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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明曾经的都城,也是南方最大的城市,南京的繁华让苏通大开眼界,连称不虚此行。
汀州商会自弘治九年开始,就在南京设立分馆,而且还开办了一家规模不大的银号,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主要是南京城里各种各样的势力错综复杂,外地商贾想在这里立足太过困难。
韩五爷作为商会在南京城的负责人,亲自出城迎接,进城后他安排沈溪一行住进了商会分馆,而苏通则需要另行寻客栈落脚。
这一路北来,尽管苏通嘴上说得凶,但沿途城市基本没怎么停留,即便是千年名城杭州,也只是在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出发时绕道西湖看了一眼,便继续北上。
可南京则不同,成祖迁都后,仍然保留了南京的都城地位,并保留了一套中央机构。南京和京师一样,设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官员的级别也和京师相同。
京师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合称二京府。
另外,南京城里的名士和大儒很多。
但大多数名士和大儒,自命清高,同时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即便沈溪是福建乡试解元,主动递上名帖也不见得人家会接见他。
沈溪不想惹麻烦,更不想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但有个人他却不得不见,这就是曾在闽浙以及两广爆发瘟疫时,作为朝廷钦差大臣出使宁化县城并亲自接受种痘,二人有过交集的前南京国子监祭酒谢铎。
谢铎在南京城,可以说是士林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历经天顺、成化、弘治三朝,博通经史,文学造诣极深,既是雁山“七贤”之一,又是“茶陵诗派”的重要奠基人,更是一代理学大家,想与其攀关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在谢铎赋闲这几年里,每年都有大臣向弘治皇帝举荐谢铎,请他重新出山为国效力。
沈溪刚到南京就打听了一下,谢铎虽然告老还乡,照理应该在太平桃溪老家,但为了收集各种书籍,他经常逗留南京,有时候一住就是几个月。
谢铎于弘治五年以钦差的身份与沈溪见面,如今转眼六年过去了。
而今的谢铎仍旧赋闲,平日没事就整理乡邦文献,又或者四处收集整理图书典籍,并以此为乐。
平日甚少有人前往谢铎在南京城的住所拜访,因为谁都知道,谢铎平日谢绝见客。
谢铎主要是不想与官场的人有来往,更不想再出仕,毕竟现在他已经是六十三岁高龄了。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谢铎会在弘治十二年再度出山,被弘治皇帝任命为礼部右侍郎,掌国子监祭酒,在二十四位祭酒中名列第一,大约相当于国子监兼太学校长。
但谢铎并不领情,多次推托,要到次年四月,弘治皇帝派人催促,谢铎才不得不启程赴京。五月中,谢铎病卧绍兴官舍,以病为由,托绍兴知府向朝廷申报辞呈,于七月十八日离开绍兴,由金华、丽水、温州绕道回乡,八月十七日抵家。弘治皇帝不准辞呈,七月再下圣旨,于是谢铎回家没几天,九月重新上路,于十一月到京。直到正德初年,他才告老还乡。
沈溪作为太学学生,面见未来的校长,他觉得很有必要。
本身二人就有渊源,途经南京却不拜访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沈溪又怕去谢铎府上会吃闭门羹,一时间有些犹豫。
等去客栈见到苏通,沈溪把要去拜访谢铎的事一说,苏通赶紧摆手:“沈老弟,不是为兄泼你冷水,别人你去拜见还有可能见到,这位谢老祭酒,真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你或者不知,在南京这地方,若论才学和名气,无人出其右者,听说头些日子应天府乡试解元也去拜访,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沈溪琢磨了一下,应天府乡试解元?那岂不就是唐寅?
唐寅怎么说是应天府乡试解元,南直隶是大明朝教学质量最高的地区,连浙江、江西等地都望尘莫及,毕竟江南出才子,这也是为何唐寅考了个应天府乡试解元会名满天下的原因,实在是这个乡试解元含金量太高了。
连唐寅去请见谢铎,都被拒之门外,足见谢铎远离官场的决心,不然弘治皇帝来年启用谢铎当大明最高学府校长,为何他要百般推脱,闹出不少事情才最终到任?
