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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狱卒来报:倪庚辉摔了仲逸递过去的盘子,袁大头劈头盖脸对狱卒,就是一通骂:“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收拾去,麻溜儿的”。
一间小小的房屋,桌椅摆放的规规整整,用料也算过的去,上面摆放着几只空杯,两个茶壶(其中一个装的是酒,以防上差突然到访)。
此处,也算是牢房中一处………‘非牢房’了。
不用说,能有个这个待遇的,自然要属袁大头了。
不过,此刻的袁大头却无暇享受这份清闲。
“去,再给老子上一壶酒”。
晃晃手中的‘茶壶’,袁大头吩咐狱卒再为他添酒。
“头儿,你已喝两壶了,这万一”,狱卒一脸难色,迟迟不愿挪步。
平日里,所谓的喝酒也就是抿几口、解解馋而已,毕竟在此处当差,满嘴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子不怕,大不了不要这差事,谁愿意要谁去”。
袁大头心情糟透了:若不是这个该死的差事,也不至于连命都保不住。
昨晚,僻静小巷、俩个来路不明、来者不善的神秘男子,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还有那冷冷的一句:你,只有十天时间。
从那一刻起,袁大头几乎要‘半身不遂’了。
整整一晚未合眼,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他都有些恍惚了。
原本想借口托病,但又怕那两双冷冷的目光,突然出现在面前,袁大头只得又回到刑部。
毕竟,这里安全些。
“你带孩子回娘家住几日,在我没来接你之前,不准回来”。
一大早的,袁大头对自己的婆娘袁柳氏丢下这么一句话。
之后,便忧心忡忡的出了院子。
袁柳氏本是家中母老虎,但见袁大头一夜未睡,她也猜出个大概:定是衙门里有什么大事儿。
正好也可回家见见爹娘,她也就答应了。
来到刑部大牢,袁大头一坐不起,连口饭也没吃,只顾着喝酒。
“老子就是个牢头,怎么能杀人呢?”。
这个问题,袁大头百思不解:“牢中当差的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老子?就因为是牢头?”。
牢中死人,要说也不是没发生过:大牢中自尽的人也有,因受不了牢狱之灾想不开的,或者患病患疾而不治身亡的。
此类情形,只要确系犯人自己所为,且狱卒无重大失职,是无须担责的。
还有更为可怕的:若外边有人想要对牢中某人‘灭口’,往往是通过送些饭菜或酒水之类,而后下毒。
当然,若发生这样的事儿,外边的人总要设法将犯人弄成‘畏罪自尽’的结论。
不然,投毒之人也脱不了干系。
如此一来,在牢中当差的袁大头等,就又少了几分危险。
至少,他们不用承担首责。
按理说,无论是为保自己一条命,还是冲着那五千两银票,以袁大头当差多年的经验来看:只要做的干净、部署周密,弄死一个犯人,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前提是弄成犯人自尽的假象。
“为何?偏偏要杀的人是仲逸?我的仲老弟啊”。
虽说平日里,袁大头喜欢顺点银子,又嗜赌如命,但毕竟不是那种根里坏掉的人。
扪心自问,管过这么多犯人,但所有人与袁大头非亲非故,顶多为了盘剥一点银子,表面上那些所谓的交情而已。
对仲逸,他确实下不了手。
若说这是袁大头良心发现,或许不无道理,但绝不是主要缘故。
已危及到自己的妻儿老小,袁大头当然会自保。
昨日,樊文予来看仲逸时,也曾说过:是有人向仲逸下套。
袁大头也是在衙门做事,对此,自有他的推断:
很明显,仲逸到了翰林院,主要做了两件事:督办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作为钦差副使,核实朝廷大军与鞑靼交战一事始末。
前者直指严士蕃,当时查办了近二十名朝廷命官,大家早就议论纷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而后者更清楚:与鞑靼交战,身为宣同总兵、平虏将军的仇鸾定难咎其责,单说他下令掠抢百姓财物一事,就有不少人知道。
