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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第15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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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打量谢迁:“学生如今已贵为兵部尚书,总领天下军队,谢阁老认为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那如何才算独当一面?”

    “至少要等你获得更多人认可才行。”谢迁厉声道。

    沈溪摇头:“更多人是多少人?不要说二十年,哪怕十年对我来说都太过漫长,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旁人永远会当我是个因循守旧的庸人,不予重视。既然如今朝廷已有了新气象,正需要做出一些变革,让朝廷旧貌换新颜。”

    “若长久不对朝廷积弊动手,要不了多久大明又会进入一潭死水的状态,几十年如此,几百年怕也如此,但大明究竟能持续多久?莫非不改革,外夷就不会入侵,民间就不会有灾荒,大明就能千秋永固?”

    沈溪说的这番话,让谢迁很是生气。

    谢迁黑着脸道:“照你这么说,如果不进行工商税改革,大明还能亡了不成?”

    也只有在私下的场合,谢迁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这种话不管是以何目的说出来,都是犯禁的。

    沈溪道:“不变不通,以我想来朝廷各项事情皆如此,既定规则未必全都对……敢问谢阁老一句,如果不从工商税着手为陛下获取额外的资金进项,不知还能从何处想办法?难道您希望朝中出现第二个刘瑾?”

    之前谢迁心中一肚子气,但在听到沈溪的话后,突然哑口无言了,开始皱眉仔细思索起来。

    沈溪顺着话头继续往下说:“当初陛下信任刘瑾,不就是因为刘瑾能帮陛下敛财?刘瑾倒台后,很多人都说,我这个陛下信任有加的先生会成为第二个刘瑾……这种话真难听,我本无心为奸党,但奈何以如今陛下心态,却需要人为他敛财和打理肮脏事,这也是为何名不见经传的钱宁从辽东回来便受到重用……人言可畏啊……”

    “行了,不需要你说下去。”

    谢迁伸手打断沈溪的话。

    沈溪缄默不语,心中庆幸自己的话终于引发谢迁的思考。从头到尾,他都没强求谢迁完全接受他的想法,能让谢迁这老顽固把事情琢磨清楚,已经相当不错了。

    谢迁考虑半晌后,问道:“你估摸,这工商税一年大概能征收多少?”

    转眼间,谢迁便开始跟沈溪谈及工商税的具体征收数目来,显然其在思想上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从之前的抗拒,到如今顺势接受,然后抠细节。

    沈溪道:“第一年收入不会太多,估摸只有几万两到十几万两银子……好在陛下自阉党魁首以及党羽府邸中查抄出大量银钱,短时间内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而且工商税改革最初只是在北直隶展开试点……”

    “那过个三五年呢?”谢迁皱眉看着沈溪。

    沈溪大概一想,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十万两。”

    沈溪没往多了说,以他估算,如果大明工商业可以无限制发展的话,每年收入上百万两银子轻轻松松,甚至可以成为大明主要税收来源。但沈溪不能把话说满,因为他知道工商税改革会遇到很多艰难险阻。

    “这数字也太高了,朝廷收上来五十万两,意味着地方官府会少收入相应的银子,没了大笔进账,你要面对的阻力,起码跟五十万两银子对等……你自己好好琢磨,最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每年能为内库赚个一二十万两银子便足矣!”

    谢迁对于朱厚照的开销有大致估量,在他看来,这个不靠谱的皇帝再怎么挥霍无度,一年花销个一二十万两已经顶天了。

    沈溪很想说,就算工商税一年进项五十万两,也未必够那熊孩子折腾的。

    但有些话只能适可而止,他现在急需谢迁的支持,至于具体数字,真到了工商税开收并且走上正轨后,恐怕他这个始作俑者也无法限制其数额。

第一九九七章 失心疯() 
谢迁问明工商税改革的前因后果,随即又问了下沈溪对阉党案的最终处理情况。 .更新最快

    由始至终,谢迁都没有过问兵部事务,似乎对于沈溪掌军并无异议。得知很多列在阉党名录中的官员被留下,甚至破格提拔后,谢迁脸上满是不悦:

    “……朝中那么多能臣,为何要任用一些腰杆挺不直的人?这些人今日追随刘瑾,明日指不定会屈服于谁……”

    说话时,谢迁特意看了沈溪一眼,好似在说,你小子不会是想让这些人投靠你吧?

