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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传-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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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水,因着几句口舌,咱们营里头就将他们一个什的人都打了!好几个都打坏了骨头!那姓李的小子说,说,也不要别的,就叫那闯祸的兵士给那一什人赔礼道歉,再赔了汤药费!”

    “打人?”侯永贵对此事一无所知,现在听个乱七八糟的,更是不知所云。他一把将军将丢在地上,心下倒有几分安定。眼睛冲军将一横,喝骂道:“慌什么!你看你成甚么样子!那姓李的小子难道还当真敢把兵开进我帐里来!?”他亦是立刻发现关键之处,哼了一声道:“显字营的人敢踏进咱们营里一步,就是叛逆之举!他也就敢在外头做做样子,你等着吧,一会儿工夫他们就要自讨没趣,自己回去了!”

    “何什长,那翔字营的门叫不开。”兵士脸色难看地同何泰回报道:“先前里头还有些乱,有几个人出来看了看,现在他们恐怕发现咱们不敢进去,干脆就拿拒马把前头拦了,对咱们理也不理!”

    何泰所在的丁队负责翔字营营门一带,简单的说,就是负责叫门,把里头的人都叫出来。但翔字营果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当下就有军官各处吩咐,命令紧闭门户,不许搭理外头的人。还很有些人对着显字营的兵士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纵然听不到说什么,但借着火光,也能看到那些人脸上一片蔑视轻忽的神色!

    “什长,现下要怎么办?”叫门的兵士期盼地看着年轻的什长。

    “你去,将咱们队里的唢呐锣鼓一类拿过来。”何泰冷静地叫过一个兵士吩咐,“再同其他队里的人说,大家都将向响器拿出来,这大晚上的,又走了一天的路,想必翔字营的兄弟是困得狠了,没发现咱们在外头,既如此,咱们声音大些,总是要让里头的人晓得,外头有人!”

    显字营的编制都照着纪效新书安排,按纪效新书所说,“每一营,火药线匠一名,木匠一名,铁匠一名,大铳手三名,各带全副器具。每把总,喡抟幻纫幻诺岩幻乃拿嗍忠幻ゎ嘁幻V芯ㄉ舷掠倒氖止踩嗣绞慷绞抟幻俭哒哐榱簦梅於扯澄迕鹨┙呈箫ナ忠欢尤!彼淙缓罄从钟行┑髡才牛筇迕徊疃嗌佟O窒孪宰钟锿罚饫仁志陀衅甙烁觯瑔罗又有七八个,锣鼓笛钹更是数十,全都吹打起来,这么小的地方里头,就是死人也得叫吵醒了!

    这些杂役乐手不止吹奏,还各有各的调子,吵成这样还没有错到旁人的音调上头。你吹锁南枝,我就吹山坡羊;你吹放风筝,我就吹小桃红!这些乐手原就是从民间招募而来,那些俗曲原就是烂熟于心,又有军官许诺奖励多少,当下使出浑身解数,唯恐被旁人压了声音下去!站得近些的兵士都捂了耳朵,还有些人索性扯了衣角布料撕成两团塞住耳朵,即便如此,那乐声亦是如同魔音穿脑一般冲进耳朵里头来!

    显字营都是如此,更不要提近在咫尺的翔字营。当下就有不少人从帐篷里出来,骂骂咧咧地冲着这边叫喊,可惜他们声音太小,那乐声又太大——尤其是唢呐,吹动起来声音刺耳,即便扯着嗓子嘶吼也是无济于事!

    反倒是显字营的兵士看对面气得跳脚,却又不敢出营,当下笑得前仰后俯,有脾性促狭的人干脆拿了铁皮卷的喇叭大声说起了俏皮话:“翔字营的兄弟们,现下醒了?对不住啊!咱们性子着急,看兄弟们不醒,叫了营里的乐手!怎么样,他们手艺不赖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兵士们听了,又是一声哄笑,比之先前声音更大,把那乐声都险些盖了过去!翔字营的兵将险些气炸,不少人想要过来理论,却又走不到显字营身边来——兵士们叫了唢呐手站在最前头,一见人过来,也不要调子,就使劲往高调里头吹!翔字营的人就恨自己少生几双手,不然还能往耳朵上多捂两层!