只是,不敢说而已。
“秃子头上找虱子,陷害仲逸的无非严士蕃、仇鸾二人。昨晚那两个神秘男子,也定是他们所派”。
这个问题,袁大头反复琢磨一百遍:“他们二人,来头太大”。
来头太大,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若杀了仲逸灭口,保不准,严士蕃、仇鸾就会将我给‘灭口’了”。
袁大头嘴里喃喃骂道:“老子知道他们这么多事儿,还能活得了吗?”。
这一层,还是仲逸教给他的:当初,那个叫王满囤的后军都督府从七品都事,也就是被称为‘最合格的守仓人’、‘最富有的穷人’的仓鼠变硕鼠。
后来,王满囤因贪墨‘八千二百五十两’银子(发财二百五)而锒铛入狱,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戎一昶因惧怕牵扯到自己,便授意兵部的人在饭菜中下毒,结果掉王满囤的性命。
而送这个饭菜的,正是袁大头。
当时,仲逸提醒他:“若你杀了王满囤,那兵部或都督府的人,最后也会杀了你这颗大头”。
为何?袁大头参与杀人一事:知道的太多了。
“仲老弟救了我一命啊”。
想到这里,袁大头又没了主意:‘该怎么办?怎么办?’。
“头儿,头儿,别喝了,有事儿”。
这时,一名狱卒匆匆跑来,见袁大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急忙上前附耳道:“有人要看仲大人,说是他家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好像带了饭菜”。
“家里人?”。
袁大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家里人?没听仲老弟说起过啊’。
“应该不会错,他说是见过樊大人了”。
狱卒再次说道:“樊大人交代过”。
“既然樊大人交代了,那还愣着干什么?今日当值的都是自己人,送顿饭有什么不行?”。
袁大头急忙吩咐道:“你们机灵点,不要让外人察觉”。
见狱卒离去,袁大头简直想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
若来人确是仲逸的家人,就当是让他们见个面。
若来人是外面有人‘特意’安排进来的,那定是严士蕃或仇鸾所派。
总比自己下手,心里好受些。
况且,还有樊文予在前面顶着。
“仲老弟,哥哥对不起你啊”。
“啪啪”两声,袁大头还是抽了自己两巴掌。
第287章 默契()
“逸儿,你还好吗?”。
一个浑厚的男音从耳边传来,仲逸急忙起身而去。
圆木柱外,却见一名三旬左右的‘男子’,正拎着食盒朝向他走来。
“你是?”。
仲逸好像并不认识来人。
“师弟,袁大头安排其他人去放风,说留你打扫走道,不用拘着了”。
“还不到两天,坐牢坐傻了?”。
说着,仲姝打开食盒。
不过,食盒中并未见酒肉,皆是果蔬之类,洗的干干净净,亮亮发光。
这个季节,这些东西极为难得,远比好酒好肉值钱。
“师姐,真是你啊?这易容之术简直逆天了,连我都看不出来”。
仲逸笑道:“装束咱先不说,这声音是怎么变过来的?”。
“早就给你说过:天机不可泄露”。
仲姝将另外一只盘子取出,是红红的大枣,还有炒熟的花生。
“我知道,有樊文予和袁大头在,你不缺酒肉,但牢中阴湿少光,吃食还要搭配开”。
当初上凌云山时,昏迷三天三夜的难难,睁开眼一顿饭就是仲姝送来的,如今在刑部大牢,还是她。
师姐最好了
“难道,樊文予知道你使易容术了?师父早有嘱咐:不得让外人知晓此事”。
“我压根就没找樊文予,袁大头已知你们二人的关系,即便我不说,他也会放我进来的”。
二人许久未见,难免嘘长问短。
“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
言简意赅,仲姝只列三条:“如今,务必要等朝廷的旨意,因为旨意来自皇帝,这不是外人可以左右的。此外,要借助牢外的人试探严氏与仇鸾的动向,牢内的形势,你要…自保”。
“对,师姐,你接着说”。
