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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点点头:“相公说得是,这人也是可怜啊!”
“是啊,可怜。”周楠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念叨:“周秀才周兄,我顶替了你的身份也是不得以,事急从权,希望你不要怪我。放心,既然顶替了你的身份,你身上该得担负的责任,就让我一身来承担,你就安心转世,投个好人家吧!”
念完,他站起身来,将一把钱纸扔出去,高声喊:“周兄你回家了,魂兮归来!”
给周秀才上了香,算是让这道游魂入土为安,周楠感觉自己终于放下心中的一个重负,就和几个村民坐在坟地里一边吃茶一边聊天。
“楠哥,听说前番你在岳丈家一人打五十人,打得展里长一家人溃不成军,好生了得。说书先生口中所说的张飞、项羽也不过如此。”一个村民说。
泉水村距离周家庄也不过二十里,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消息不几日就传了过来。
周楠心中好笑,一人打五十人,真当我是武林高手啊!他心中还是难免得意:“那展中成欺人太甚,自然不能不管。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了,不得不奋起一搏。”
大家都是一脸崇拜的目光,都说:“楠哥你这么能打,现在是名声在外了,别的村知道咱们周家有你这个个厉害角色,以后也不敢犯到我等头上来。”
“对对对,这几日我出去,别人知道我是周家庄的人,都客客气气的,重话也不敢说一句。”
“楠哥,今后若有事,你可一替我们庄子撑腰啊!没啥说的,你指哪儿,咱们就打哪里儿。”
“我明明用智商打败展中成的,怎么到你等口中就变得如此简单粗暴。”周楠心中略微郁闷,自己的个人形象已经从文曲星下凡的周秀才潜移默化地朝乡村土霸王转化,这好象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越说越上劲,甚至还有人讨论说上个月隔壁村子的人在种地的时候挖了庄子里的田坎,占了自己一寸地。楠哥你不能不管,是不是聚齐人马找那鸟人讨个说法。
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也让周楠哭笑不得。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屁孩儿飞快地跑过来:“楠大叔,不好了,有人来寻你晦气了。”
一个汉子气恼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摔在地上,暴喝:“是哪个不开眼的来寻晦气,寻楠哥的晦气就是不给咱们周家庄的面子。楠哥,你下命令吧,咱们打他丫挺的。”
“对对对,打死他!“大家都红着脸叫起来。
周楠忙问那个小孩子:“出什么事了?”
“楠大叔,是衙门里来的人,说是要锁你回去交差。”
自古民不与官斗,众人面面相觑,都着声不得。
周楠心中也是咯噔一声,心中暗道难不成是展中成搞的鬼,这个可能性却大。姓展的乃是当地乡里,衙门日常征丁征粮还需这种基层工作人员配合,面子上多少会给些的。而且,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这个里张一做就是一辈子,在县中也有不少关系。
不过,我却不怕,见招拆招罢了。而且,看得出来史知县对我颇有好感,倒时候说不定要去县城一趟。
“来了几人,现在何处?”
