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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院里,桂儿说道:“仲大哥刚从辽东回来,理当补补身子,我与雯儿特意起个大早买的都是新鲜的”。
仲逸与宋洛儿点点头,桂儿是宋洛儿在蠡县时就伺候左右的丫鬟,不仅心细,更对宋洛儿和仲逸的喜好十分了解,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从不要人操心。
“仲大哥,那个都察院佥都御史,就是之前常来咱们院里的樊大人晚上要来府上,说是要与你痛饮一杯”。
二人正欲进屋,却听陶雯儿停步道:“看他的样子,这位都察院的樊大人,是有什么喜事吧?”。
仲逸呵呵一笑:樊兄已经知道自己回来了,他所谓的喜事就是多喝一杯。
若说在京城,谁的酒可以少,但绝对不能少了樊文予这顿酒,他可是一个无酒不欢之人。
从当初的刑部五品郎中,到如今的都察院四品佥都御史,虽然品阶上去了,但樊文予似乎还是觉得刑部呆着自在。
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了都察院的差事,在他看来:都察院应该是年长者的衙门,为何?身为言官,弹劾别人,既要有一身的正气,还要有一身的本事。
否则,即便你弹劾了别人,最后也会因证据不足无法被治罪,而不了了之。
既参不倒人家,反而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据此,樊文予认为:他本身就不具备这两点。反倒觉得刑部的差事不错,虽说刑部在六部中排名靠后,但毕竟呆惯了,办事得心应手。
后来好在有仲逸和李序南一番劝阻:不管怎么说,品阶算是上去了,日后再有机会还可以到其他衙门。
再说了,都察院真有樊文予说的那么差吗?
樊文予是要见的,师兄林宗武那里也是要去的,仲逸思来想去:既然师姐和袁若筠不在,那今天就与宋洛儿一起在家招呼客人便是。
至于师兄那里,刚好明日再去,顺便可以与师姐在一起。
身为袁府的女婿,就留到第三日去吧。
袁炜如今不在了,但与袁若筠的兄长袁若晗一直处的不错,多日未见,自是要拜访的。
三日的‘赋闲在家’,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当黄昏来临时,樊文予便如约而至。
“贤弟啊,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樊文予身后是李序南,他如今已是榆林府的知府,从四品衔,此次回京是奉旨,刚忙完公事就找他们二人。
昔日蠡县县衙‘三杰’,终于又能聚到一块了。
“李兄能回京,这绝对是今日最大的好消息,值得庆贺、值得庆贺”,仲逸几乎是跑着出来,一脸的欢喜。
宋洛儿已将茶水备好,很快就到了众人面前。
在仲府的三位夫人中,樊文予与李序南最熟悉的就是二夫人宋洛儿了。
当初在蠡县时,他们就认识宋洛儿的老父宋博仁,宋家的失窃案还是仲逸主办,李序南参与过。而两人的婚礼,也是正是由樊文予主持。
“不是洛儿我有意要怠慢两位大人,就冲你们在蠡县的交情,又恰逢李大人刚从西北回来,恐怕今晚这顿酒要喝出些时辰了”。
宋洛儿指着门外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可人家雯儿还是个孩子,二位大人就多担待一些’。
如此一说,樊文予和李序南立刻起身道:‘多谢弟妹的体谅啊’。
四人中,樊文予品阶最高,宅院规格自然能好些,家眷也不在身边,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宋洛儿所虑甚是:莫说喝酒喝到半夜三更,就是这说话声,也吵得够呛。
只是仲逸再次回到府上时,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好在有丫鬟桂儿和陶雯儿陪着,宋洛儿果真够善解人意的
夜幕下,樊府。
屋子挺大,摆设也很齐全,一张做工不错的圆木桌,桌上一道道不错的下酒菜:酱肉、凉拌菜、鸡爪、花生米。
‘这壶酒老兄我一直藏着,二位兄弟来了,今晚务必要喝光他’。
主位之上,樊文予开始分酒,瓷质不错的酒坛,再看看不大不小的酒杯,今晚怕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老规矩,先干三个”,此刻,樊文予俨然成了‘酒倌’。
