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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伯身上乱瞥,语含威胁:“寨中不容外人乱走,二位,千万别因着一时好事,枉送性命!”
李永伯登时大怒,正要打算痛骂出气,刘贵已将他一把抓住,脸上赔笑,连连应道:“应当的,应当的,寨里的规矩,小人自然知道得清楚。”
邓小豹闻言只哼了一声,特别将李永伯上下一打量,便自顾自地走了。待看到他走得连影子都没有,李永伯将刘贵的手一把摔开,气得连连声音都变了,嘶声竭力地怒道:“刘贵!你这是不想回富顺了!居然由着人作践我!”
刘贵连连摇头,苦笑着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地对李永伯苦口婆心道:“伯官儿!伯官儿!你听小人一句话,暂且忍耐!暂且忍耐!这里不是富顺,由不得性子!老爷让小人带伯官儿来这里,对伯官儿期许甚深!伯官儿,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痛快,坏了两家大事!”
第四十九章 幕启(3)()
国朝初年,太祖定民分士农工商四等之户,其中匠户无有田土,也不像商户有所经营,苦于徭役,穷困非常。时日渐久,匠户逃亡四逸,大户之家多养匠人以供己用。而作为富顺如今最大的盐商,从李齐开始,就搜罗不少铁匠木匠一类;等到李永仲,更是将这些匠人按照手艺高低一一细分,又仿着后世工厂的规章条程布置,几年下来,李家匠人手艺精湛传遍了整个富顺,甚至有了一个生意红火的铁匠铺子。
此时李永仲带着何泰正在工匠营里巡视,看过木工之后,走到铁匠之处。负责管理铁匠的匠人头目平日里唤作朱老七,秉性憨厚少语,手上的活计却是一等一的好,除了在将作之事上能滔滔不绝地说个三天三夜,平日里几乎听不见他说话的声气。
不过此刻可一点都看不出朱老七沉默寡言,只听到他指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水碓对李永仲自豪地说:“伯官儿上回同我们说的冲压之法,试作几回都不成功,直到前些日子,老丁,”他朝一个看也不看这边,只管埋头不住敲打工件的匠人努努嘴,“忽地同我说他看舂米的水碓,很有几分所谓冲压的意思,又寻些年老的匠人一同参详,辛苦几日,总算成功。”
只听他道:“老丁叫人在山上挖了水坝,得了大股激流,又将水轮加大加粗,把石碓头换作钢铁,一番实验下来,如今三个碓头同时运作,一日可得胸甲数十副,如果铁料供应及时,产量再翻一番想必也是不成问题。”
李永仲微微颔首,道:“很好!以前我同你所讲的就是这个意思,有了想头,就去试作!不要怕花费钱粮,此处花得再多,做出东西来,以后就是成倍赚回来!”
朱老七连连点头道:“仲官儿说得很是!如今匠人们也是这个意思!以前却是小人想得左了,唯恐白花了钱粮却成不了事,现下却不会了!”说着他喜动脸色,眉飞色舞道:“刚才给仲官儿看的还是小节。仲官儿之前所说之事,小人等耗费足有半年光阴,如今虽不敢说完善,但确可足用!”
他将李永仲并何泰二人带到一个怪模怪样的机械之前,黑红的脸上又是激动又是骄傲地介绍道:“此物名为钻床!专为铳管钻膛之用,胜过人力无数!”他朝仲官儿看了一眼,感叹道:“若不是仲官儿提点,小人等这些木头木脑,当真要想破脑子!”
以李永仲的眼光来说,这座现在被取名为钻床,实际上的水力镗床相当原始。很显然朱老七等人从琢磨玉石的磨床当中得到不少的启发,其实将动力由人工踩踏换为更有力更稳定的水力——四川地处西南,水流丰沛,常年无冻,水力的使用实在相当常见。
“原本铳管的制作是极难的,一个老成的匠人一天最多也只得一根,但如今有钻床可用,匠人一天可做五根!”朱老七激动的张开巴掌比划了一回,这才稍稍冷静,又遗憾道:“不过就是刀头废得太快!上好的百炼钢,能打多少刀枪出来,如今全费在这上头了!”
“不错。”李永仲将铳管在手上掂量几下,又举到眼前仔细查看内里,这才微微颔首,随手将它丢下,由着铳管跌入工件筐中,同其他已经磨好的铳管撞出清脆的金属“叮”声。他同朱老七仔细讲道:“不要怕费那些,你也见过火铳之力,有了它,就是少些刀枪又能如何?专拨两个匠人做此事,宁可慢,也绝不能为着求快而应付差事。”
祝老七点头如捣蒜,连声应下:“本当如此!”