“楠大叔,现在人在你家里等着呢。”
第23章 狠人()
和上次周杨带回来的那两个凶横霸道的衙役不同,今天来的两人见了周楠却是一脸的笑容,态度很是亲热。
为首那人姓李,正坐在院子中一张椅子上吃茶,周杨两口子小心作陪。
见到周楠回来,那人忙站起来,哈哈笑着上前见礼,有自我介绍说他是快班班头,姓李。
古代的衙门分为快、壮、帛三班,快班负责缉捕罪犯,帛班值堂,壮班做力差。
这个李班头,相当于后世县公安局局长吧?也算是个人物,今天突然来家里,周楠心中略惊:“见过李班头,班头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李班头哈哈一笑,说:“衙门里有一道公文要发给你,我今日回家探视父母,顺利就给你送过来了。”
说罢,就将一份盖着县衙门鲜红大印的公文递给周楠。
周楠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原来,这竟然是一份征召文书。主要内容是,最近县衙三班缺人缺得厉害,有人推荐周楠补了一个衙役的缺,让他后天去县衙报到当差。
周楠看完,心中只一个念头:有人在整我肯定是展中成,一定是他,绝对是这下麻烦大了。
明朝实行的是严格的户籍制度,所有人根据从事的职业不同分为不同的户籍。比如你是种田的农民,就归类为农户;你是木匠、铁匠,则是匠户;你是卫所的兵,就是军户。最操蛋的是,你一旦被编户之后,这个身份就永远不得更改,连子孙也不例外。你如果是木匠,你的子孙若是想从事其他职业,对不起,你既然是匠户,你的儿子也得跟你干一样的职业,把木匠这个高尚的职业干到底吧,如果想去种田或者读书,不行。
农户和匠户还算是良籍,在良户之下还有一种叫贱民的物种。比如衙役、妓女、乐工没错,衙役就是贱户。不但本人,连子孙都不能参加科举做官,相当于变相地被剥夺了政治权力。
自己若是接了这份差事,那才是前程尽毁了。
周楠面上变色,良久说不出话来。
李班头道:“周楠,听说你以前是还是个秀才,入了县学。后来坏了事,被发配辽东。这次回来也没生计,正好到衙门里吃皇粮,倒是一件美事。咱们班里全是粗坯,正缺你这种有头脑的,弟兄们听说你要来,都挺高兴的。”
他见周楠这种神情,以为他欢喜得呆住了,笑了笑:“我还要赶着回家看老娘,就告辞了,后天一早记得来衙门找我。”就起身告辞。
等到李班头离开,周楠还处于懵懂之中,脑子里乱成一团。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事干不得,干了那就是永坠沉沦了可是,衙门征召,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又如何抗拒得了真是晦气,别人穿越,要么是王公贵族家的衙内,要么是风流书生。至不济也是一个良家子弟,靠着刻苦读书中举人中状元,从次走上人生颠峰。我自己一到,就要变成衙役,老天爷你这不是整人吗?
他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却没有个主张。
“贤婿,贤婿,可在家?”院子外面有一个声音在喊,抬头一看,却是老丈人杨六爷手中提着一副熏制的猪肝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
周楠心中正不欢喜,他对杨六爷也没有什么好感:“泰山老大人,小女婿就在你面前,没看到吗,今儿个是哪阵风把你老人家吹过来的?”
杨六爷呵呵笑着:“都听说了,贤女婿你要去衙门当差,特来为你贺喜。”
周楠没好气:“我一个良民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贱役,算什么喜事?”
听到父亲的声音,云娘“啊”一声从屋中走出来:“原来是爹爹,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将泰山迎进屋中,又倒了一杯茶之后,杨六爷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笑吟吟地问云娘:“乖女,你看爹爹今日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他一问,周楠定睛看去,只见自家便宜老丈人今天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用上好布料裁缝的袍子,腰间系着丝绦,最难的是腰带上还挂着一只荷叶形状的碧玉玉配。挺胸兜肚,顾盼自雄,显得很威风的样子。
女儿像父亲,云娘生得极是美貌。杨六爷这个当爹的也差不到哪里去,杨家的基因总体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
周楠心情正恶劣,没好气地说:“泰山这是要去吃哪家的喜酒,好生气派?”
“青黄不接的,谁家有余钱办喜事。”杨六爷继续呵呵笑着,他自来之后笑声就没有停过,眼睛里带着得意:“寻常人家有喜事请我去吃,我还得看心情好坏再考虑给不给他这个面子呢!贤婿,乖乖女儿,好叫你们知道,你爹现在是杨里长了,也算是一方人物,平日里穿着打扮得讲究些。否则,让别人看了轻视,心中不敬。”
周楠:“啊,你是里长,展中成不干了?”
“那老畜生被发配边疆了,为父顶了他的位置。对了,你进衙门当差的事情是老夫一手操办的,可满意?”