眼下,盐务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也将是他们三人今晚主要话题。
刚从辽东归来的仲逸、从西北榆林府奉旨回京的李序南,他们二人对此并不熟悉,还是要身为‘老大’的樊文予开始。
“二位贤弟,你们一个在知府任上,一个在翰林院,虽说远的远了些,清闲的清闲了些。但知府是一方父母,只要干的好,他日前途无量。而翰林院本就对仲老弟的脾气,否则,他的才学如何施展?”。
酒才过几巡,樊文予说了一大通,就似乎有些醉意了:“不像为兄我,天天窝在都察院,和那些个年纪比自己大许多的同僚在一起,就想着上折子弹劾别人,都是得罪人的差事,何时才是个头啊”。
李序南与仲逸相视一眼,二人谁也没有言语:这是樊文予的惯例,每次喝酒前期,总喜欢感慨一番。
其实,一觉醒来也就大多都不记得了。
“你们刚回京,或许已经听说了,最近朝廷正在整顿盐务,为兄想谋个差事”。
见二人不言语,樊文予一本正经道:“二位兄弟有何高见,替为兄出个主意”。
李序南惊道:“樊兄,你不会真想做盐官吧?”。
第627章 在家千日好(中)()
说起盐务,各朝皆是颇为重视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管仲就提出盐铁专卖制,这也是后来多年的惯例。
汉朝初期,曾开放民营,但经营盐铁的商人之富堪比王侯。汉武帝迫于压力,根据大臣桑弘羊‘笼盐铁’的建议,再次将盐铁的经营收归朝廷、实行专卖。
之后,各朝关于盐铁之策虽有些许不同,也有部分放开,但尤其对盐专卖制则一直保留下来,至少是主要措施。
为何?因为盐课的收入高啊,特别宋元明朝以来,几乎成了仅次田赋的第二大税赋来源。
到了大明一朝,说起盐务,就不得不提‘开中法’,具体到盐引,也就是盐钞制度:商人向偏远驻军所在地运送粮食,之后向当地衙门换取盐引,之后在产盐地取定量的盐,再到指定区域销售。
说白了,这个盐引就是取盐的凭证。
没有盐引这东西,在朝廷专营的前提下,你是无法拿到盐的,有了盐引再到产盐地,将盐运到指定的销售区域,在买价与卖价中间的差价,就是利润。
盐务制度相当复杂,尤其在执行过程中,会有很多变相方式来盘剥商人的利润,而商人为了赚钱又不得不再次抬高卖价,最后便将这些全部转嫁到老百姓身上。
盐商有钱,多年以来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传奇:一桌多少多少银子的饭菜,一只多少多少银子的酒杯,甚至于玉床、金佛、珊瑚树等不可思议之物。
有银子了就得花,花的太过了反倒没意思:银子似乎就不是银子了
这也就是好多人之所以盯着盐官的缘故,那是一个肥的流油、美得冒泡的差事,做梦都能在金山银海里笑醒来。
樊文予这么一说,仲逸与李序南还是多多少少有几分惊奇:毕竟是个好差事,但往往被很多人都盯上的美差,也同样是一个很危险的差事。
这一点毋庸置疑:看看最近被关进大牢的盐官,再看看皇帝苦心整顿盐务就能看的出来,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三人共举杯,坛中酒还剩大半,每天的晚饭时,李序南和仲逸几乎是个‘素食者’,那些酱肉、鸡爪几乎连动都未动一下。
这个话题开启,怕是这些酒菜就要所剩无几了。
“眼下,就盐官而言,有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从三品,还有盐课提举司的提举从五品,还有都察院出的巡盐御史”。
喝到兴头,樊文予也开始切入主题:“不同的是,前两者是地方衙门,后者实际还是都察院的。目前而言,只有两名都转运盐使和三名提举司提举空缺”。
此次整顿力度确实够大:这样的开缺,着实不多见,后来樊文予解释:其中有两人确因年纪缘故,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这才似乎更合理一些。
樊文予目前官居正四品,显然只有从三品的都转运使更适合他,其他职务都没有他目前的品阶高,自不用考虑。
当然,若是他同样以四品衔领巡盐御史倒也能说的过去,但显然这不是他的初衷。
这位樊大人,是想外出京,再到地方衙门了。
这无可厚非,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本就在情理之中,作为三人的私交,理应支持。
可是,如何支持呢?就凭李序南从四品、仲逸的从五品吗?