不过,沈溪还是觉得没理由过府而不拜访问候,于是硬着头皮写了拜帖。虽然苏通压根儿就没觉得谢铎会赐见,但他也同时写好拜帖,与沈溪共同进退。
在苏通的计划中,此番在南京城需要拜见的名士和大儒不少,他准备了不少拜帖,每一位都尝试投一下,但沈溪却只准备求见谢铎。
苏通所住客栈,是南京城有名的“状元居”,据说这客栈近百年来先后出了四位状元,所有南来北往的考生都喜欢在此落脚。
二人在楼下把拜帖写好,旁边有正在吃饭的士子听说后笑着过来相劝:“两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这南京城谁都可以拜访,唯独谢老大人,两位还是不要去碰钉子了。”
苏通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他虽然也劝沈溪别痴心妄想,但沈溪坚持要如此,他也只能奉陪。结果没等苏通跟那些人解释,大堂门口来了一名小厮,手里捧着大红请柬,此人进来后直接问道:“敢问福建宁化的沈公子可在此落脚?”
苏通叹道:“沈老弟中个解元果然不同,名气传得这么远,连南京也有人专程来送请柬。”
“在下就是。”
沈溪招招手让送请柬的小厮过来。
小厮走上前,丝毫也不奇怪“沈公子”竟然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恭恭敬敬把请柬奉上,说道:“我家谢先生听闻沈公子北上京城,赴太学读书,路经应天府,特让小的在周围客栈打探,送上请帖……总算让我找到了。”
苏通惊讶地问道:“不知是哪位谢先生?”
“先生的名讳,我们做奴仆的怎好称呼?是祖籍太平的谢先生,请帖内列明了住址。”小厮说完,再次恭敬行礼,“我将请柬送来,若沈公子有何交待,尽管明言,我回去会跟先生禀明。”
苏通和在场一干士子听说是祖籍太平的谢先生,马上就想到谢铎,因为谢铎祖籍正是浙江太平桃溪,再看住址,这下不但旁人,就连苏通也咋舌不已,不是谢铎又是何人?
以谢铎在江南士林的名气,加上他与当今大学士李东阳同期选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二人关系密切,很多人都想走他的门路巴结李阁老,苏通本以为沈溪去拜访纯属自讨没趣,没想到沈溪连拜帖还还没送上,谢铎竟然先送来了请柬,主动邀沈溪过府一叙。
沈溪看了看苏通,有些尴尬地对小厮道:“这位兄台,在下有个冒昧之请,此番北上京师,在下是与同乡好友一同而来,不知……”
小厮笑道:“沈公子不必说了,老先生言明,若公子身边有什么亲友,只管一并去拜访便是,老先生会在府内设好香茗,到时候还要与沈公子对弈两局呢。”
沈溪起身行礼:“请回禀谢老先生,在下明日必定按时抵达。”
“喏!”
小厮行礼告辞,转身出门而去。
等沈溪送小厮离开,回到客栈时,里面已是一片聒噪。
“这位兄台,你到底是何身份,为何谢老先生会主动来邀?”这些人本来看沈溪年纪轻轻,带着几分嘲弄与不屑,此时都不由过来搭讪攀亲近。
苏通笑道:“几位或者不知,这位乃是今年福建乡试的解元公,如今虚岁才十三。”
“怪不得怪不得,唐寅前日去拜访,结果未得,原来尚不够资格啊……哈哈,亏得人人赞他是大才子,但跟沈公子一比,还是稍逊一筹。”
沈溪有几分汗颜,若是被唐伯虎知道这些人拿这话挤兑他,不知会怎么想?当下苦笑道:“其实在下只不过是与谢老先生有些渊源而已。”
沈溪说的是大实话,但这些人怎会相信?你一个十二岁的娃娃,跟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谈何渊源?如果你说你们是亲戚或许借口更好些!
一时间,到处都是恭维声。
苏通兴高采烈,赶紧让随从把之前出去送拜帖的人叫回来。
现在能见到谢铎,比见一百个名士和大儒都有用。
你堂堂应天府的乡试解元都没见到之人,我先给见了,我是不是名气比你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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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四更!
