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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安静下来后,沈溪仰着头道:“处理宫中事务,让人心神俱疲……北疆安定下来后,我本该有大把时间休息,不想根本闲不下来,先是负责司礼监掌印甄选工作,继而又有番邦使节需要我去接待,恐怕以后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忙活……”
惠娘道:“那老爷未来一段时间别过来了。”
沈溪摇头:“不能将公事带进私人生活中,那样很苦很累……我愿意抽出时间多陪陪你们。”
当沈溪说话时,一边正在逗弄沈泓的随安和东喜频频看他,似乎觉得这番话太过感情用事,不像是一个大人物该说的话。
直至现在,她们也只是隐约知道沈溪来历非凡,在朝中当大官,至于具体是什么官,她们不太清楚。
以她们的见识,根本听不懂沈溪跟惠娘、李衿的对话。
惠娘问道:“那老爷封爵的事情……”
“暂时没音讯。”
沈溪微笑着解释,“陛下这个人,想起一出是一出,不时闹出一些动静很大的风声、雷声,但最后雨点却很小,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抱有太大的希望。”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陛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收拢我罢了,现在已安排我做别的事情,他以皇帝的身份吩咐我做事,我除了遵从没有其他选择。到底他是君,我是臣,这关系不会改变。”
……
……
次日一大清早,紫禁城午门开始聚拢大批官员,当天正是举行大朝会之日。
正德皇帝继位后,朝事基本荒驰,虽然朱厚照是否上朝对于朝事影响不是很大,毕竟弘治皇帝给他留下很好的班底,朝臣以贤能者居多,但对于臣子来说非常希望获得直接觐见皇帝的机会,这次朝会又是在对鞑靼之战结束后召开的第一次,使得大臣们对此都有很多期冀。
谢迁作为内阁首辅,自然成为所有文臣武将瞩目的对象,因为是大朝会,很多久未露面的人都现身了。
不过还是有两位部堂级的人没来,一个是兵部尚书沈溪,另外一个则是礼部尚书白钺。
至于二人为何不参加朝会,大部分官员都很清楚,只有少部分闭目塞听之辈才在相见后多番问询,随后议论纷纷,现实是对沈溪不出席朝会颇有微辞。
“……于乔,此番上朝跟陛下奏事,全靠你了。”何鉴带着几名尚书过来跟谢迁打招呼。
谢迁乃是阁臣之首,本就肩负阅览奏疏、拟定票拟的职责,使得地位突显,谢迁对何鉴的态度尚可,不过见到何鉴带来的几人,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兵部尚书沈溪没来,代表兵部众朝官的是左侍郎陆完,这位是谢迁一直抱有成见的官员,另外刑部尚书张子麟,也被谢迁看作是阉党余孽,至于工部尚书李鐩则跟沈溪过从甚密,礼部那边没一个人过来打招呼,也就站在最后位置的户部尚书杨一清,谢迁还觉得顺眼些。
无论谢迁是否待见,在别人向他行礼后,他还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朱厚照登基四年多,朝中官员更迭频繁,先是刘瑾打压一批老臣,随后又清算阉党,短短四年间,朝中官员已换了数茬,这一批已算是比较稳固的班底,正德朝能当两年尚书都算长久,眼下马上又要面临新的更迭,至少白钺和何鉴已明确提出告老归田。
因为距离入朝还有一段时间,几人便留在谢迁身边,准备提前商议一下。
何鉴问道:“于乔,为何不见介夫?”
