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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打量张文冕,问道:“炎光,你觉得谁有这胆量,竟敢把钟夫人接走?”
张文冕脸色稍微有些迟疑,思索一下,甚至将措辞都整理好后才道:“以在下看来,兵部沈之厚,还有内阁首辅谢于乔嫌疑最大!”
没等刘瑾回话,孙聪率先摇头:“若说是这二人,断不可能,文臣素来把忠君放在操守之首,有何道理跟陛下为敌?”
“反倒是外戚党,一心跟公公争夺朝廷权力,有可能做出此等事来……尤其是张苑张公公作为看守者,在钟夫人失踪一事上责无旁贷,如果不是他蓄意纵容私放,就算钟夫人有再大本事,怕也无法离开京城!”
两个答案被抛了出来,交由刘瑾从中做出选择。
最终,刘瑾看着张文冕道:“炎光,把你的想法讲来听听,咱家想知道,这么做对谢老儿和姓沈的小子有何好处!”
光是从刘瑾询问张文冕,孙聪便知道,刘瑾在这件事上更愿意针对谢迁和沈溪,而不想跟外戚党交恶。
张文冕分析:“谢于乔和沈之厚素以忠臣自居,若知道陛下强抢民女,岂能坐视不理?陛下所作所为本就违背道义礼法,之前谢于乔和沈之厚反应太过平淡,暗中将人救走非常符合这两位卑鄙无耻的性格!”
孙聪皱眉:“炎光,你说他们这么做是维护道义礼法,但此举无异于得罪陛下,与儒家忠君主旨相违背……你觉得他们敢这么做?”
刘瑾一听有道理,这才看着孙聪,问道:“克明,你觉得呢?”
“回公公,以我看来,在京城只有外戚党才拥有如此大的势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人送走……兵部沈尚书再有权势,也无法控制九城防备,要送人出京城,还是一次送两家老小出城,甚至要藏匿行踪,谈何容易?”
孙聪显得很自信,觉得自己的判断才是正确的。可是张文冕毫不相让,也坚信自己的判断,刘瑾一时间无法下定论。
刘瑾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管谁做的,陛下都要求先把人找回来,之前陛下已派张苑和钱宁二人去调查,钱宁手上人手不足,张苑掌控了东厂和锦衣卫,甚至连团营兵马都会配合他……”
孙聪摇摇头:“无论这件事是否跟寿宁侯和建昌侯有关,外戚势力都不会派人帮忙找寻钟夫人。事关钱千户是否能拔擢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大事,外戚党再怎么无能,也不会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妥协!”
“如今,还是要靠公公和钱千户来找寻……若公公觉得钱千户不值得收拢,大可将这件事置之不理,让钱千户自行解决问题!”
张文冕不乐意了:“克明兄,你这么做,有点太过轻视谢于乔和沈之厚了吧?他二人凭何不能针对陛下,将钟夫人送走?”
孙聪摇摇头:“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不想跟炎光你争吵,还是交由公公定夺!”
刘瑾发现空气中火药味浓重,当即一摆手:“你二人无需争吵,现在先不论谁做的事情,咱家都得把人找回来。克明有一点说得对,无论谁干的,寿宁侯一定不会帮咱家,因为他巴不得看到钱宁被罢官革职,看着咱家自断一臂……”
“咱家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急需宫里宫外都需要人帮衬,朝中固然有焦大学士和吏部刘尚书,宫中却无人相助!帮助钱宁就是帮助咱家自己,若可以趁此机会将东西厂和锦衣卫,甚至团营的督军大权拿回来,当前恶劣的局面顿时可改写!”
“现如今咱家急于想知道,这钟家人从何处逃走,是南下,还是北上?”
这次孙聪没有回答,张文冕则迫不及待道:“回公公的话,以在下看来,钟家人以大运河南下的可能性最高,若说北上,他们怎可能会去蛮荒苦寒之地?”
孙聪摇头:“就怕你我能想到的事情,背后策划此事之人也能知晓,若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呢?”
“无论是正道,还是反其道,总归要找下去!”
张文冕道,“克明兄不如多派人去城外找寻,总好过于在这里吹毛求疵来找在下言语中的毛病!”
