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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遵命。”熙儿再次行礼。
沈溪起身准备走,熙儿道:“大人,还有北方的情报……”
沈溪没有停步,道:“北边的事情我基本已知晓,你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不可能每件事都指望你,北方那边有专人盯着,此番涉及边军入调,尤其得慎重,你只需把自己分内的差事做好便可。”
等沈溪离开庭院,熙儿望着沈溪远去的背影半晌,才想起一个重大问题:“大人现在交给我的差事是什么?”
……
……
转眼到了正月十三,距离上元节仅剩两天,京城内一片太平。
边军入调已成定局,连谢迁都没有再跟朱厚照搞对抗,最多是上奏劝说几句,也就了结。
不过此时却有另外一件事,涉及寿宁侯和建昌侯两兄弟,张太后在跟高凤商议过后,决定亲自到豹房找朱厚照。
这次张太后打着的旗号并非是要给娘家人求情,而是带着夏皇后一起,更像是带儿媳“寻夫”。
路上,张太后谆谆嘱咐。
“……若见到皇上,你一定要拿出皇后的威严来,就怕皇上身边有别的女人,你自身的修养和气度非常重要,代表大明国体,至于那些女人都不入流……”
夏皇后支着头悉心揣摩,有些不明白“代表国体”和“不入流”的女人有何区别。
对于夏皇后来说,她对皇帝的事并不是很上心,也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是皇帝的正妻,而她也不知这次来豹房更多是被张太后利用,她脑海里想的甚至不是看到皇帝后该做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琢磨宫中还有什么地方好玩。
凤驾停在豹房门口,当张太后带着夏皇后下来,小拧子和张苑已早一步过来迎接,见状赶紧上去跟两位大明最尊贵的女人行礼问候。
张太后对小拧子和张苑并无好脸色,小拧子知道自己从都到尾都不是张太后身边人,也不指望能得到优待,但张苑却有些委屈,在他看来,自己可是坤宁宫出身,自认也没做对不起张太后的事情,凭何要承受冷脸?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陛下正在休息,暂时未起,是否通报?”小拧子上前行礼请示。
本来有张苑在旁,他没资格说话,但张苑对于皇帝的起居情况不太了解,他只是听说张太后带着皇后前来,才匆忙从皇宫赶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豹房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张太后道:“这晴天朗日,皇上居然在休息?成何体统?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当的?”
小拧子一听,太后口中涉及皇帝近侍都可能面临责罚的风险,赶紧辩解道:“陛下这两日辛勤劳作……”
张太后冷笑不已:“小拧子,你拍马屁也要注意场合,连哀家都敢骗?”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拧子赶紧跪下来求饶。
张太后道:“你也算是忠心办事,赶紧起来带路,哀家要带皇后见皇上,有事跟皇上说。”
小拧子支支吾吾道:“回太后娘娘,陛下之前下过御旨,不允许任何内宫之人出宫至豹房相见,否则以军法处置。”
“混账!”
张太后厉声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哀家要见自己的儿子,还用得着你们这些奴才准允?看来你们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再不让开的话,别怪哀家对你们不客气。”
小拧子一脸为难,但他终归知道光靠门口阻挡已无效用,更应该去请示朱厚照,而其实此时朱厚照醒没醒其实小拧子是不知道。
张苑凑过来道:“拧公公,太后娘娘都下懿旨了,你不赶紧照办?”
“照办,是得照办。”
小拧子嘴上应着,心里却腹诽不已。
“现在见到太后和皇后,张苑好像换了个人,试图讨得两位主子的欢心,但毕竟不是他负责跟陛下通禀……还是咱家遭殃……”
“两位娘娘,这边请。”
小拧子在前引路,张太后带着夏皇后,婆媳二人进到中院,小拧子又指着旁边一处花厅,道,“两位娘娘可先到里面等候,请待奴婢进去通禀给下,所有事项都要陛下钦定。”
张太后很不耐烦,挥挥手道:“哀家来一趟,居然还要等自己的儿子?真是邪门了,赶紧去,快去快回!”