    侯永贵亦是被吵得不轻。他恨得眼睛都要滴血,将帐篷里头砸了个乱七八糟,这才稍解郁气。他没想到,这李永仲看着斯文讲究,居然能不要脸到这般地步!气闷地在帐篷里转了两圈,侯永贵咬着牙道:“我就要看看,这姓李的葫芦里到底卖了甚么药!”胡乱穿戴了衣裳,带了两个亲兵,出了帐篷,就朝显字营的人走了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何泰(4)() 
众所周知,侯良柱喜爱侯永贵自家这个远房族侄的原因有很多,但有一个原因,就算排不上第一也能排进前三——这个年轻人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侯良柱。据说有一次侯良柱曾经公开称赞侯永贵:“极类吾青年之时,乃侯家千里驹。”

    凭心而论,侯永贵的相貌堂堂,五官英武,浓眉大眼,再加上厚实魁梧的身板,往人前一站就有几分武人风貌,让人开口赞一个好字。不过现下他目光阴翳,嘴唇抿紧向下拉出一条弧线,两道浓眉在眉心拧出一个疙瘩,神色难看,走路横冲直撞四处带风,实在称不上以往被人所称道的将军风采。

    他大踏步向一个显字营的喇叭手走去,劈手就将喇叭一把抢来摔在地上,如此尤不解恨,还狠狠踩上两脚这才算完。周围的人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乐手们吓得停了动作,一时间营地内外都静下来,只能听到桐油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剥剥的声音。在夜风中摇摆不定的火焰在人们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为表情涂抹几分诡秘的色彩。

    “好哇!”侯永贵冷笑,眼神不徐不疾地默不作声的显字营兵士脸上环视一圈,重重地哼了一声,表情阴冷慢条斯理地开口:“怎么?显字营的上官都不曾给你们说过军法?入夜之后,敢在军营里头喧哗发声是为乱军!这是要杀头的罪过!本将看你们也是受人蒙蔽,特特网开一面,现在都给本将滚回去睡觉!再有胆敢停留梭巡不去的,就休怪本将辣手了!”

    他毕竟是正牌子的军官,威胁之语出口,就有些胆小的兵士腿软站不住,还有些人干脆就偷偷向后退了几步,想要躲到后头!侯良柱双手抱胸,借助火光,眼尖地瞥见了前排几个兵士面色发青,不免心下得意,口中不免带出几分:“咱们做兵的人,要紧的就是知晓甚么能做,甚么不能!当兵吃粮,不要受了有心人蒙蔽!”

    “噢?侯队官给本官说一说,这有心人到底是甚么人?”一个清朗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并且由远至近地靠过来:“不然本官就要奇怪——侯队官明明是中军翔字营的人,怎地对我显字营的内务如此熟悉?”

    侯永贵心下一惊,下意识抬头,就见面前的人群分出一条道来,一个面目年轻穿戴寻常的年轻军官在兵士的簇拥下大步前来。他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那垂在身材的双手也忽地攥成拳头!侯永贵在心中破口大骂——这李永仲,烧成灰他都认得!

    “噢?原来是李队官,这一向少见了。”随随便便地抬手抱拳,算是行了个礼,侯良柱盯着对方那张平静的面孔,咬着后槽牙狞笑道:“这个时辰了,李队官竟然还不曾睡?这是为军务烦心?难得啊!只是明日大早咱们就又得上路出发,为免到时没有精神赶路,李队官还是带着兄弟们去休息地好。不然若是论到军法上头,怕是讨不着甚么好果子。”

    “这倒不急。”李永仲仿佛没听出侯永贵的威胁之意,仍旧笑嘻嘻地开口道:“本官同侯队官平时见得少,不甚亲近;带累咱们显字营同翔子营虽然同处一军,却有些误会未解。另外侯队官方才说得好,入夜之后军营里头严禁喧哗,不过,若是站在营地外头,便是将大罗神仙吵了起来,也不算违了军法。”

    “你!?”侯永贵这才注意到显字营的兵士们虽说离得近,却都像是早早得了吩咐一般紧紧围在充作阻拦之用的拒马之外,若要论起来,的确可以勉强说没有入营。侯永贵看李永仲那张笑眯眯的脸,简直恨不得伸手给他撕下来!他好歹还记得这里不是大军里头,还得维持个体面。僵着面皮,侯永贵将满腔的怒火强压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斜着眼睛冷冷地道:“李队官好利的口!这些且不说了,日后自有公论。现在本官就问你,大晚上的纠集兵士到底想干甚么!?想造反!?”