杨六爷抚须说了半天,才将事情的由来说得明白。
原来自从那日争水拿到把柄证据之后,杨六爷也不客气,第二日索性就去了衙门,状告展中成私自移动界桩。他也知道展中成干了一辈子里长,衙门里都是他的熟人,如果按照正常程序递状纸,估计在刑房那一关就被人挡了。
于是,杨六爷索性就敲了衙门外面的大鼓,惊动了史知县。
私移界桩的罪名可不小,况且,现在马上又到了史知县三年一次的岁考的时候。民间所有的案件都必须马上处置了,也免得让上头挑出毛病来。听到这事,史杰人大怒,直接叫人捆了展家父子四人回衙各自打了三十棍。判了十年徒刑。展中成发配去西北军中效力。三个儿子则分别去了辽东、云南、贵州和福建省台湾府。展家的三个儿子年轻力壮或许还有一两人能够撑过十年,展中成只怕是要死在西北了。
只因为一个判决,就让展家万劫不复,可见“破家知县,灭门知府”一言不虚,可见封建时代国家机器的残酷。
干掉展中成之后,杨六爷就顶了他的里长位置,成为了光荣的乡村一霸。
周楠听完,抽了一口冷气:“这”他将界桩交给丈人,原本以为有这个把柄在手,展中成以后再不敢来骚扰杨家。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狠狠地敲诈展家一笔,在将东西还给人家。却不想,这个老头居然灭人满门,好狠!
杨六爷收起笑容,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贤婿,你以前是个读书人,不明白这世间人心的险恶,我和姓展的结下的这个梁子也没有化解的可能。展家家大势大,他又是里长,吃了这个亏,以后未必不会再生歹心。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老夫做事一向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将事情做绝,却不肯给人反扑的机会。”
对于古代的丛林世界,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周楠已经有初步的心理准备。不过,他还是负气埋怨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老泰山这么做也是应该。能够做一里之长,小婿恭喜你老人家了。可是,你不该让我进衙门啊!我好好儿的一个良民,现在却做了贱役。不但自己,就连子孙世代也翻不了身。”
“你啊,就是迂腐。”杨六爷禁不住冷笑一声:“你还怪起老夫了,就算你不进衙门当差,难不成你的子孙就能靠读书当官?你一个囚犯,还谈什么前程,可笑!”
听到这么一说,周楠不觉垂头丧气。是的,他就是个被革除了功名的囚犯,终生科举无望。最要命的是,因为有罪案在身,子孙也不能参加明朝的公务员考试做官。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一个考生才参加考试的时候需要查祖宗三代的履历,父亲、祖父、曾祖没有犯罪记录、不是贱籍,才能进考场。自己是杀人犯,子孙已经被他牵累了。
杨六爷继续喝道:“贤婿,你看看你这家里都破烂成什么样子,我乖女自从嫁给你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听说你兄弟每年只给你三石黄谷,够什么吃喝,若不再想其他法子,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你如果进了衙门,每月还有二两的工食银子可拿。再从其他地方赚些外快,五六两总是看得到的。”
听到有五六两银子的入项,周楠眼睛大亮:“此话可真?”
在南美洲白银还没有大量输入大明朝之前,白银的购买力可不弱。就拿每月五两银子计算,折合成后世人民币相当于四千块钱。在安东这种五六线城市,四千块钱工资除了养家糊口,节约一些,买车买房都有可能。
这事倒也干得,衙役虽然地位低,却也相当于后世的白领和公务员了。周楠这阵子正为自己将来要靠什么生存而烦恼,听到杨六爷的话,顿时大为心动。
杨六爷冷哼一声,道:“你也就这眼界,五六两银子的入项就满足了?老夫已经打听得清楚,你不是写了一首什么歪诗吗,很中大老爷的意。我一在县尊面前提起让你补进三班,他老人家立即就准了,还叫李班头亲自给你送文书过来,面子可不小。好好混,说不好将来混个班头、师爷什么的,攒下一笔不小的身家。到时候,咱们也能跟着你威风。你想啊,你在衙门里,我在下面做里保,哪个不开眼的刁民敢惹?”
他心中自来就有一个土豪梦,幻想着有一天欺男霸女,称雄一方,逍遥快活。只可惜家资有限,杨家人口也少,一向被县中大姓人家欺压。现在既然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