熔炼铸钱,采办铜铅硝磺,任免宝源局监督等事。
简单说来,就是负责兵工厂和铸钱,这里面油大了去。
另外三司分别是负责国家工程的营缮清吏司、负责河道和治水的都水清吏司、负责帝王陵墓建设和矿山开采的屯田清吏司。
周楠脑子里飞快转动,工部虞衡清吏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营缮所正副所正、下面几个局的大使等十来个官员,徐阁老要许我什么官职呢?
徐阶咳了一声:“郎中”
周楠两眼放光。
徐阶咳完,将一口痰吐在铜痰盂里:“那是不可能的。”
“是,下官不敢有此妄想。”周楠没好气地说。工部虞衡清吏司那可是正五品的官,又手握实权,必须是进士出身。若徐阶提拔他做郎中,必然会被御史的口水淹死。
徐阶:“员外郎也是不可能的。”
“是。”周楠点头,员外郎是从五品,是郎中的副手,也必须是进士。
那么,只有主事了。主事也不错啊,正六品,分管一个部门。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正处级,前程极好。在六部中,分管具体业务的主事有的时候比员外郎还威风,你看看别人家的王若虚王主事。
自己从一个正八品一跃成为正六品,算是跨出了关键的一步。
徐阶:“主事也是不可能的。”
连主事都做不成,难道去干正七品的所正。正七品,也可以啊!
徐阶微笑摇头。
周楠急眼了,工部除了所正,就只剩下各局的大使,大使只是正九品,难不成自己还降一级使用?
果然,徐阶悠悠道:“子木,你看工部虞衡清吏司军器局怎么样?”
周楠色变。
徐阶微笑道:“老夫不是让你是去管辖军器局,其实,这个官职责任重大,也是不错的。不过,你是行人,如何能降格使用。老夫是这么想的,前番,工部行文说军器局出缺他们已有人选,报到内阁。老夫觉得他们所提的人选不太合适,军器局直接关系到东南战事,必须慎重,就压下来了。”
“你可以行人身份过去暂管军器局。”
他这么一说,周楠就明白了。
原来行人司这个部门说穿了就是个跑腿的衙门,平日里的职责就是给朝廷颁布旨意、出使外国,主持地方祭祀,慰问老臣什么的。中央各部院有时人手不够,也会从行人司借调人马过去应急,算是对行人们的一种锻炼。
简单说起来,行人司的革命同志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合着老徐阶说了半天并不是给我升官,而是叫我去跑腿,周楠心中气恼,很好,非常好,我今天就差拜伏于地,卖身投靠了,你却给我这么个活儿。
徐老头你这是在玩我吗?
不过,周楠还是装出非常欢喜的样子,说:“阁老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在下敢不用命。”
徐阶点了点头:“明日你就过去吧,少年人多些历练也是有好处的。”
周楠:“是,谨遵阁老教诲,下官告退”
看着周楠的背影,徐阶微微点头。这个年轻人心思快捷,做决断的时候决不拖泥带水,是个能成事的人,倒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等他将来中了进士,倒是可以大用。
唯一值得顾虑的是他和唐顺之的关系。
不过,听人说,周楠以前在唐顺之那里做过幕僚。后来唐尚书去南京任职,他却没有跟着过去,而是回到淮安老家。可见,周子木和唐应德也就是普通的主家和幕宾的关系。要不,后来周楠怎么却做了王世贞的学生
徐阶这些年为了自保,曲意讨好严嵩,在士林中的风评不是太好。也因为如此,但凡有些骨气的都不肯投他他门下。
如今,徐阁老手下人才断档厉害,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邹应龙这个学生。
可就连邹应龙在延庆州的时候,也被周楠耍得团团转。
对于周楠,徐阶是寄以厚望的。
第239章 徐阁老的哑谜()
周楠心中却是怒极:徐阶你要想马儿跑,又不喂草,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麻辣隔壁的,罢了,我去那边混上一阵子也好。反正那地方不收地不管,我倒是乐不用看行人司一干人的臭脸。
据周楠所知,工部虞衡清吏司军器局位于京城外西南十里的地方,在大兴县辖区,倒是清静。独掌一个部门,关起门来过日子,管辖百来号人马,倒有点土霸王的味道。
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在门子的引导下,周楠又在徐府里弯弯绕绕地走着,期间也叫开了好几扇门。
还好有这个门房带路,如果让周楠自己走,只怕找不着北。
走了一气,经过一个个僻静的院子,突然有一个盛装女子从月门而入,正好和周楠照面。
内宅之中,男女有别,门房急忙避到一边,施礼:“见过九小姐。”
这人正是阿九,九公子。
却见阿九身着一件竖领缀着金纽扣的大袖长袄一件,下面系着马面裙,头戴金线梁冠,底部缀金嵌宝钿儿,两侧插金簪一对,冠正个有翠叶玉花三朵,耳戴金丁香,做富贵人家大小姐打扮。
她粗平眉,眼睛又大又圆,皮肤白皙,在周遭白雪的映衬下闪闪发亮,美艳得叫人睁不开眼睛。
如果换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如此天仙般的人儿,只怕早就色授魂予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周楠突然笑起来。这一笑,竟是不可遏制。
良久,他才喘着气:“下官周楠见过女公子。”是的,他和九公子可说是混得非常熟了。在经历过几件事情之后,内心中已经拿她到糙汉子铁哥们看待。
也喜欢这疯丫头的古灵精怪大大咧咧,今日见到她这般打扮,仿佛看到女装大姥。
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他这一笑,门房愕然,接着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憋不住笑起来。
阿九气得浓眉倒竖,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在笑什么,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是是是,是下官无状,告辞,告辞。”周楠眼睛里全是泪花,急忙一施礼,扭头就走。
刚一转身,突然,腰上有剧痛袭来,疼得他的眼泪终于落下。
原来,阿九忍无可忍,偷偷地伸出手在周楠腰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拧。
真的好痛。
周楠回到家里,顾不得吃饭,忙脱掉衣裳叫道:“芳语,快过来看看本大人腰上怎么了?”
见丈夫回家之后一言不合就脱得赤条条,荀芳语大羞。红着脸看去,低呼一声:“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忙将一面镜子递过去。
周楠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腰上有一大块淤青,呲牙骂道:“那小娘皮手好毒,本官绝不善罢甘休。”
听到小娘皮三个字,荀芳语以为丈夫身上的伤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时被青楼女子弄的,心中突然气恼,就低下头去再不说话。
周楠发现不对,劝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用处,整整一夜都面对着小妻子的背心,甚是没趣。
到第二日早晨,荀芳语依旧一言不发,和周楠打起了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