    “侯队官莫血口喷人。”盯着侯永贵跋扈的神色,李永仲也冷下表情,他将手一扬,立时就有十来个人抬了担架上来,兵士们如潮水般退却,让开好大一片空地出来。年轻的军官点着躺在担架上的不断呻。吟的伤员一个个数过来:“这个,肋骨断了两根;这个小腿骨裂,这个大臂伤了,还有这个,脑壳上险些被开瓢!”他的声音里越发渗出危险的味道:“侯队官,我营里这些人怎么伤的,你不要说不知道罢?”

    侯永贵先时就隐约知道自己营里几个泼皮将显字营里一什人打了,缘由如何,打的轻重一概不知。现在看到七八个人连走也走不得,还得靠人抬过来,就算他素来恣意妄为,现下也不免短了几分气概。当下轻咳一声,视线不动声色地避开伤者,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李队官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军中向来摔跤为戏,儿郎们手下一时失了方寸也是有的。再说了,这兵士日夜操练,难道一什的兵还打不过几个人?”说到这里,他刻意轻蔑一笑,神色间带了几分轻视:“都说显字营战力在川东当数第一,现下看来嘛”侯永贵拖长了腔调:“不过尔尔啊。”

    “我营里的兵士,纵然只有杀鸡捉兔的份,也不劳侯队官替本官操心。”李永仲对侯永贵的话置若罔闻,神色逐渐冰冷,“前头种种,本官也懒得说了,只要伤人者出来赔礼道歉,给我这几个兵赔了汤药费,此事便就此了了不然”李永仲的目光落在侯永贵的脸上良久,让对方脊背上都爬满冷汗才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这一路劳顿,若是有些人恍惚了,一脚跌到深谷里头,也是寻常。”

    侯永贵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他许久,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实性,但他能从李永仲脸上看到的只有一片毫不动摇的冷酷。现场静悄悄的,似乎连呼吸都被刻意放轻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两个年轻的军官身上,一个衣冠整齐,至始至终站得笔直,面色平静肃穆;另一个衣衫发髻凌乱,几息不到的光景,叉腰抱胸地换了几个姿势。这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很少有人明了,但不妨碍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沉默了片刻,侯永贵勉强一笑,神色依旧矜持,口气却软了下来:“李兄弟,咱们现在论起来,都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同袍兄弟,不要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我营里头几个人有些不谨慎,手脚粗重了些,这是有的,待咱们完了差事,我叫他们上显字营同几个兄弟赔礼道歉如何?现在毕竟军务要紧!这么些些小事,很不必闹成这样,不免失了体面!”

    李永仲肃容道:“正因军务要紧,这事情才不能轻轻放过!眼看着就要同贼子交手,我这营里却平白折了一什的兵力!显字营哪怕满员才多少兵丁?这受伤的人,都是老兵!我也骂他们,身为武人,居然没有随身携带军械,这是他们不对的地方!待他们伤好了,也要重重责罚!”他话中杀机浓烈:“但这件事,哪怕闹到军门面前本官也是不退半步!打人者不赔礼道歉,赔上汤药费,我李永仲也不惮做一回混人!”

    侯永贵原以为自己给了台阶,李永仲一定会就此服软见好就好,没想到此人却当真是个榆木脑袋!他气得眼前发黑,脑袋发昏,恶狠狠地盯着那张格外斯文完全不像武人面孔的脸,恨不得将他绑了丢到外头去,眼不见心不烦!勉强平复呼吸,侯永贵目光阴冷,向着李永仲问道:“李队官,你当真执意如此?不如听兄弟一句,咱们做军将的,很不必为了这些事体失了身份体面!”

    “于侯队官,的确有伤体面,于本官这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既为我营里的兵竟然被人如猪狗一般痛打!也为他们竟然如此不争气!侯队官美意,小弟心领了,但今日此事无法善了!侯队官若不交人,本官的确无可奈何,但也叫他们从此小心了!山高林密,路上发生甚么都不稀奇!”李永仲呵呵一笑,殊无本分笑意,死盯侯永贵一眼,看得他浑身寒毛竖起方才回头大喝一声,“收队回营!明日早起赶路!”

    在压抑的气氛当中,显字营的兵士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以队为单位集合,然后沉默着一队队按次序回到营地。翔字营的兵士很有几分手足无措,那十来个先前满脸嚣张狂妄的兵士现下虽还死撑着,却悄悄安静下来,恨不得就此将自己掩在人群里头。侯永贵看着显字营的人迅速安静离开,没人再朝这边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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