何泰跟在李永仲身边一直默然不语,待出了工匠营,这才很有几分感慨地笑道:“前头废了多少,才得了这么一点儿。这二年的盐利全花在上头,说是金山银海地堆出来也毫不为过。”说到此处,他将视线落在工件筐中看似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铳管上,面色复杂地叹道:“有这东西,日后哪还有兵家的前程呢?”
“如何没有?”李永仲反问一句,“练兵贵在练胆,不敢见血,怎么算得好兵?”此处只有他们二人,连护卫都远远避开,因此他说话很是肆无忌惮,“再是利器,拿在一群怯懦之人手里,又有何用?反之,虎狼之士,便是赤手空拳,木枪树刀,也可劈石撼山!”
“阿泰,你是我奶兄弟,在我这里,便同亲弟兄是一样的。”李永仲拍拍何泰肩膀,沉声道:“我不怕告诉你,现今之安稳不过镜中花,水中月,这天下,乱世将临!如今我们攒下的一分力量,以后足以回馈十成。现下我在挑水匠中以护卫之名招揽质朴刚健的力工,为的就是他们在井场里头已经习惯同伍为伴,也习惯规行矩步。我将这些璞玉交给你,你得给我练出胆气雄壮,敢战求胜的好兵来!”
一番话说得何泰热血沸腾,就直如一把火在丹田处点燃,顺着奇经八脉直冲四肢百骸,烧地眼角都作发红!一双眼牢牢盯住李永伯,他毫不犹豫地单膝点地,嘶声道:“仲官儿信我用我!我何泰无以为报,从今至后,仲官儿所指之处,便是何泰率死之所!”
“好!”李永仲将他一把拉起,一拳捶在胸口,道:“我不说同富贵!只为同富贵之人往往不能共生死!只以后若我叫阿泰赴死,自己绝不独自偷生!”
自五六年前开始行盐,李永仲便尝试组建属于自己而非李家的武装力量。不过哪怕四百年后,他也和军旅沾不上半分关系,唯一会的就是念书军训之时教官所教的一招半式。护卫训练开初,他也异常天真地以为凭着后世这一点皮毛,他就能练出一支强军,不说打遍天下,至少也能称霸川东,但很快现实就狠狠给了李永仲一记耳光。
被高额俸禄招募而来的武人阳奉阴违,自挑水匠中简拔出的力工木讷呆板,十停中九停半大字不识一个,分不清左右,辨不了南北,李永仲推行的法子很快就无疾而终,那些所谓的力量训练更被嗤笑为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某个应募而来,自称学了戚家军刀半成不到的武人只露了一手就让李永仲哑然:一炷香的时辰里,这个隐瞒来历,面目平常的年轻人用一柄木刀放倒了七八个一拥而上的力工,反倒是李永仲同何泰两个,使两杆长枪,靠着一同长大积累下的默契,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仲官儿,你这法子有几分奇巧不假,”停手之后,那个年轻人一脸认真地同李永仲道:“但现下你这手里头的人真不成!就这般下去,再是美食厚禄也绝养不出好兵来!”
“那你来!”李永仲看着他,利利索索干干脆脆地对这个年轻人说:“你说我不成,那你来!练出好兵,我给你敬酒!”
后来李永仲才知道,他撞了天大的运气!这个含糊来历的年轻人自小背着孙武子法吴子,六韬纪效新书长大,刚会走路,就被长辈一脚踹到校场里头,日日习练不辍,将要大放光彩之时,却因着某些缘故,阖家遭难,他光身子逃出,一路狼狈地来到四川,路过富顺之时,仅仅为了吃一顿饱饭投到李府中,初时不过想胡乱混些时日,俸禄到手便打算不告而别,谁想因着看不过李永仲一个毛孩子的胡作乱为多了句嘴,就生生上了贼船!
队正曹金亮正在自得其乐地喝酒,忽地好大一个喷嚏,生生打了个冷颤,他狐疑地四处看看,暗道:“莫不是李永仲那小子又在背后编排我?!”