虽然是孙聪举荐张文冕到了刘瑾跟前做事,但现在张文冕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想把孙聪踩到脚下。
刘瑾恼火地道:“咱家刚回朝,就发生这档子事,若非陛下只是临时找咱家解决问题,恐怕还以为乃专门针对咱家而为。不过即便如此,咱家很可能就此失去对厂卫的控制,咱家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这样吧,克明你负责处置此事,至于炎光……你先将题奏过目,接下来几日,咱家和克明都没时间看题奏,这部分差事全部交由你负责!”
刘瑾选择让孙聪办差,意味着刘瑾最终还是觉得孙聪说得有道理。
也就是说,刘瑾权衡之后觉得张氏外戚做这件事的可能性比较大,沈溪和谢迁在这事上得益太少,根本就没必要掺和进来。
张文冕最初有些不满,但刘瑾安排他批阅奏本,甚至有行宰相之权的指示后,张文冕内心不由激动起来。
手上有了权力,意味着财源滚滚,飞黄腾达可期。
……
……
朱厚照一直在宫内等候消息,但一直到日落时分,都未曾有关于钟夫人的只字片语传到宫里。
“这两个狗奴才,实在不可理喻,把人给朕看丢了也就罢了,让他们出去找人,现在连点消息都没送回,是笃定朕不会砍他们的脑袋是吧?”
朱厚照很恼火,但他有气没处撒,只能在那儿干瞪眼。
不多时,小拧子从外面进来。
朱厚照厉声喝问:“小拧子,说,那两个狗东西有带回消息来么?”
小拧子战战兢兢回道:“陛下,张公公派人回来传话,钟家人已举家逃走,跟钟夫人一样,目前下落不明!”
“这……这怎么可能!”
朱厚照怒火中烧,但凡被他看到的东西,全被他丢到地上去了。
此时朱厚照世界观彻底崩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勤政爱民的圣明君主”,但他从钟夫人身上看到,原来自己已成为被人厌弃的昏君,甚至为了逃避他,钟夫人能举家迁徙两次,而且这次还是在他严密监控下逃走的,无异于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小拧子不敢回话,只能站在那儿低下头,反正所有事情都跟他无关,他也不怕朱厚照派他去找人,因为谁都知道他不过是个没用的近侍罢了。
朱厚照发了一会儿火,最后看着小拧子问道:“现在钟家人跟着一起逃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逃避的人,就是朕?”
小拧子瞪大眼,回答不出朱厚照的问题。
“也罢!”
朱厚照一甩袖,“朕现在就想把钟家人找回来,朕要问个清楚,朕不相信钟夫人和钟家人都已知道朕的身份,他们必然有什么苦衷才会如此,朕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
小拧子道:“陛下乃九五之尊,怎会做错事?”
朱厚照生气地道:“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会做错事,历史上这种例子不是比比皆是?只是朕不知自己有没有做错事,你先搞清楚主次关系……朕现在命令你出去等候消息,朕就不信了,那么多人去找,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
……
入夜之后,宫内不是很太平。
很多人进进出出,主要是刘瑾、张苑和钱宁派回传递消息的人。
寿宁侯府内,张鹤龄才刚得到消息,知道钟夫人一家成功逃走,这让张鹤龄非常得意,因为这意味着钱宁将无法掌控锦衣卫,而他跟刘瑾关于权力的第一轮较量,看起来是他得胜了。
“大哥,这件事张苑做得不错,这老小子一看就有些头脑……你说他是怎么把人送出城去的?”
张延龄在旁坐着,也显得洋洋得意,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张鹤龄道:“之前只是吩咐他办事,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他没回禀!”
张延龄冷笑道:“这老小子真有造化,本以为他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混混,没想到居然是姓沈的小子的亲伯父,这件事说出来恐怕都没人信,咱们可是一早就将他送进宫去,那时姓沈的小子还没到京城来参加科举呢!”
“谁知道会是这样?”张鹤龄道,“或许是沈家的祖坟风水好吧!”
张延龄哈哈大笑:“是我们张家的祖坟冒青烟吧?张苑已当了阉人,根本算不上为祖上争光,而姓沈的小子也就现在得意,将来指不定会有怎样下场,沈家这祖坟算是废了,或许是状元冢呢!”