……
……
小拧子如蒙大赦,赶紧从花厅出来,在院子里驻足一下,等心情稍微平复才去寝殿找朱厚照,结果没等他到后院就被江彬拦了下来,这让小拧子多少有些意外,毕竟早上离开回私宅休息时这里还没异常。
“是你?”
小拧子打量江彬,道,“多日不见了。”
江彬一手提着佩剑,一手将小拧子去路拦住,道:“本人不过是出去办事,领皇命而为,拧公公这是要作何?”
“面圣……这都看不懂?”小拧子说完仍旧要往后院闯,但没有任何意外,他再次被江彬拦下。
江彬道:“发生刺客案后,陛下加强了戒备力度,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说进便进。”
小拧子往后院看了看,里面增加了几十名侍卫,这些侍卫都没有穿飞鱼服,一看衣着样式便知道全是从九边调过来的士兵。
江彬顺着小拧子的目光看了看,解释道:“这些都是陛下下旨调来的官兵,豹房内院需这样的人手看守,他们对陛下无比忠诚,绝不会出现对陛下不利之事。”
小拧子不屑地道:“希望如此吧……咱家此番是要到寝殿奏禀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亲临豹房,说是有要紧事跟陛下提,这可是涉及皇家安稳之大事,你江大人也敢阻拦?”
听小拧子这么一说,江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其实江彬也明白这次宫里俩女主人出来,分明是来者不善,而皇帝未必会接见。
江彬道:“那拧公公稍等,本人先进去通禀陛下。”
“你……”
小拧子先是瞪大眼,好像要发火,但细细一想打扰朱厚照美梦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于是一挥手,道,“那你进去,咱家在外等便可。”
……
……
至于江彬是否能办好差,小拧子不太关心,在他看来最重要的莫过于平衡好自己在太后和皇帝间的位置,免得被一方打压。
但小拧子又知自己跟张太后或者夏皇后没多少交情,尤其是张太后,总将他看作是跑腿的奴才,根本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过了许久,江彬才从内院出来,小拧子没迎接,一直等江彬靠近后才问道:“陛下如何说?”
江彬摇头:“诚如拧公公所言,陛下拒绝赐见太后和皇后娘娘,陛下没什么要跟她们交待的,让人送两位主子回宫。”
小拧子神色间满是失望,问道:“江大人,你这不是言笑吧?那两位是谁,当今太后和皇后,陛下都未必能一句话轰走,你能办到?”
江彬正色道:“皇命便是最终命令,我们哪里有资格推三阻四?你不想去,那就由本人出面吧,若是有功劳领不到,你可别怪谁。”
小拧子心里乐开花,暗忖:“这江彬居然主动背负责任,算他识相,不过他现在越来越过分,咱家连自由进出豹房后院都做不到,还是要赶紧想办法将之扳倒。”
说话间,小拧子跟江彬已到了张太后和夏皇后所在的花厅,江彬直接上去行礼:“末将江彬,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夏皇后对于突然而来的武将有些不太适应,先望了张太后一眼,但见自己的婆婆拿出高高在上的气度,就算学不会,也照着葫芦画瓢,微微扬着下巴,神情严肃,一副骄傲的模样。
张太后点头:“江彬,你在皇儿面前很会来事啊……记得除夕夜,就是你在沈府阻挠哀家见皇儿吧?”
江彬没料到,本应宽宏大量的张太后,居然如此斤斤计较,为了一点小事而记仇。
江彬只习惯听从皇命办事,对于旁人他没做到俯首帖耳的地步,尤其在他看来太后本应留在皇宫不干涉朝事。
江彬怔了下才道:“末将乃是奉陛下御旨办事。”
“好一个奉命办事。”
张太后将脸别向一边,用冷漠的口吻道,“听皇命办事,却将哀家的话当作耳边风,这样的人实在该死。”
江彬迟疑间不知该如何应答,旁边一个太监蹿出来道:“说你该死,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跪下磕头认错?”