当李永仲心情舒畅地巡视这个明面上的庄子,实际里的军营之时,李永伯和刘贵正在泸州南面的崇山峻岭之中苦捱时候。邓小豹仿佛一去不回,两个人等了许久,浑身被冷风吹得凉透,刘贵把李永伯劝了又劝,总算让他按捺下脾气没有发作。
“先前我听邓小豹说甚么大师,又听你说无生老母,”久候无聊,李永伯干脆向刘贵问起心中的疑问,“难不成这个寨子里头还藏着和尚庙?就是不知道供的是哪路神仙菩萨?”
刘贵面色一变,一把就向李永伯嘴上捂去!如果说之前他对李永伯还留了三分客气,如今是实打实地使上了气力,将李永伯口鼻死死捂住,险些就让他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挣出来,李永伯恼羞成怒,就要张口斥骂,便听刘贵板起面孔,冷冷开口道:“表少爷!老爷将你托付于我,不是让你带着我们去寻找死的法门!你若是想不开,也别带擎上我!”
“伯官儿以为那是什么大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那是座下弟子,一等一的法力在身!若是连这都没听过,那白莲教三个字,总该晓得罢!”
第五十章 幕启(4)()
这是一座川东一带常见的吊脚楼,只是与寻常房屋不同,全用原木搭就,没有半点精致可言,就和它的主人一般散发着一股粗旷危险的气息;房门大敞,门前六级青石阶,每隔一阶,便有一个按刀站立,神情阴冷彪悍的土匪;正堂之中,也并未像甚么话本所说那样摆放着一把虎皮交椅,而是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塘,上面正吊煮一锅白肉,几丝光线从明瓦之处倾泻而下,同火光一起照亮了坐在火塘之后的男人的眉眼。
李永伯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盘坐在刘贵身边,看着刘贵同这个据说是白莲教大师兄的土匪头目谈笑风生,奉承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地送过去,一张老脸笑得谄媚至极。
“大师,如今川东这片,哪个没听过镇川东亮堂堂的名号?”刘贵做小伏低地给对方倒了一盅酒,老脸笑烂,一个劲儿地胡吹乱捧地道:“川东这片,哪个不认大师是条好汉?有哪个道上的兄弟敢说自己义薄云天?也只有大师,才敢说这个话,无生老母座下无分贵贱,所以才有大师这样劫富济贫的好汉!”
一身僧袍打扮,却又留着发髻,颈上带着一串百单八的灰白的佛珠,凶蛮之气无法遮挡的男人沉沉地扯开嘴角,算笑了一笑,漫不经心地看着刘贵道:“哦?如今街面上都这样说我镇川东?”
刘贵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点点头陪着笑道:“那自然是真的,大师法力无边,哪个不怕?”
“无人不怕?我看你身边这位表少爷就很是不怕嘛。”镇川东朝李永伯抬抬下巴,似笑非笑道:“连被酒都不肯同我喝,这是嫌弃我寨子里酒不好?”
头日晚上那场酒宴镇川东并未出席,因此这是李永伯第一次见他。往日里横行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永伯只觉自己被一只吊颈猛虎死死盯住,背心立刻被冷汗打湿,汗毛直竖,总算他还算有点胆气,哆哆嗦嗦地举了酒杯,向镇川东敬酒过去,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在下,在下第一次见大师这样雄壮的好汉,实在是心里欢喜”
镇川东看他半晌,直把李永伯看得手里头的酒泼泼洒洒半杯有余,这才好整以暇地举起杯子和他意思意思地碰了一下,李永伯顿时大喜过望,赶紧一口饮尽,又颇机灵地提了酒壶给镇川东倒酒。
刘贵这才悄悄长出一口气,这位大名鼎鼎的白莲教大师兄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他生怕李永伯一个应对不好,他们两个走着来,就得躺着回去了。现在看来,李永伯虽然平日里愚蠢跋扈,也不是全然不知好歹,不晓进退的。
觑了个空子,刘贵满脸堆笑地接过李永伯手里的酒壶,给镇川东斟了杯酒,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道:“大师,这次小人同表少爷来此,不为别个,是我家老爷有事,想要托付给大师,”他暗示道:“此事若成,老爷私下同小人说,愿给兄弟们这个数!”他放下酒杯,张开左手反复翻了两次。
镇川东眯着眼睛看似毫不在意,手指却往颈上的挂珠摸去,屋里一时无人说话,略过一会儿,这个土匪的大头目才看似不在意地慢吞吞开口道:“刘三爷同寨子一向是深情厚谊,不过这次出手如此大方”他探究的视线像刀子一般像刘贵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