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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博远笑道:‘大团啊,想不到你在外边灶户们威望那么高,怎么到这会儿又开始吞吞吐吐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仲逸也在一旁道:“是啊,大团,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不要忘了,你可是与文大人同桌而坐,用过两次饭的”。
“噗通”一声,林大团一家人竟然跪了下来。
文博远还未反应过来,仲逸已上前将这三人扶起。
这时,门口一阵异动,之后便是匆匆的脚步声,林大团再抬头时,两名衙役已来到门口。
他们二人身后是一名灶户,应该是向他们带路的吧?
“文大人,樊大人在知府衙门有急报”。
“仲大人,是程默大哥让我来的,有事儿”。
二人这么一说,屋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目光皆聚集在文博远和仲逸的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两位大人有正事要办,快出去吧”。
林大团拉住自己女人的衣袖,一家三口急忙退了出去。
出了门口,林大团的女人再次回头,却见文博远和仲逸正与自己的衙役说着什么,她再次被林大团拉了一把。
之后,文博远和仲逸一行出现在盐课衙门课堂中。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文博远一脸的怒色,一路而来的怒色未消:“堂堂朝廷四品知府,竟然从大堂上溜走了?还没有规矩,有没有一点脸面?”。
“去,再去告诉樊御史:想尽一切办法将曹知府找到,不得有误”。
从林大团家就派出了衙役,文博远再次派出一名御史,他特意说了一句:“老夫与仲大人再行商议,之后老夫也会来知府衙门”。
那名御史立刻领命,文博远又叮嘱道:“告诉樊御史,让他放心大胆去干,看来,今日老夫是要拿出王牌令箭了”。
钦差的权威不容挑战,否则,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当时,盐课提举司的衙役,只是向仲逸附耳一句:“程默大哥说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仲逸当场回复:‘一切依照计划行事’。
出于稳妥,他再派肖大可带人先行去了知府衙门,并听候左佥都御史樊文予差遣,事出突然可不必请示,见机行事即可。
或是年纪的缘故,亦或角度不同,仲逸的行事风格向来就是如此:不按套路出招。
众人离去后,文博远直接开口道:“仲提举,给老夫说句实话,这个曹知府,与你们盐课衙门的同提举王核,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愧是左副都御史,一下子就能点中要害。方才还在说起诗词,如今就是这样的魄力、不得不服。
仲逸早已将东西备好,他将文博远带到自己书房中。
‘文大人,这是王核的最新口供,还有盐课提举几位同僚的佐证’,仲逸说的同僚便是盐课提举司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他们二人来这里时间颇久,又与王核不和,自然能派上用场。
文博远不再言语,低头细细看了起来。
方才还在左右‘伺候’的库副使刘通,此刻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不是,他本是想借此机会巴结提举大人的,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方才文博远与仲逸的谈话,刘通是听到一些的,凭借他在盐课衙门多年的经历,剩下的不用说——也能猜出八九分来。
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一壶热茶端在木盘中,刘通几次想推开门进去,但就是没有最后的那一股勇气。
“刘通,你还愣着干什么?仲大人叫你进去呢”。
一名一等衙役走了过来,轻轻在他肩膀上一拍,这小子吓得差点魂都飞了。
‘不是这里,是那间屋子,只有仲大人一人在里边’。
刘通被带到隔壁一间屋中,连端着的茶水都要洒在地上了。
轻轻推了一下门,那‘吱吱嘎嘎’的响声,似乎比天雷滚滚还要惊人,脑中是一片空白。
没错,是仲大人一人在房中,刘通心中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看在盐课衙门的份上,仲大人也比都察院的那些个御史大人们‘亲近’许多’。
“仲大人,喝茶,茶好了”。
刘通将茶壶放在桌上,还未离手之际,一颗汗滴落了下来,手背是一阵的发烫。
“刘通,喝茶的机会有的是,事到如今,你这戏也该收场吧?”。
仲逸指着隔壁屋道:“左副都御史文大人就在隔壁,等他老人家看完口供,你就没有机会了”。
刘通双腿一软,一脸的哭相,急忙跪倒:“仲大人,饶命啊”。
第693章 一点‘小钱’()
常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一荣俱荣的同时,还有一损俱损,“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事儿也常有发生。
强龙难压地头蛇,可谓铁打的衙役、流水的提举,盐课提举司换了不少提举大人,但像刘通、肖大可这样的当地人却一直未动。
王核身为同提举在这里呆了多年,熬走了几任提举,好多衙役都认为他也是“铁打的营盘”,由此也就有了一些心腹。
比如,刘通就是这样的人。
跟着王核,刘通这几年没少得好处,在盐课衙门一直做到库大使的位上,做的是有滋有味,连身板都发福不少。
如今王核锒铛入狱,平日里围着他的人也就都要跟着倒霉了。
在此之前,刘通似乎已意识到王核这棵树可能不再牢固,而新来的提举仲大人虽然年轻,出手却相当非凡,二人相博的成败似乎早就有了结果。
这位从翰林院侍读学士来的提举大人,先是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每把火‘烧的’确实英明,这是人所共知的。
刘通打算脚踩两只船,甚至于“弃暗投明”的伎俩,岂能瞒得过仲大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刘通这些年与王核走的很近,连同之前的盐商孙大发等人也知道这一点,有些事情甚至通过刘通才能与王核牵上线。
事到如今,刘通幡然醒悟:自己陷的太深,仲大人岂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之前那点用在巴结仲大人的心思,连同他身边的人,现在看来确实有些——想当然了。
事发紧迫,仲逸却不再言语,刘通手中端着一杯茶,哆哆嗦嗦半天,撒的差不多了。
“仲大人,求求你放过属下吧,对天发誓,你来盐课衙门口,属下虽说没有功劳,但说忠心耿耿也能说的过去”。
刘通几乎认定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只要能保命,什么都可以:“仲大人,此处就你我二人,属下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只要能保住属下一条性命,那怕金银”。
仲逸微微一动,直接摊手道:“怎么?莫非你能拿出很多银子?”。
刘通下意识微微点头,而后突然抬起了头,摸摸额头的热汗,嘴唇被咬裂出几道血口子,几次欲言又止。
“仲大人,属下毕竟只是个库副使,不能与那些盐商比”。
刘通的牙齿已变得红红的,果真要出血的节奏,他赶忙说了一句:“好在好在属下家中还还略有家资”。
慌了,但还没有糊涂,刘通这些年也确实没有白混,至于是不是向王核学的,就不得而知了。
仲逸:低着头、板着脸,依旧不言语。
“属下有银子大约八千两”。
片刻之后,刘通终于摊牌了:“属下之前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脑子勾了芡只要仲大人替属下躲过这一劫,属下还会感谢大人”。
好吧,还要感谢?根本就不是八千两的节奏。
刘通一个小小的盐课提举司库大使,出手就能上万两。
你不死,谁死?