    沈溪就算看明白谢迁的意思,也装作不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朝廷需要平稳过渡,那些真正为非作歹的阉党官员,或革职,或降官,都受到该有的惩罚……谢阁老实在不必太过苛责。”

    谢迁一摆手,不想再提这事,“既然陛下已作决定,老夫不再多言……之前陛下能同意老夫奏请的人事任免名单,多亏你在陛下面前说话。”

    沈溪心道:“你这到底是在感谢我,还是数落我?为何感激的话,从你谢老儿口中说出来,总感觉不对味呢?”

    沈溪道:“那是陛下御批,跟我没多大关系。”

    “满朝上下,能面圣的有几人?你既然时常见到陛下,就该多加劝谏,请陛下多读读太祖遗训,最好复开经筵日讲,而不是把翰林院、詹事府当作摆设……陛下若能勤勉尚学,就算胡闹些,终归还是明君圣主。”谢迁道。

    沈溪摇头苦笑,他本想说,这种劝谏的话说了有何用?有些话已属老生常谈,皇帝何时曾纳过谏?

    谢迁又道:“老夫年老体迈,在朝中怕留不了几年,之前老夫让梁储从江南回来,这件事陛下也是同意的,为何现在没了下文?”

    沈溪好奇地问道:“朝中尚未有诰敕出来?”

    “你若能见到陛下,问问是怎么回事。”

    谢迁道,“老夫还有一事不明,按照陛下的意思,明明安排你当吏部尚书,为何最后会是何世光捡了便宜?他从兵部侍郎到吏部尚书,何止是连升三级?是你举荐的他?”

    沈溪摇头:“不知。”

    谢迁冷笑一声:“你知道也好,不知也罢,少在老夫面前装糊涂,陛下对你态度如何,老夫知晓,下次不需要借助装病来躲避……有事你尽管来找老夫,只要你没走上邪路,就算跟老夫吵破天,必要时老夫也会在朝堂上替你说话!”

    沈溪腹诽不已:“怎么支持的话从你嘴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你这么说无非是要彰显你谢于乔心胸宽阔,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其实你谢老儿根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老顽固……唉,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可是表面上沈溪还得感激谢迁鼎力支持,站起身来恭敬行礼:“多谢谢阁老宽宏大量。”

    谢迁抬手一比划,等沈溪坐下,他才问道:“还没吃晚饭吧?老夫已让厨房准备了粗茶淡饭,留下来用过再走也不迟。”

    “嗯。”

    沈溪点了点头,他知道许多天没见,谢迁肚子里憋的话实在太多,不说个痛快誓不罢休。

    ……

    ……

    沈溪没打算跟谢迁通宵畅谈。

    到了二更天,沈溪便以牵挂家人为由,告辞出了小院。

    跟谢迁交谈,虽处处都能感受到谢迁的顽固不开化,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关怀和支持。

    说白了,谢迁还是希望沈溪站出来挑大梁的,毕竟外人一说到沈溪,都会夸赞谢迁当初慧眼识珠,把沈溪从翰林院破格提拔起来。

    因为已是夜深,沈溪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惠娘处,他想看看随安和东喜的情况。

    沈溪到了地方,惠娘和李衿正在后宅说话,听到下人禀报,赶忙出来迎接。

    沈溪环首四顾,没有看到随安和东喜的身影。

    惠娘和李衿行过礼,便迎沈溪进了正堂。

    落座后,惠娘道:“妾身安排随安和东喜住进了条件很好的东厢房,那屋子里有地龙,大冬天也很暖和……妾身让她们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之前刚看过随安身上的伤口,真可谓遍体鳞伤,触目惊心啊……唉!”

    说话间,惠娘抹起了眼泪。

    李衿看了沈溪一眼,又看看惠娘,不理解为何二人会对一个没来由的小丫头那么关心。

    沈溪问道:“你把事情跟衿儿说了吗?”

