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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身上,那块薄薄的木牌还在,心里踏实了许多。
终究人家陈覃是昔日的户部侍郎,告老还乡了,府邸里的人还有类似于腰牌的东西,而且分了很多种类,像陶朔这种还是比较高的,毕竟他是直接‘听命’陈覃的。
“你们这里谁管事啊?”。
陶朔一手插在腰里,一手将木牌高高举在手里,很高傲的低着头,一脸的不屑:“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很牛的样子,这架势倒是把上面的几个壮汉给看蒙了。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走了过来,向下望了一眼,而后命人急忙打开木门。
‘是陶朔兄弟吗?’。
那中年男子急忙走了过来,一脸的笑意:“早就听老爷和管家说你这几日回来不成想来的这么快底下的兄弟们没有认出不要介意啊”。
狐假虎威,一个人多牛,在很大程度上是看他跟着谁?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大致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看来陶朔被重用是势在必得的事儿。
“这位大哥言重了,大家都是为老爷做事,我又是头一次来,这本就不能怪兄弟们嘛”。
陶朔这么一说,旁边几名壮汉微微点点头:怪不得这小子能短期之内被重用,仅是这一张嘴,就这么会说话,也就不足为怪了。
“那,既然对上号了,我就向你们传句话,说完这句,我还得要回去呢”。
陶朔上前拉住那名中年男子的手,这就要开口了:“你是这里的头儿吧?那我就告诉你”。
那男子急忙摇头制止道:“不不不,兄弟你太能说笑了,我能是这里的头儿吗?你传的话,还是向九爷说去吧”。
九爷?怎么又冒出来个九爷?
陶说一脸不解,那中年男子只得解释道:“九爷啊,就是我们老爷的侄子,叫陈崔九,黑金山这一块就由他管”。
陈崔九?怎么又冒出来个‘黑金山’?
陶朔微微点点头,他想他明白了:这个九爷是别人给的称号,而这个黑金山,应该就是脚下这座山吧?
放眼望去,这一片青山绿水的,怎么会叫黑金山呢?
况且,临出陈府时,管家也没有说这个地方叫黑金山啊?当初,他说的好像是小南山吧?
缓缓跟在这些人身后,陶朔起初还是有点‘游山玩水’的心情。
不过,这份闲心很快就没有了。
从山下望去,这片葱葱郁郁简直就是一堵屏障,将山里与山外隔成判若两景,简直不可思议。
换言之,也正是因为地势的缘故,树木与花草,简直就是这座山的——遮羞布。
爬上土坡,之后便是一个大坑、很大的坑,坑里全是人。
“都他么的活腻了,快给老子干活”。
‘啪’。
“求求你了,给九爷说一声,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临出家门的时候,老娘的身体就不行了”。
这是一个苍老而又颤抖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同样清脆的一声皮鞭声“啪”。
陶朔看到了一种叫做‘血肉模糊’的场景,他的心里都在滴血。
地上乌七八糟的,各种工具,有的认识,有的陶朔也不认识,地面上一个黑洞,洞口很大,进进出出的又小木车,还有偶尔进出的苦力。
这里人不少,但所有人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苦力,一种是打手。
不用说服饰和手里的东西,仅是从体型就能看的出来:壮实的汉子是打手,而黑黑瘦瘦便是苦力了。
“陶朔兄弟这边请”。
见陶朔有些异常,那领路的中年男子淡然的笑着对他说:“我们这里就这样,你是第一次来,有些奇怪也很正常,不过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其他人也急忙附和道:“对对对,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若不是因为他一个人,若不是因受仲大人之托,若时在认识仲逸前,陶朔一定会说一句:“去你吗的,老子今天废了你们,砍死一个算一个,砍死两个赚一个”。
莫说仲大人不在这里,陶朔自己也觉得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是无法解决这么大一件事的。
“陶朔兄弟,九爷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