张鹤龄听到这话,没发表评论,皱眉想事情。
“大哥,这件事看来已经结束了,我就不信刘瑾和钱宁能把逃走的人给找回来,你该找机会把张苑叫来问问,到底是怎么把人送走的。或者,让他告诉我们,姓沈那小子是如何做到的,我等务必控制他二人把柄才可,如此将来也可要挟他们,不怕他们不就范!”张延龄道。
张鹤龄叹道:“现在张苑还在外面帮陛下找寻钟夫人,要叫他来问话也不是现在,而且我们要表现出这件事跟我们无关的样子,你回去后切莫跟人提及此事,尤其不要到外面乱说……这两天先安份一些,日子过检点些,等这几天风头过了再说!”
张延龄笑呵呵道:“大哥凭白无故担心,谁会觉得这件事跟我们有关?我行我素即可,如此旁人才不会怀疑……大哥,你把心安回肚子里吧!”
“唉!”
张鹤龄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最后幽幽一叹,“就怕一些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或许这会儿早就有人盯上咱兄弟二人了!”
(本章完)
第一八六〇章 朕没错()
当天沈溪并没有回府,而是到了云柳和熙儿居所,坐镇指挥,稳定军心,同时通过四面八方传来的情报研判形势。
云柳在休息完成后,接替熙儿完成了护送钟家人离开京城事项……沈溪没有让其南下,而是直接往东边去,准备让这一家子乘船前往辽东。
既然要避难,只能躲得远远的,若迁往南方,越往南走人口越密集,耳目众多,难免会被厂卫的人找到,甚至可能牵累旁人。
云柳派出精兵强将将钟家人送走,回来将大致情况说给沈溪知晓。
云柳最后担心地道:“……虽未泄露大人身份,但就怕钟家人察觉端倪,若被厂卫的人擒回,恐对大人不利!”
沈溪脸色自然,道:“怕什么?派去的人,并不知道接走的是什么人,也没有将我的身份泄露给钟家人知晓,这是他们自己所做选择,怪不得别人……等他们上船后,更是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去承担,尤其到了辽东后该如何生活,这些都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情!”
熙儿站在旁边,一脸忧色,显然她跟云柳都在为此担心。
沈溪问道:“皇宫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回大人,宫里已派出几拨人找寻钟夫人,其中以钱宁和刘瑾的人搜索力量最强,如今找寻范围已扩大到城外,但暂时不会有人往海边去……”云柳回道。
沈溪道:“就算认准方向,也会有半天马程差距。况且,刘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钟家一大家子会去辽东苦寒之地!”
云柳请示:“大人,之前派人打探消息时,得知张苑张公公在这件事上,似乎有意敷衍,若非他故意放人走,恐怕……钟夫人离开不会如此顺利!”
沈溪打量云柳,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虽说沈溪不像张苑那么怕身份泄露,但这事儿始终是人生一大“污点”,若旁人知道张苑是沈家人,就算之前沈溪未曾利用张苑获得什么好处,也会被人攻击,必然会影响沈溪在朝野的清誉。
“关于张公公的事情,不必追查了!”
沈溪当即下令,“暂时盯着刘瑾和钱宁那边,同时看看宫里会做出如何反应……张苑身属外戚一党,在这件事上,外戚跟我们的立场一样,都想放走钟夫人,避免钱宁坐大,白白便宜阉党。”
“即便刘瑾掌控司礼监,但没有厂卫为虎作伥,他做起事来就需要夹着尾巴,这符合外戚的利益!”
“是,大人!”
云柳未加细想,恭敬行礼领命。
沈溪看了看熙儿和云柳,道:“你们姐妹忙碌一整天,该休息了,我先回去!”
沈溪起身将走,云柳问道:“大人不在这里留宿?”
言语间,云柳娇颜绯红。
她在边关许久,刚回到京城,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熙儿,已许久未曾承恩泽于沈溪。
沈溪淡然一笑,道:“你们沐浴更衣,上榻等待吧,我这会儿要回兵部衙门等候消息,若到半夜未有宫里的消息,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