谢迁摇头道:“前几天他已回内阁轮值,不过今日以身体不适告假,大概不会出席这次朝会。”
何鉴叹道:“此番不知要更迭多少人,不过也好,现在朝堂一切稳定,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到此时何鉴对乞老归田仍旧抱有很大的期待,旁边张子麟等人纷纷出言挽留,毕竟何鉴这边并不像白钺那样病得下不了床,还可以在朝中坚持几年,发挥余热,但何鉴没有妥协的意思。
谢迁早就明白何鉴的态度,没有出言强留,但心里却打定主意,不会主动在朝会中帮何鉴请辞,他的目光一直瞄着宫门方向,似乎在期待什么事。
……
……
对于朱厚照来说,朝会是最大的煎熬。
习惯日夜颠倒的作息,早晨这段时间最是疲乏,倒到榻上他可以一直睡到黄昏,他最喜欢的办事节奏是在临睡前大概处理一下政务,召小拧子问点儿事情,然后在睡醒时趁着梳洗再问问,大概就完事了。
但召开朝会却不同,他得从豹房回到皇宫,盛装上殿会见大臣,折腾一圈才能回到豹房休息,怎么也要日上三竿,以他“日出而息”的习惯显然身体承受不了。
大早晨朱厚照打着哈欠从豹房后院出来,小拧子已等候多时。
此时小拧子非常紧张,倒不是说他怕朱厚照不去参加朝会,反正以前朱厚照不知道放过多少回鸽子,并不差这一回,他怕的是朱厚照不给个准信,那些大臣前来问询他不好解答。
“陛下。”
小拧子见朱厚照现身,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看到朱厚照一身便装,并未穿戴龙袍宝带,心不由又提了起来,这可不是要去参加朝议的节奏啊。
朱厚照道:“朕没记错的话,今天要在奉天殿行大朝,是吧?”
“是啊,陛下。”小拧子谨慎地回答。
朱厚照轻轻叹了口气:“沈尚书老是给朕出难题,本来朕说一个月举行一次朝会,意思一下就行了,他非要一旬举行一次,这不是折腾朕吗?”
这边皇帝一脸憋屈地抱怨,小拧子听到后则腹诽不已:“这朝廷也不知道是谁的,您作为皇帝连朝会都不想参加,那朝事交给谁来打理?”
朱厚照又问:“大臣们都去皇宫了吗?”
小拧子一怔,然后道:“奴婢并不知晓,是否现在派人去查查?”
朱厚照若有所思:“如果让大臣们到豹房来举行朝会,你看如何?这里环境更随便些,大家可以坐下来闲话家常,有什么事直接跟朕说,朕当即批阅,不用回皇宫一趟那么折腾。”
小拧子赶紧回道:“陛下,这样做不合规矩啊,免不得要被言官非议,对陛下的声名有损。另外,按照规定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大朝,也就是差不多有一千名左右的官员参与,豹房这边没有那么大的房子接见朝臣!”
朱厚照有些恼火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朕才是皇帝,对朝事有最终的裁决权……沈尚书确定今天不参加这次大朝是吧?”
“是啊,陛下。”
小拧子脸上带着委屈的神色回道。
朱厚照道:“他不去,朕去不去好像无所谓……嗯,朕有点困倦,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那这次……该如何跟那些大臣解释?”小拧子急忙问道。
在小拧子看来,皇帝去不去都行,他负责的是让大臣们知道是否需要等候。
朱厚照转过身,丢下句话:“让他们先等等,反正朕去睡觉了,若中午醒转的话,就去参加朝会,若睡不醒就算了……这么早去皇宫没什么意思,以后把朝会改到卯时之前,亦或者申时、酉时,如此大家都好……”
说话间,朱厚照往寝殿去了,他说的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小拧子非常为难。
小拧子望着朱厚照的背影,心里犯起了嘀咕:“意思是让诸位大人等着?到时候看陛下的心情,是否有兴趣见他们?这大明的官,可真不好当。”
……
……
众官员基本后半夜就起床,稍作整理就出发,卯时前陆续抵达午门。
结果一直等到辰时中,才有当值太监出来传话,让大臣们进宫。
随着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准备穿奉天门,到奉天殿参与朝会。此时他们心里都在琢磨皇帝是否已驾临金銮殿。
奉天门前,小拧子已等候在那儿,作为在司礼监挂职的太监,同时也是朱厚照近侍,此番专司前来传话。
小拧子走到队列前,朗声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再向前,先在此等候觐见吧!”
一句话,便让走在最前面的几位大臣心里来了火气。
怎么着,让我们来参加朝会,要么举行要么不举行,结果让我们到奉天门前便驻足,这算怎么个说法?