卡文中,这章删删改改足足写了四五个小时,原本大纲里赶考路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全部删除了,天子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好!
这两天稍微调整一下情节,请大家给点儿耐心!理解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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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四章 才子?靠边站(上)()
唐寅在应天府乡试中解元之后,顶着个江南大才子的称号,已成为江南士子的眼中钉,他文章如何,人品如何,风流韵事又如何,都被人拎着个放大镜仔细瞧。大多数去与唐寅叫板期冀一举扬名之人均铩羽而归,为人耻笑。
唐寅心高气傲,又喜欢交友和拜访名士大儒,投帖拜访谢铎不成后有些抑郁寡欢,此番谢铎居然主动邀请一名福建的“后生”造访府上,结结实实扫了唐寅的面子。
在场得知这消息的人,马上大肆宣扬,他们根本不管沈溪是谁,只知道这是让唐寅丢脸,为他们出气的大好机会。
沈溪回去做第二天觐见谢铎的准备,等他下午与苏通到约定的酒肆吃饭时,苏通那边已带了不少江南士子过来。
这苏通每到一地,似乎都能交上朋友。
苏通认真为沈溪介绍,以前苏通的朋友多半都对沈溪抱有敌意,可到了陌生地界,没人知道沈溪在科场上的威风史,对沈溪恭敬有加。
“……这位就是小解元公,久仰大名,在下于步诚,幸会幸会。”
基本是一个腔调,彼此也算是言谈甚欢,似乎刚认识不久的朋友这么一寒暄便成为多年知交一般。
沈溪知道,这些人之所以攀亲近,无非是谢铎允许他带朋友一同拜访。
沈溪毕竟年岁小,在这种文士聚集的场合,适当表现出一些拘谨。苏通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主动帮他应付这些士子。
苏通非常善于应酬,有他在沈溪轻省不少。
“沈公子,听闻你明日要去谢老祭酒家中拜访,我等对他老人家崇敬已久,不知可否一同前去?”
酒宴过半,这些人终于把来意挑明,个个带着几分期冀打量沈溪。
苏通早有准备,代替沈溪回答:“我等从福建初到贵地,听闻谢老祭酒平日甚少见客,若去的人多,怕是会打扰老先生的清静。”
这些士子对望一眼,大约听明白了。去可以,但不能全去,只能从中选拔一两人,如此既不会让谢铎觉得唐突,还能令这些刚结交的朋友满意,最重要的是能得到一些特别的“好处”。
之前主动搭讪的于步诚道:“苏兄言之有理,可……我等这许多人,谁去谁不去呢?”
苏通笑道:“那就看诸位的诚意了!”
在场士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本以为眼前不过是两个福建来的“乡巴佬”,只要放下身段恭维一番就可以达成目的,谁知道这两个人这么不好应付。
于步诚叹道:“我等读书人,想得见谢老祭酒,这就是诚意,本身又身无长物……苏兄如此说,实在是难煞我等。”
苏通笑了笑,未置可否,但他的脸色分明在说,少拿这种话糊弄我。
旁边马上有人从怀里解下一块玉佩来:“苏兄、沈公子,在下这里有一方古玉,作为见面礼相赠,如何?”
一堆士子报以鄙夷的目光,为了见谢铎,可真舍得下血本啊。
你送古玉,让我们送什么?
苏通笑着把古玉拿过来赏鉴了一会儿,随后微笑着看向沈溪,征求沈溪的意见。
沈溪正色道:“在下远道而来,能得到谢老先生赐见,是我等荣幸,若被老先生知道我以带友人相见为名,私下接受礼物和馈赠,怎会宽宥?”
苏通会意,将玉佩递还了回去,笑道:“沈老弟说的明白,交情可以有,不过……谁去谁不去,最好以才学来论……诸位不妨各写一篇拜帖,我们从中选二人一同前往,如何?”
众士子还未回答,却听隔壁桌传来三声扇子拍桌的声音。
“啪!啪!啪!”
随后伴随的是三声浑厚之音:“好!好!好!”
一人随即站了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有着宽阔的前额,方正的脸,高鼻梁,一对眼睛大而明亮,笑容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颌下未蓄胡子,看上去人很精神,身上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