那领路的中年来到一个木屋前,笑着对陶朔说道:“先忙正事,待会儿,兄弟还想托你办点事儿呢”。
陶朔微微点点头,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僵硬了许多,腹部一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群壮汉走了过来,他们身后是几名苦力拉着的木车,车上躺着一个人,很瘦弱的样子,脸色难看极了,看样子奄奄一息。
“怎么回事?不知道九爷刚睡过午觉吗?这么多人干什么?”。那中年男子骂了一句:“都给老子消停点,都他么没长眼睛吗?”。
为首的一个壮汉瞪瞪眼,刻意压低声音,脸上却是很轻松的样子:“三哥,也没啥大事,这不?遇到一个不中用的,扛不住死了,兄弟们正打算埋了不也就省事了吗?免得给九爷添堵”。
那被人称作三哥的中年男子挥挥手,有些不耐烦道:“行行行,那赶紧去吧,真他么晦气,回头记得在河边给老子冲个澡”。
那中年男子很快转身,脸上又满是笑意道:“陶朔兄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们这里,常有的事儿”。
陶朔不由的望着远处的一片葱绿,他幡然醒悟:此山,从外看叫小南山,从里向外看那便是——黑金山了。
“你们一个个的给老子等着”。
第728章 就是个畜生()
这是一座铜矿、不小的铜矿,仅从地势和苦力来看,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但闭着眼睛都能看的出来:这是某些人私有的,似乎与朝廷无关,与当地百姓无关,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
早在京城时,陶朔就曾听仲逸说过:云南有矿,这个矿不只是盐矿那么简单。只是仲大人是一个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当时也没有说这么多,他也就没有多留意。
如今看来,这铜矿的事儿远比盐务复杂、复杂的不是一点点。
陶朔开始盘算着:或许仲大人起初只是以为这个陈覃参与了盐务,如同那个叫冯三保的人,倒腾盐引或者参与贩卖私盐之类的。
毕竟,以陈覃的地位和手段,要做成此事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大家还是低估了这个昔日的户部侍郎,以他之前那个差事,要知道哪里有矿,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朝廷有规制,仲大人是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大人,即便发现有人私采铜,也不能直接管束”。
想到这里陶朔有些心急如焚:“当务之急,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告知仲大人,最终如何定夺,还是要由他来决定”。
顿时间,陶朔觉得身影都高大了许多。
站在那个被称为‘九爷’屋门外,陶朔又想起了方才被抬走的那个苦力。
‘这就是一群刽子手、杀人犯,都该绑起来活剐了’。
若是这个被称为九爷的人此刻从门口走出来,他还真有点想上前捅一刀而后快的冲动。
从外边看,这是一间简易的木屋,就是大了点,其他的看上去很一般,倒是与猎户们临时搭建的那种住处有点相像。
“陶朔兄弟,里边请,九爷刚午觉刚睡醒,正喝茶呢”,那名中年男子再次一脸的笑意,对着陶朔说了这么一句。
“呼”,掀开门帘那一刹那,一股怪怪的味道飘了过来,或是山中风大的缘故,帘子放下后,反倒安静了许多。
眼前是两排木椅,摆的规规整整,木椅间一个个的小桌,应该是用来放茶杯或酒碗的,仅是木椅的材料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木椅尽头是一个似床非床的摆设,上面一块厚厚的兽皮靠垫,兽毛油量发光,有种‘活兽’的感觉。
陶朔心中暗暗嘀咕:“这他么就是一个匪窝”。
与此同时,他在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角色:“老子如今的身份是陈府的家丁,不是随仲大人来这里剿匪的,千万不要坏了事儿”。
“陶朔兄弟你稍等,九爷马上就来”。
一个壮汉与那名中年男子嘀咕几句,而后便从桌上端来一杯茶:“天儿热,先饮杯茶解解渴”。
陶朔坐了下来,不由的四下打量一番,那张似床非床摆设正对的另一侧摆着一个‘关公像’,看上去很有气势。
来诚信堂这些日子,也跟老姜头学了不少本事,陶朔仅是随意一看大致也能判断出:这是真金货。
黑金山,大致就是这样来的吧?
