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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供到了这里,便告一段落了。
但这内容实在是……实在是离奇至极!
六个在上午就已经死掉的人,竟然还在午后与这许多人有过互动!
而且李道士和周八斤,最后一次见到死者的时间,与发现尸体前后只隔了一刻钟,这点时间,莫说是杀人挖心,就算只扒光衣服带走行李,怕也难以做到吧?!
这还不算,旁边祁师爷见孙绍宗看完了,又忙补充道:“根据这些日子的调查,那周八斤自小便在西城长大,四年前进隆盛老店当伙计,从未离开过京城。”
“赵掌柜祖孙三代经营隆盛老店,同样从未离开过京城。”
“隔壁的张凯夫妇是津门府人市,平生第一次来京城,目的是为了探望两年前嫁过来的妻妹——因为与妹夫起了嫌隙,所以才临时住到了客栈。”
“李道士是河北沧州府人士,六年前在通州青龙观出家,半月前进京云游,以替人摸骨看相为生。”
“酒楼伙计王二狗,原是河北保安州人士,去年遭灾后一直流落在京城,数日前才到酒楼跑堂。”
孙绍宗听完之后默然半响,这才道:“你的意思是,这几个证人之间并无任何瓜葛?更不可能互相包庇喽?”
“正是!”
第343章 隆盛老店灵异事件【中】()
却说孙绍宗了解完大致案情,又把验尸报告仔细读了几遍,便决定去现场仔细勘查、讯问一番。
卫若兰虽然一直都没怎么吭声,但孙绍宗动身的时候,却也悄默声的跟了上来——显然他心里对这个案子,也是颇为上心的。
隆盛老店位于京西马尾胡同,原本也算是繁华地段,但眼下嘛……
因为近来‘恶鬼摘心’的传闻甚嚣尘上,这附近的街道明显冷清了不少,听说一到晚上各家酒楼店铺更是门可罗雀。
再这么人心惶惶下去,估计连青楼里的窑姐儿都要被逼从良了!
闲话少提。
一行人到了那隆盛老店,便见一个捕快领着五个白役,正在店里吆五喝六据案大嚼,旁边桌上还摊着副牌九,那逍遥自在的样子,就差没把那窑姐儿叫来一起乐呵乐呵了。
旁人倒也罢了,卫若兰见状却是气的不轻——毕竟这差事就是他摊派下来的。
于是卫若兰想也不想,上前一脚便踹翻了那桌子,怒道:“狗东西!爷整日里殚精竭智的查案,你们在这里倒是逍遥快活的紧!”
谁知那捕快和白役们,慌里慌张的跪到了地上,嘴里喊的却是:“治中大人饶命啊!”
这下卫若兰更是恼了,正待给这些不开眼的东西长长记性,就听孙绍宗扬声道:“赵掌柜,这桌酒菜他们可曾付过账?”
那赵掌柜诚惶诚恐的道:“回老爷的话,小人等如今都出不得门,这些东西都是官爷们自己买来的,与小店并无干系。”
孙绍宗点点头,这才将目光转向了那为首的捕快,沉声道:“你等虽然没有趁机勒索,但当值期间,如何敢喝酒、赌博取乐?!”
那捕快忙一个头磕在地上,颤声道:“小的领着兄弟们昼夜守在这里,每日里实在是提心吊胆,故而晚上守夜时便偷偷买了些酒来壮胆,后来见无人管束,便……便愈发犯了糊涂。”
那‘无人管束’四字,听的卫若兰、祁师爷都有些尴尬,便也不好再冲这几个衙役发作什么。
于是孙绍宗先让林德禄记下,等回去之后再酌情处置,然后这才吩咐他们,把证人全都集中起来。
如今这客栈里,除了案情相关人等,早都散了个干净,故而只片刻功夫,一应人等便都在这大厅里聚齐了。
其中以赵掌柜和李道士年纪最大,约莫能有五十出头。
张凯夫妇三十许左右,瞧着应该是有些身家的。
周八斤和王二狗相差仿佛,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这六人在孙绍宗的注视下,都显得有些忐忑不安,但也还没有超出正常的范畴。
孙绍宗又从周八斤开始,挨个询问了一遍,也并没有问什么新鲜的问题,都是祁师爷和卫若兰以前早就问过的,而得到的答案,自然也和卷宗上记录的一般无二。
卫若兰见他翻过来覆过去,也只是重复自己和祁师爷问过的问题,便觉有些不耐起来,闷声道:“孙大人,这些问题我们以前都问过,难道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隐瞒不成?”