因为曾发生过刘瑾假传圣旨举行朝会,却在百官列队等候时发生呵斥满朝文武并捉拿朝臣下狱拷问的往事,使得官员们对于等候皇帝举行朝会有一定抵触心理,即便谢迁未参与那次事件,还是觉得如此漫无目的的等待不是个办法。
谢迁上前问道:“拧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拧子苦笑一下,凑到谢迁跟前,小声说道:“谢大人,小的就不隐瞒您了,是陛下传话,让诸位大人先等,今日陛下是否会举行朝会……小人也说不好。”
这话谢迁听了很耳熟,仔细一琢磨,好像过去几次参加朝会就没有一次顺利的,不过在他想来,在这里等也比回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次举行朝会要好,有机会总得把握住,至于身体辛苦点似乎也就无关紧要。
谢迁黑着脸问道:“陛下现在还在豹房?”
小拧子想了下,断然摇头:“小人不能泄露太多信息,诸位大人先等着吧,若是觉得累了,三品以上官员可以到文华殿休息,其余官员可以在奉天门、左顺门和右顺门的台阶上坐下等候。”
说话间,小拧子特意看了看身后以及前面左右两侧的台阶。
“胡闹!”谢迁没说话,倒是心直口快的陆完先出声,对小拧子的提议极为不屑。
小拧子瞥了陆完一眼,苦笑道:“若是陆侍郎觉得不合适,就当小人没说,小人不能在这里久留,只是负责来传话,回头有消息的话,会第一时间过来通报诸位大人。告辞了!”
说完,小拧子急匆匆进了宏正门,假道文华殿,由东华门出宫返回豹房。
何鉴过来凑到谢迁耳边问道:“于乔,这算怎么个说法?”
谢迁瞟了何鉴一眼:“这还用得着解释么?估摸陛下睡过头了,亦或者,是陛下故意为……嗯。”
有些话谢迁没说透,但何鉴能理解,这大概意思是皇帝故意晾一晾满朝文武,先给大家个下马威。又或者说,皇帝就是这脾性,说过的话不算数,以戏弄大臣为乐,颇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
李鐩道:“我等是去文华殿还是留在这里?不派人去请示一下陛下?”
谢迁语气不善:“去什么文华殿,这点儿苦都不能吃,还怎么为朝廷做事?等着吧,总归有机会面圣,朝事积压那么多,是该跟陛下做一次总结,若长久不能面圣,朝堂还算是朝堂吗?”
何鉴摇头苦笑:“就怕最后等来陛下,也只是匆匆一见,陛下似乎对朝事……不太上心。”
……
……
沈溪从惠娘处回来,才刚进家门,便从朱鸿那里得知小拧子派人来递话关于皇帝懈怠朝会、可能会辍朝之事。
对于沈溪来说,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沈溪没有进内院见家中妻妾,而是先去了书房,现在他手头没什么政务需要处理,写了两封信让朱鸿送出去。
回到内院,时候尚早,他琢磨了一下,这会儿谢迁等人或许还在奉天门前吹冷风,他已经算是非常自在,堂屋内,谢韵儿正在跟小玉说着什么,见沈溪进门来,二人连忙起身向沈溪行万福。
“没事。”
沈溪摆摆手道,“做你们的事情,若有打扰,我先回房去。”
谢韵儿道:“没事需要避讳……老爷,是这样的,府上下人来报,说这两天咱们沈大小姐又在外捣鼓一些事,让人无法省心。”
沈溪有些惊讶:“谁?亦儿?她在外面闯祸了么?”
沈溪对沈亦儿的事情了解不多,到底小姑娘长大了,由于自小缺少父母和兄长教导,沈亦儿调皮捣蛋惯了,他不想将精力分到管教妹妹上。
谢韵儿道:“亦儿拿了些银子,说是要做买卖,现在已经倒腾起来了……如今银子已经花出去了,真不知该怎么收场。”
沈溪看了小玉一眼,小玉脸一红,低下头以避开沈溪的目光,显然在这件事上她有失察之责,沈亦儿说到底是沈溪的妹妹,显然关心程度还不够。
沈溪笑了笑,说道:“她喜欢捣鼓,就让她试试吧,何必勉强呢?再过几年,便嫁出去了,大概就不需要如此费心了吧。”
“这么胡闹下去,还真不知将来如何嫁人。”
谢韵儿发愁道,“连老夫人都管教不好,除非老爷您亲自教导,否则的话……真拿她没办法。”
沈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