仲逸再次拿起一块青瓜,咬的‘咯吱’响,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师姐来自凌云山,对付这点事,绰绰有余。
至于朝廷的旨意,仲姝也曾想过:此举,是皇帝为保护他才这么做的。
但所谓圣心难测,背后再有其它不为人知之事,也只能等下一道旨意下来才知晓。
“所谓的牢外之事,樊文予自不用说。石成的锦衣卫,还有那个叫馨儿的女子,都可接触到严氏。
只是这二者并不相同:石成的锦衣卫既可为你佐证,亦可暗中保护,但那个女子到底能否说出实情,还不得而知”。
仲姝继续道:“我再去找樊文予,在博野县时,他也与石成一路同行,二人也不算陌生。让他们通过五城兵马司找到馨儿家人不是什么难事,同时也要给严氏一个暗示:锦衣卫的人再次介入,他们必有所忌惮”。
“不用五城兵马司的人,有石成就足够了。若是他还可帮我,至少可说明………圣上有此意”。
有凌云山的经历,二人多年的默契,仲逸觉得听师姐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而二人间的谈话,就更美妙了。
“对了,你方才还说我要‘自保’?”。
仲逸不解道:“牢里有袁大头罩着,况且,刑部还有樊文予这个五品郎中,难不成,还有人要害我不可?”。
咳咳,仲姝不由的咳嗽两声,刻意向四下望望。
“方才我要进来看你时,那狱卒丝毫没有阻拦,刑部大牢何时这么好进了?想看个人,那个不是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弄不好有杀头的危险”。
“他这是默许的,如此一来,就可将责任推卸到送饭之人身上”。
果真是师姐,袁大头的那点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袁大头虽贪财好赌,但毕竟还有底线,以他在刑部当差的经验来看:外人进来送饭菜最要看的紧,万一在里边下了毒”。
仲姝笑道:‘定是严氏或仇鸾让他这么做的,他们所用的手段无非两项:给银子,或者拿性命威胁,也包括他的家人’。
佩服、佩服。
二人如此说说笑笑,不过大多是仲姝在说,仲逸在听,他还顺便吃个不停:师姐都部署好了,也免得打断她。
“仲大人,时间快到了,袁头儿让我过来给你说一声”。
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只见那狱卒缓缓走了过来:“要不今日就到这里?让别人看到不合适”。
“马上就好,劳烦差大哥稍待片刻”,仲逸顺手将食盒递给仲姝。
“师姐,你把这个拿好”。
见狱卒缓缓离去,仲逸从身上掏出一个锦囊。
“她叫穆一虹,一直在找她的爹娘,这是当初她的娘亲为她亲手缝制的,此外,她后背上还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
仲逸解释道:“就是那次我去江浙时受人之托,顺路带到京城的那个女子,后来她托我打听家中二老。这锦囊你先收着,我若能出去,继续替她打听,若遭遇不测,你将它还给穆一虹”。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可信之人?又是锦囊,又是月牙胎记,还在后背”。
仲姝上前道:“你不会是亲眼看过吧?”。
这事儿闹得。
“师姐,这不是怕你担心,才没有告诉你的,再说了,我与穆一虹就见了几面”。
仲逸一脸陪笑:“人家可是杭州城里有名的人物,到了京城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末了,他补充道:“翰林院有个叫费思应的,在国子监就与我一起读书,他最仰慕穆一虹,东西给他准行”。
原来如此。
“好啦,好啦,用不着”。
这时,那名狱卒再次走来,仲姝急忙提高嗓门叮嘱几句,而后向狱卒客套一番,之后便匆匆出了大牢。
这言行,这举止,简直太‘爷们’了。
牢中再次恢复往日的景象,对面的疯子倪庚辉,已回到他那杂乱不堪的牢房中。
不过,仲逸此刻却无心理会这些事儿,为躲清静,他干脆再次躺下。
这日子过的,除了吃,就是睡。
师姐所言,仲逸早已有数:奈何被困在牢中,无法与外边的人周旋,而最为可信之人,就非师姐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