“呵呵……”
孙绍宗不置可否的一笑,忽然又问周八斤道:“最后将李道长赶出来的那胖大汉子,可是左边嘴角有一颗黑痣的那个?”
周八斤挠了挠头,皱眉道:“大人莫不是记错了?嘴角有黑痣的明明是个女子。”
“是么?”
孙绍宗又问张凯道:“你说自己曾与那马脸女子争吵过,那你可记得她当时是什么打扮?”
“小人自然记得。”
张凯躬身道:“那婆娘穿了件姓黄色的比甲,里面是白色的内衬,裙子……”
孙绍宗忽然插口道:“她穿的什么鞋?”
张凯微微一滞,随即便又肯定的道:“是双青色的硬底儿绣花鞋!”
孙绍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一旁的王二狗:“你进去布菜的时候,可曾有人帮手?”
“有的、有的!”
王二狗忙道:“有个手上戴着玉镯子的女人,帮我一起布的菜。”
“那镯子是在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王二哥毫不犹豫的道:“那女人是个左撇子,所以镯子就戴在左手上。”
孙绍宗又依次问了张凯的妻子、李道士、赵掌柜几个问题,其中两人对答如流,唯有赵掌柜支支吾吾的,推说自己年老记不甚清楚了。
等挨个问过之后,孙绍宗又让周八斤领着去了后面,仔细检查了那六人包下的小院。
首先检查的是案犯现场,也就是堂屋的客厅,即便时隔半个多月,地上仍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儿,当时的血腥场景可想而知。
其次是紧挨着隔壁的东间,里面一床被褥乱七八糟的,虽然已经蒙了层尘土,却也能看出曾有人在上面欢好的痕迹。
再次是……
总之现场的痕迹和人证的口供,并无多少出入,可以说是相当的契合。
然而根据验尸报告,那些分明上午就已经死掉了,又怎么可能像活人一样‘点餐、用餐、欢好、争吵’呢?
这一圈转完,眼见孙绍宗沉吟不语,卫若兰终于吃不住劲了,又追问道:“孙大人可曾瞧出些什么来?”
话里既有讽刺挖苦的意思,却也透着几分期盼——估计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期盼孙绍宗能破案多些,还是不能破案多些。
孙绍宗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缓缓的道:“没瞧出什么,不过却也等于是瞧出了什么。”
这云山雾罩的!
卫若兰与祁师爷交换了一下眼神,祁师爷便苦笑道:“学生眼下实在是一头雾水,大人若是当真查出来什么,还请不吝赐教。”
孙绍宗反问道:“你认为这案子,最离奇、最古怪的地方是什么?”
祁师爷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已经死去的多时的尸体,还做了这许多事情!”
不过随即他便又迟疑起来:“可那周八斤等人的供词互相咬合印证,又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说实话,学生以前从不信这世上有鬼神,现在么……”
说着,祁师爷便茫然的摇了摇头。
“哈哈……”
孙绍宗哈哈一笑,道:“这当然不是什么鬼神,而是一场计划周密杀人案——不过也正因为这计划制订的太过周密,倒反而露出了马脚!”
第344章 隆盛老店灵异事件【下】()
因为计划制订的太周密,所以露出了马脚?
卫若兰听得一脸懵懂,祁师爷似乎隐约猜出了些什么,却又实在不敢相信,好半响才迟疑道:“大人难道是想说,这些证人都是……都是一伙儿的?”
“当然!”
孙绍宗笃定道:“一开始他们回答问题时,与半个月前的口供丝毫不差,我便觉得事有蹊跷。”
“后来那些琐碎细节,他们也都能对答如流,我便确定这其中必有猫腻——过目不忘的人当然是有的,但一下子碰到这许多,祁师爷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怪是有些怪。”
祁师爷迟疑道:“可他们彼此之间,的确并无任何瓜葛——再说也不是个个都这样,那赵掌柜不就说的语焉不详么?”