    “老爷没说,妾身怎敢胡言乱语?”惠娘擦了擦眼泪道。

    沈溪看着一脸好奇的李衿,摇摇头,大概把情况解释了一下,李衿是聪明人,她也曾进过刑部大牢,大概猜想到当初惠娘是怎么被偷梁换柱逃出生天的。

    李衿道:“老爷,妾身有一事不明,既然朝廷最后已赦免姐姐的罪行,那为何现在不让姐姐恢复正身呢?”

    “衿儿!”

    惠娘顿时板起脸来,一旦李衿说话不合适,她就会用这种方式提醒李衿。

    沈溪无奈地回答:“你当我不想么?但有些事,根本不是一个是否有罪能解释清楚的,甚至人情世故方面……唉,这件事不说也罢!”

    惠娘红着眼睛道:“当初妾身从牢房出来,或许就是个错误……如果那把火烧死的是我该有多好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沈溪皱眉,猜想惠娘是否是从随安那里得知什么情况。

    惠娘看着沈溪:“老爷,请恕妾身冒昧,有件事妾身一直想问……当时虽然随安母亲病重,咳嗽不停,但并未过世,当日……为何如此凑巧……”

    李衿闻听候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很吃惊,随即想起什么,缄口不言。

    沈溪推卸责任:“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刑部的人办理,一应事宜要问当事人才知晓,具体情况我也云里雾里。”

    “老爷是不知,还是不肯说?”

    惠娘一旦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之前她还在喝斥李衿说话不当,现在居然逼问起沈溪来。

    沈溪看着惠娘蓄满泪水的眼睛,厉色喝道:“惠娘,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无论如何,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今日你我能找到随安已经是天大的机缘,那小丫头经历几年苦难没被这世道折磨死,或许就是等有朝一日能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无论当初是否存在冤屈,都跟你无关,老天爷就算要惩罚,也只会归罪于我,而不是你孙惠娘!”

    沈溪真的发怒了,说的话很不中听。

    主要是沈溪不想让惠娘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说完这番话,等于是变相承认当初随安的母亲是被活活烧死的。

    惠娘脸色铁青,最后她倔强地站起来,向沈溪深施一礼:“妾身错了,现在想去看看随安……暂时告退。”

    因为随安和东喜的到来,惠娘的生活必将跟以前有所不同。沈溪知道惠娘性子倔,当她认准一件事后,就会执着地去做。

    这次她认准的事情,就是她负罪害死一个人,所以她要赎罪。

    而她唯一能赎罪的方式,是对随安好一点,让小丫头生活得无忧无虑,健健康康成长。

    面对这样一个执拗的女人,沈溪没有半点办法,他不愿意用一些强硬手段逼迫惠娘屈服,更想用真情实感打动对方,但奈何这一切放在惠娘身上,似乎并不管用。

    之后几天沈溪都没来惠娘处,对于这件事他选择暂时放下。在此期间,他一直忙着军事学堂复课和工商税改革的事情,至于朱厚照承诺的朝议,不知何时才会到来。

    沈溪心知肚明,朱厚照手头有了充裕的银子,对于收不收工商税没那么看重,想让朱厚照动心思,只有等他坐吃山空手头开始拮据的时候,但刘瑾跌到正德吃饱,短时间内没那可能。

    工商税改革尚没推行,朝野已有风闻。

    最初是户部的人在说,随即整个朝廷的人都知晓了,随后朝廷将在北直隶进行工商税改革试点的消息在京师疯传。

    涉及赋税,再小的事情也会引发轩然大波,一时间京师周边商贾风声鹤唳。

    商人可不想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作赌注,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他们宁可到别处做买卖,等一切尘埃落定看看对自己是否有利,才决定行止。

    沈溪没时间深入民间进行调查,只能让云柳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很快便发现情况不太妙。

    “……大人,很多商贾趁着大运河封冻前南下,借口是到江南进货,不过看来这些人短期内不会再回京师……”

    云柳调查的情况表明,京师商贾已做出应对,至于官府那边则基本没有反应,因为地方官员不觉得朝廷的政策变化会让他们利益受损。

    地位越低下的人,对于朝廷的改革才会越惧怕。

    沈溪若有所思:“看来必须早些把工商税改革之事定下,如果继续这么任由谣言传播,怕是京师周边物价会疯狂上涨,到时候百姓买不到过冬物资,会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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