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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叫蛮子偷了营,一时半会的,可没人来救咱们。小心无大过,既然李队官都这么说了,咱们听命就是。”
在李永仲的坚持下,除了他所属的丁队,显字营其他的兵士不得不哀声哉道地继续前进。好在没走多久,那个向导口中的小山头就出现在了兵士们的眼前。果然林木稀疏,和山道上被遮蔽得差不多的视野视野一比,这里开阔不少,再往里走,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流水声。
按照丁队的规则,李永仲一丝不苟地安排了兵士值守之后才捡了一棵树边坐下,他也不脱甲,就解了下颌的盔帽系带,拿下沉重的八瓣帽儿盔,舒服地叹了口气,就见郑国才,周谦和冯宝群三人联袂朝他走来。他扶着树站起来,先笑着问了个好:“三位队官,怎地不去歇息?走了半天,不累啊?”
冯宝群先笑着开口道:“丁队一直在前头开路,咱们就在后头走现成的好路,有什么累不累的?”他冲郑国才使了个眼色,打着哈哈道:“这回咱哥仨来找李队官,实在是有些事想同李队官商量。”
李永仲先是笑容满面地吩咐亲兵搬来几块石头充作马扎,招呼三人坐下,不动声色地道:“三位都年长于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叫声老哥。在军中,咱们是同袍兄弟,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今天五更咱们同中军翔字营一道出来,结果他却只肯走到层台,倒要咱们到阿落密来!”周谦是个耿直脾气,刚一坐下就拍着大腿,迫不及待地嚷开了大嗓门:“咱们甚么都没说,辛辛苦苦整整一个上午,这会儿才将将摸到了阿落密边上,我看啊,要到阿落密所,非得明天不可!”
“按说,这是军令,兄弟们辛苦倒也罢了,但凭什么咱们要到阿落密,翔字营的兔崽子只到层台!?这大军离着层台才多远?走得快些,半上午的就到了!不过是因着前些时日兄弟们累得太狠,军门体恤底下人,才叫大军多歇了一天!不然,现在大军早就到层台位置了!”郑国才沉声道:“那翔字营的兔崽子欺人太甚!”
“两位兄弟的意思,是咱们现下也算到了阿落密,就这么报回去,纵然是军门也挑不出毛病!”冯宝群脸上笑得亲热,嘴里的话可不怎么客气:“李队官,丁队的都是好汉勇士,但这好汉勇士,也不是铁打的罢?纵然李队官不为其他兄弟考虑,也得为丁队的兄弟们多想想吧?咱们为人上官的,该体恤的时候,还得多多体恤才是。”
“几位哥哥说得对。”李永仲笑容不变,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膝盖,面色不动淡淡地道:“那翔字营甚是可恶,不过是仗着里头有人是军门的族人,便整天里耀武扬威的,只是哥哥们请想,咱们毕竟是前锋,探路是该当本分,翔字营是中军里的营头,他就算只走到层台也有道理,但咱们要是没法子将阿落密的详情报上去,万一翔字营里头有人在军门面前说了甚么”
冯宝群眼皮一跳,脸上的笑险些就要挂不住,他暗地里深吸口气,瞧着更诚恳了些:“李队官说的是。但阿落密的情形到底,只有咱们这几队人才晓得,给兄弟们吩咐下去,”他的脸上滑过几丝阴狠,“谁敢乱说?我拔了他舌头!”
郑国才亦劝说:“实在不是咱们怕苦怕累,却是兄弟们不忿得紧!大军修整,派咱们前锋探路,该当正管,没什么可说的,但翔字营的兔崽子在层台就扎营,舒舒服服地待一天,兄弟们心里头可是老大的不服!军门族人怎么了?便是军门的亲儿子,也说不过这个道理去!”
周谦直通通地道:“就是这个理!若是翔字营和咱们一道来阿落密,我老周甚话不说,但那帮兔崽子就敢停在层台!李队官,你同丁队都是好汉,俺老周服气你,但你看看,这一上午,丁队的兄弟们走在最前,便同农汉一般,那腰杆就没有挺直的时候!你是队官,你不心疼,旁人看着,还有几分心疼!”