仲逸猛地起身向门口走去,两扇门被打开时,他又缓缓转过身来,淡淡的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一会本官自会派人来找你”。
末了,他特意补充道:“当然,你该准备的,也赶紧准备吧”。
说完这句,屋中也就只剩刘通一人。
眼睛滴溜溜转,刘通琢磨了一会儿,终于转悲为喜:这是好事儿啊
盐课提举衙门至少表面还算安静,知府衙门却再次不淡定了,方才那些喊冤的人此刻安静许多,但知府衙门的衙役们却几乎要哭爹喊娘了:知府大人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知府大院说小也不小,众人找了半天没找到,同知、通判和推官简直要崩溃了,不停的骂着衙役们,然而结果都一样——没有结果。
除此之外,都察院的御史们也忙活起来,看完那些状子文书后,樊文予也开始派人找寻,上下调度,左右协调,一番差遣,此刻他俨然就是这里的“知府大人”。
这种找法必然没有结果的,尤其知府衙门的人,在“既希望找到、又不希望找到”之间徘徊,这种痛苦远比看上去满头大汗更具有讽刺。
如同盐课衙门的刘通和王核一样,知府曹春一旦找到,势必过不了都察院这一关,到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事儿势必重演。
都在一个衙门这么多年了,岂能不沾边?
出水还见两脚泥,没有人能脱的了干系。
良久以后,樊文予召集御史和知府衙门的几个头头,开始与众人商量起来:“副都御史文大人马上过来,咱们得要想个法子才是”。
很明显,来知府衙门走了这么一遭,樊文予也变得‘两难’起来:毕竟人是从他眼皮子底下不见的,腹痛而要去后衙歇息片刻的曹知府,却再也没有了消息,真是多多怪哉。
知府衙门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当如何,若论起来,他们才更要被秋后算账,横竖都是一刀,怎么挨?
副都御史大人就要来了,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樊大人,方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一切还是请樊大人做主”。
山中无虎,猴子称王,但知府衙门的同知却一点也不想当这个‘老大’,直接向樊文予抛了过来:“樊大人怎么安排,我们便怎么做”。
无耻最是这种人,樊文予身边一名随从立刻上前准备骂一句,却
被樊文予制止道:“既是这样,那本官可得要——好好想想了”。
这一想不要紧,这位佥都御史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屋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原本还指望知府衙门有人站出来说句话,至少可说明他与知府还没有什么牵连,结果现在看来都是一丘之貉。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吗?文大人要来了,还不出去迎接?在这里等死啊?”。
同知大人终于忍不住了,但也只能这么发发牢骚、骂骂属下了。
片刻后,知府衙门口,文博远在仲逸等人的陪同下,缓缓下了轿子
第694章 还得靠大伙儿()
都察院副都御史文博远和仲逸去了知府衙门,而留在盐课提举司的刘通,却依旧没有消停下来。
琢磨好久,还是那句“该准备的也可以先行准备”,刘通觉得这是他的希望、最后的希望。
这句话多多少少有点多余,刘通是什么人?那是一个眼睛能说话、耳朵能出气的人,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本事绝对是他——最大的本事。
早在听说知府衙门前围着一群人,还点名要见朝廷来的御史大人时,回到盐课衙门的刘通就开始‘准备’了。
起初,他也确实以为:衙役们口中的御史大人,就是指副都御史文博远,没想到先让樊文予先去了。
樊文予与仲逸的交情特殊,这也让刘通抱了一丝最后的希望:不管知府衙门最终闹成如何,他只听仲大人的,毕竟他自己也是盐课衙门的人。
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对一个视财如命之人来说,刘通的银票从来都是随时可以带在身上的。
思来想去,刘通觉得自己定是属于那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
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却是一名御史:自然不是仲大人,也不是樊文予这位御史大人。
“刘通,本官姓姜,是都察院的监查御史,听你们仲大人说你都准备好了?”。
这位监查御史缓缓来到桌前,身后跟着的是一名随从,笔墨纸砚早已备好。
“这位大人?你是仲大人叫你来的?”,对着两个陌生面孔,刘通还是心有顾忌的。
姜姓御史没有说话,他一旁的随从插话道:“废话,不是仲大人,我们怎么会来这里?”。
刘通眼珠一转,立刻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是最好的,实不相瞒都准备好了”。
刹那间的功夫,刘通脑中已飞速转过数圈:自己来这里只有仲大人知道,而那位御史开口就是‘你都准备好了?’。
这句话,也只有仲大人知道。
“一定是因为都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