“呵呵。”
孙绍宗呵呵一笑,道:“他可不仅仅是唯一一个语焉不详的,更是唯一一个在四月七日下午,没有亲眼见过死者的证人!”
唯一一个在四月七日下午,没有见过死者的证人?
祁师爷若有所思,卫若兰却嗤鼻道:“大人莫非糊涂了?这不是还有个张周氏么,她也只是在隔壁听到了些动静,如何能说赵掌柜是唯一一个……”
“等等!”
祁师爷忽然激动的打断了他的话,亢奋道:“我有些明白大人的意思了,假定除了赵掌柜之外,所有人证都是同谋的话,当时与张凯对话的就不是什么马脸死者,而是他的妻子张周氏!”
“没错!”
孙绍宗冷笑道:“张周氏既然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呻吟声,那后面更加激烈的争吵声,她难道就听不到了?听到丈夫与女子发生争执,她即便不赶过去帮腔,总也不该躲在屋里,半点反应都没有吧?!”
“大人说的极是!”
祁师爷重重的点头附和了,随即却又愁眉不展起来,苦笑道:“可问题是,这五人之间实在并无瓜葛,仅凭推断,可证实不了他们共谋杀人的罪名。”
“没错!”
卫若兰也插嘴道:“这可不是什么儿戏,而是一下子杀了六个人的滔天大案,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彼此之间,如何能信得过?又如何能做到环环相扣?!”
孙绍宗微微一笑,反问道:“卫大人难道忘了,你自己最初做的判断?能让五个陌生人合谋杀人的,自然是‘同仇敌忾’四个字!”
“同仇敌忾?”
“正是‘同仇敌忾’!”
孙绍宗侃侃道:“这五个人虽是天各一方,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但却未必不能有相同的仇人!”
“当然,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在穿针引线,所以他们才能做到通力配合、滴水不漏!”
“会是什么人干的?”
卫若兰心急火燎的追问着:“他又为什么要费尽苦心,设计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杀人手法?!是与这六人有仇,还是有其它的目的?!”
孙绍宗两手一摊,一副‘你问我、我又该问谁’的样子。
卫若兰先是有些失落,紧接着却又松了口气,脱口道:“原来你也有不晓得的事情!”
孙绍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货刚才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吧?
其实这次,他之所以一来就既能洞悉案情,还真不是因为智商碾压了祁师爷和卫若兰,而是因为他比两人多了六百年资讯的积累——14xx年的人,当然不可能看过《东方快车谋杀案》!
而孙绍宗非但看过小说、电影,还曾经亲自处理过类似的案子——在网络时代,一群在现实中素不相识的人同谋作案,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所以他在发现所有人的证词,都与验尸报告严重不符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这种可能性了。
书归正传。
却说孙绍宗又正色道:“我眼下虽然还推断不出,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是为的什么目的——但能让人心甘情愿,参与这等血腥屠戮的仇怨,一生中总不会遇到太多,而且往往也难以瞒过身边的人。”
祁师爷闻言眼前一亮,立刻道:“我这就去把赵掌柜喊来,再派衙役把张凯的妻妹叫来询问!”
这祁师爷倒是挺机灵的,只可惜跟北静王沾亲带故的,否则孙绍宗还真忍不住想要挖墙脚了。
不多时,那赵掌柜便先一步被带了进来。
“大人!”
他一进门便双膝跪倒,哭丧着脸道:“小老儿并未有意欺瞒,实在是……实在是过了这许久,有些记不真切了!”
看来他是以为,自己被单独叫来是因为口供不够清楚,所以要重新进行盘问呢。
“我且问你。”
孙绍宗肃然道:“你和那周八斤是何时相识的?”
“这……”
赵掌柜诧异的抬头望了孙绍宗一眼,又忙低头道:“小老儿与他父亲自小便相识,这周八斤更可以说是小老儿看着长起来的。”
原来还是世交!
孙绍宗心下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