再看看屋里的其他摆设,虽算不上考究,但也是很值钱的那种,似乎是为了烘托这座黑金山的大名,形成极大的讽刺。
“咳咳”一阵长长的咳嗽声,之后便是众人规规矩矩站立、找好各自的位置。
“九爷、九爷您睡醒了?”,方才领路的那名中年男子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么一句。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高高瘦瘦的男子从一侧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是两个妇人,手里端着两只银碗。
陶朔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此人脸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如同被蜜蜂或毒蚊咬蛰了一般,肤色是深铜色的,如同门外的铜铁一样的冷清。
“九爷,该喝滋补汤了”。
那两名妇人分别将银碗端了上来,只见陈崔九脖子一仰,似漱口一般,之后又将‘滋补汤’咽了下去。
霎时间,陶朔问道了一股浓浓的奶味,如同妇人哺乳孩童
“这他么就是个畜生,还是个怪癖鬼”。
陶朔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场面:“若是仲大人将此人拿下后,到时一定要好好想个法子来折磨折磨这个畜生,就用变态的手段”。
‘你们都退下吧,我与陶朔说几句’。
陈崔九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他随意挥挥手,连同那两个妇人,闲杂人等纷纷都退了下去。
“来,陶朔是吧?坐上前来,躲那么远干嘛?我又不吃人”。
陈崔九指着自己旁边的那把椅子,示意他上前,语气倒是和蔼了一些:“方才在门外看到的那些,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陶朔只得上前道:“是的,毕竟是第一次嘛”。
少说多听,这是仲姝和仲逸当初反复叮嘱过的:无论在陈府,还是其他地方,皆是如此。
仲大人说过: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保护、自我保护。
对此,陶朔一直牢记此话。
陈崔九伸个懒腰,竟感慨了一句:“哎,这也难怪,第一次嘛,谁都一样,实话给你说了吧,我也是在忏悔啊”。
忏悔?
陶朔抬头望了一眼:就这张脸,还会忏悔吗?
“这不?方才你也看到了,其实嘛,我喝的根本就不是滋补汤,说白了就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陈崔九继续道:“哎想起来,我小时候是个多么善良的人,连只蚂蚁都不敢踩,这才喝那玩意儿,看能不能变回到从前?”。
这人,病的不轻
心里骂了半天,陶朔却又变得疑惑起来:自己是陈覃‘身边’的人不假,这些壮汉对自己客气三分,也是看到这个昔日户部侍郎的面儿上,按理说陈崔九是陈覃的侄子,他干嘛要对一个家丁说这些呢?
“九爷,小的这次来是受老爷之命,为你带句话,说完就走”。
一时摸不到底,但陶朔确实想尽快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得要尽快将这里的一切设法告知仲大人,这事儿太大了”。
陈崔九听完之后竟呵呵一笑,脸上的‘凹凸不平’就更明显了:“不着急,叔父那边我自会去说,既然来了,就带你到四处走走、看看”。
第729章 出了狼窝()
陈崔九这么一说,陶朔却连连摇头求饶:“九爷,求你饶过小的一命吧,小的这人是真胆小,那场面真的有些受不了”。
这么说着,陶朔见眼前这张坑坑洼洼的脸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得再次搬出陈覃来:“临出门时,老爷和管家就叮嘱过:赶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府里”。
‘这么说,怕是老爷没准还有什么别的事儿’,他又试探的说了这一句。
“妈了个巴的,也是啊,这一天一个来回,路也是挺远的啊,来的时候乘船,这回去的时候,就要受罪了”,陈崔九摸摸自己的下巴,似乎还在回味着方才那两碗‘滋补汤’的味道。
陶朔见他点了头,急忙上前说道:“老爷说了‘最近来了个新知府,还有盐课提举司的提举,让你们小心点,不要露出纰漏’”。
说完这句,陶朔又继续道:“还有过几天,老爷要向你们这里派乔二他们几个过来,让你们——好好准备,给他们安排个好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