换了旁人,当下早就下跪认错,但江彬不同,江彬只将朱厚照当作自己的靠山,一切都是以皇帝为尊,这也是他在朱厚照跟前安身立命的基础,在这种前提下,他不会为了顺从张太后而让朱厚照对他产生芥蒂。
江彬腰板挺得直直的:“末将前来,乃是传陛下御旨,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即刻回宫,末将会派人护送两位娘娘回去。”
“你说什么?”
张太后厉声喝道,目光看过去,带着一股严厉之色。
旁边那太监叫嚣得更响了:“大胆,立即跪下来给娘娘磕头!”
江彬只是抱拳行礼:“请两位娘娘不要为难末将这样的小人物,末将不过是按照皇命办事,若两位娘娘不肯走的话,末将只能对两位娘娘有所唐突。”
“你……你……”
张太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怎么也没料到内宫体系中居然会冒出江彬这样不识相的人。
便在此时,高凤脚步匆忙而至,到张太后耳边说了一番话,张太后脸色稍微变了变,好像是因什么事而烦扰。
江彬大声道:“来人,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回宫。”
还没等张太后有所表示,张太后带来的侍卫已挡在江彬身前,都是拔出佩剑、佩刀。
这边厢居然有人亮兵器,豹房众多侍卫也不甘示弱,尤其是江彬的手下,这群人可不管对方什么来头,他们得到的军令就是任何想对豹房或者皇帝不利的人,必须要扼杀于萌芽状态。
双方剑拔弩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进退,现场气氛非常紧张。
夏皇后一张小脸变得煞白,赶紧起身躲到宫女身后,张太后适时站起身,气定神闲,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
张太后道:“这豹房难道是法外之地?哀家带皇后来见皇儿,你们不肯让路也就罢了,现在还用兵刃威胁哀家,真以为哀家不敢杀你们?”
江彬一看这架势不对,但他依然没有下令让手下收起兵刃,心想:“到底她是太后,如果她让人拿下我,把我杀了,她是皇上的母亲,最多只是跟皇上的关系更为冷漠,我死就白死了。”
虽然想明白这一点,但江彬并没有当场服软,道:“两位娘娘,末将不过是奉陛下御旨办事,请两位娘娘不要为难人。”
眼看这矛盾无法化解,高凤冲出来道:“江大人,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如此无礼,是你做臣子的该做的么?太后娘娘息怒,容老奴进去通禀陛下一声,您先在这里等候为妥。”
江彬冷笑一下,却不敢直接让手下赶人,就算现在他已在豹房安插数百官兵,但张太后强行调动御林军,尤其是三千营官兵捉拿他,混战中出现伤亡,他会背负很大的责任。
高凤走向后院,却被江彬伸手阻拦。
高凤道:“江大人,现在老奴要去面圣,你要阻拦吗?”
江彬仔细一想,他是有资格阻挡张太后和夏皇后,因为这是朱厚照的御旨,但高凤却不同,太监尤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觐见皇帝天经地义,现在他不能把路全堵死,要为自己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保留一点余地,这才放下手,示意高凤进去。
……
……
过了很久,高凤才从后院出来,显得灰头土脸,他直接凑到张太后耳边说了两句,张太后闻言脸色变得漆黑,正犹豫不决时,外面又有一名太监匆忙进来,却是司礼监另外一名秉笔张永,张永也学着高凤一样,凑到张太后身前说了几句,随即张太后脸色变得更差了。
这边的情况有些扑朔迷离,江彬不太能看懂,小拧子则在琢磨:“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办?是灰溜溜离开,还是横下一条心,赖在豹房不走?甚至走极端行那跪谏之举?”
跟江彬独来独往不同,小拧子背后一堆人给他出谋划策,无论臧贤、张永两个对他近乎俯首帖耳,再或者丽妃、沈溪和谢迁,再或者张苑等人,小拧子的智囊还是比较多的,所以他对于眼前皇帝最担心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眼看高凤和张永相继到太后跟前说话,张太后又没走,小拧子揣测张太后有可能走最让皇帝发愁的一步。
不过随即张太后脸色变了,冷峻地一摆手:“皇后,我们走。”
随着张太后一声令下,夏皇后早就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