“樊兄,这恐怕不是一般臣子能说的上话,我一个外任,即便之前在户部主事任上那些交情,也没有超过四品的”。
李序南是个实在人,向来以书生气重,他不喜攀附,更不愿多走门路,当时去榆林府完全是一个巧合,但没想到却成全了他一桩心愿:远离京城,反倒清静了许多。
这个忙,李序南还真是帮不上。
仲逸笑道:“樊大哥,莫说别的,在别人看来,我最大的靠山就是原礼部尚书袁大人,可你们二人心中再清楚不过:兄弟我何时在公事上有违背规制的?”。
显然,在李序南和仲逸看来:这个帮确实帮不上,也不能帮。
否则,未必是为他们的樊兄好。
相反,有可能就此害了他:看看如今那些锒铛入狱的,就知道盐务这一块的事儿,有多复杂了。
身为故交,樊文予对仲逸和李序南的脾气秉性,也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他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别的不说,朝中谁不知仲老弟最大的靠山:压根就不是你的老岳丈,无论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那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樊文予笑道:“此处就咱三人,你们说说:若是说通了当今圣上,此事能成否?”。
咳咳,李序南一阵咳嗽,仲逸也不由放下筷子,二人眼睛瞪得老大:樊大哥,你这不会是说真的吧?
樊文予点点头:是的,为兄就是这样打算的。仲老弟身在翰林院,之前又在裕王府侍读,与当今圣上有这层交情,定能说的上话。
他特意说道:“况且,你刚从漠北、辽东回来,圣上定会召见于你,到时说起眼下盐务之事,替为兄说几句好话便是”。
见李序南在一旁呆笑,樊文予转头道:“还有李老弟,刚从西北榆林府回来,你在当地做的那个探索成效不错,到时万岁自然是要召见你的,没准万岁一高兴,你就趁机能替为兄说句话了”。
连这都想好了,李序南与仲逸相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樊大哥,这可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说归说,他们二人还是坚决不同意:面圣的机会确实有,尤其仲逸,单独与朱载垕见面或许就在几日后,也会说道盐务之事,但樊文予所请,断断不能答应。
他们三人都是来自蠡县,这一点,朝中不少人早已知晓,若是此时仲逸举荐樊文予,李序南再一起凑热闹,这动机也太明显了点吧?
到时,定会招来众臣猜忌,更因此而让皇帝朱载垕有所不满。
“别的不说,先把这坛酒干了”。
这是一个痛快的决定,对他们三人而言,无论今晚说过什么,第二天便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第628章 在家千日好(下)()
次日、林府。
师兄林宗武从漠北归来后,再次得以朝廷嘉奖,虽然目前品阶未变,但更进一步势在必得。
“他现在做这个京卫指挥使司的四品指挥佥事时间不长,听说等过些日子要做指挥同知,那可是从三品呢”。
见到仲逸后,林姚姚便向仲逸说起了林宗武的‘前程’,也算是向他报个喜。
林姚姚的叔父林啸义,当年做山东济南卫司指挥使时,也就是三品衔,她对这个职务印象格外深。
仲逸连连点头:看样子,皇帝朱载垕是有意将师兄作为——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来安排的。
虽为三品,这个指挥使的分量可远比其他的三品重要多了。
这或许也是师兄最大的心愿所在。
不过,如今他还只是个四品的指挥佥事,到指挥同知再到指挥使,中间还是有些距离,其中难免耗费心智,但愿他能沉得住。
幸好有阿嫂林姚姚:善解人意、举止得体,有林啸义的耐心教导,她更能做到处事不惊,难得一个会读书写字的大方女子。
“阿嫂,这是一些布匹,还有稀罕物件,给你和小侄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