“我代丁队谢过各位哥哥的美意!”李永仲站起来,极认真地朝三个队官团团作了个罗圈揖,唬得对面三个人跳起来还礼。然后他极诚恳地同三人讲:“三位队官的美意,我李永仲谢了。但阿落密,咱们今日必去不可!”他打断将要问话的三人,继续道:“三位听我说完,说完了,若是三位还是不愿去阿落密所,我李永仲也从善如流,跟着大家一道回去!”
“三位应该还记得上回咱们遇袭的事吧?除却蛮子,那里头还有百十号汉人!这贵州一地,山匪强人多如牛毛,但大家何时见过同蛮子混在一起的汉人?纵然有的,也少!况且,后来我队里的一个哨官同我说,在那些汉人里头,看见了以前在富顺的一个熟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战(4)()
“熟人?”听见面前这个年轻人如此说,几个队官都是面面相觑,冯宝群沉吟片刻,倒是朝李永仲开口问了一句:“李队官既然说到这上头,可是有妨碍?”
李永仲点点头,也不隐瞒,坦然道:“这人过去同我家有些过节,后头听说是投匪了。川东离着这儿好说也有几百里地,咱们在贵州山里打转,见着几个川人了?怎地就见着了他?我这人素来爱多想,不免就想得深了些。因此,阿落密一地,是一定要去的。”
这个解释虽然勉强,但不能说站不住脚。周谦脾气直,听了倒是嘀咕一句:“自己的麻烦,怎么就牵连了别人?”但声音极低,显然也知道这句话说得没甚道理——这也不是李永仲自家愿意招惹的!三个队官相互看了一阵,冯宝群试着又问:“李队官,咱们三个托大,算是积年的老军伍,你也不是不知兵的人,这地界,顶天了也就是藏个几千人,大军过来浩浩荡荡几万人,哪怕前头确实有那些个蛮子山匪,但是他们有多少胆子敢拿着鸡蛋同石头碰?”
这一点也是李永仲没想明白的地方,但他另有说法:“冯队官说得好。”年轻人点点头算是认同冯宝群这句话,然后话锋一转道:“不过万一大军若真是遇袭,哪怕将这伙子人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但咱们之后难道不吃挂落?”李永仲反问一句:“军门同千户眼睛里都是不揉沙子的主,到时候,咱们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吧?”
这句话说得三个队官目光闪烁,半天无人言语。李永仲将三人一望,笑得客客气气地道:“丁队是新人,咱们这一趟阿落密之行又算是小弟坚持去的,下午开道之事还是由丁队一应承担,咱们也不走远,算算路程,其实若真有埋伏,他们也不可能藏到已经荒废的卫所里头去,必然就在附近,真有这么一伙子人,不定半下午的就能遇见了!到时候咱们杀他个措手不及,带着军功回去,不是还能气死翔字营那帮兔崽子么!”
听到军功二字,郑国才心里一动,上回不就因遇袭显字营才能有所斩获么?上回还是被有心算无心,这回他们却是和对方的位置调转一回,若没有埋伏,不过就是白跑一趟,也算是全了差事,但若是叫他们撞着敌军,哪怕悄悄查看,不惊动对方呢?那也是正经的功劳!拢共才四个队,都得分润不少!
想至此处,郑国才一阵心热。他咳嗽一声,见其他几个人都看过来,便装出一副同甘共苦的同袍神气道:“李队官这又说得是哪里话!虽则丁队入营不久,但既然在一个营头锅里吃饭,就是同袍兄弟,更别提李队官还是咱们千户的子侄辈!两位兄弟也别说了,李队官说得有理,翔字营那帮兔崽子看咱们本就不顺眼,平日里没事还得找事呢,咱们却不能敷衍差事。这里草木又深,晒不着什么日头,倒是凉爽些,待兄弟们好生歇够了,不如就早些上路!”
三个人里头实则腰杆子最硬的郑国才都这样说了,其他两个人虽然不甚甘心,到底也不再说什么。四个队官总算能好生商量之后到底该如何行动。方才李永仲说丁队下午继续开路不过是客气话,其他三个都不是蠢人,自然没人当真,最后议定下来,下午的路,由另外三个队轮流开道,丁队押后。
商议既定,哪怕其他几个队不如丁队利索,到底算是明军精锐,用过充作午饭的杂粮大饼,又歇了小半个时辰,队伍便继续上路。虽然兵士里头还有些牢骚议论,但大多数人默默都默默赶路,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军官们终于宣布停下宿营。
明军选择的宿营地原是一个背风的山坳,不过为着防范的考虑,几个队官商量一回,还是决定再往上移到半山腰处,这里可供藏身的林木比起山坳里头要稀疏很多,纵然绝大多数人都是雀蒙眼,但夜间点起几堆篝火,再警醒些,倒也能安稳过夜。
山路难行,又要一路开道向前,虽然三个队不时轮换,但到了晚间扎营的时候,明军也不过只走了二十里不到。等勉强用过干粮,许多人靠在一起,早早就进入梦乡。一时间,只有负责守卫的兵士和极少数的人还醒着。但在这片黑暗危险的山林里头,人类并不只有他们。
关老二以及他们手下的夷人已经等了很久。原本他们以为明军会留在舒适避风的山坳当中,但没想到这伙明军异常的奸猾,居然宁愿受累也要到半山腰上头去——山里夜里风大,纵然是夏日,夜风也能把人从里到外吹个透心凉——这一手实在让关老二措手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几百号明军在半山腰上头依靠山势勉强搭了个一个简易营寨,捆扎起拒马,挂了铃铛,又四处点起篝火,安排布防,一时间竟然有狗吃刺猬无处下嘴之感。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明军里头除了几个值夜的哨兵和巡逻的兵士之外,俱都沉沉入睡。夜风呼啸往来,将那篝火撕扯变换出各种形状,在黑夜之中仿佛精怪一般。而就在距明军不远地方,几个行动鬼魅的人躲躲藏藏,满怀恶意地窥视着他们。
“二哥,狗官军防备得紧!怎么办?咱还要不要打这一遭?”藏在几棵杂树的阴影当中,关老二一个心腹拧着眉毛低声问他,“兄弟们夜里都是些雀蒙眼,什么都看不着!要是硬上,要吃大亏!”
“闭嘴!”关老二不耐烦地骂他一句:“你这是怕官军听不见?!”他小心地拨开挡在面前的枝叶,不远处的明军营地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他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的确就像心腹所说,就以现在他手上这点人马,哪怕看着比这股官军多上一倍,但要是想现在就吃掉他们,真是千难万难。
“咱们先看看。”关老二心里转着其他念头,阴狠的目光在这个小小的临时营地上流连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明狗就这几队兵,难道还能守得如铁桶一般?咱们可比他们多出整整一倍人马!又都是足足地歇了一天,狗官军走了一天,现在早就脚耙手软,再等会儿,天亮之前人最是困乏时候,兄弟们现在先埋伏上来,到时候一口气冲上去,狗官军就得吃个大亏!”
今晚负责营地守卫的是丁队。因下午没有参与开路,相对其他几个队,丁队兵士倒也不是多么疲累。李永仲令甲哨守卫下半夜,乙哨守卫上半夜,又担心人手毕竟不足,又和郑国才几个商议,每个队里再抽一个什守夜,虽然三个队官心底不免嘀咕李永仲无事找事,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乙哨的代哨官陈明江已过来同刘小七交班。这次曹金亮有意看看陈明江带兵的水平,出发之前就说本次他只看不说话,乙哨的一干事务全都交给陈明江打理,若是“看得过去,以后就叫明江担起胆子,容老曹我偷个懒”。因着这个原因,这个前亲兵队统领纵然不是精细到了十分,也是认真了一路,值守巡夜也是亲自带人守足了时辰,此时才将将过来同刘小七交班。
他们都是和衣而眠,因此也就无谓穿戴之类。刘小七戴好盔帽,和陈明江略略说笑两句,正要带人去查岗,就见这个还不是很熟悉的同袍忽然抽了抽鼻子,脸色也微妙几分,然后冷不防地开口问他:“刘哨官,咱这队里头,有人吃烟么?”
刘小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摇头否认:“队官深厌此物,咱们又是镇日里头打熬气力的武人,这东西熏人得紧,怎会吃这个?”
陈明江同一脸愣怔刘小七看一眼,面上神情更加难看几分,他低声道:“方才一阵风来,我却闻见好大一股子烟气味道!咱们的营地是上风处,队里又无人吃烟,其他几个队都在后头,怎么这里能闻到这么个味道?!”
两个哨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惊心的意味。陈明江到底经的事多些,看着倒还镇定,只语速极快地低声同刘小七道:“刘哨官,你去悄悄叫了队官和副官起来,然后再悄悄叫了后头几个队的人,也许是我闻错了但小心无大错!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