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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用竹筒或者瓷瓶、水囊之类的物件,应该更方便一些——除非,对于你的同党而言,制作蜡丸只是举手之劳。”
“柳长风!”
说到这里,孙绍宗忽然问道:“你家所在的小镇上,有几家药铺、医馆?”
“各有一家……”
“我知道了!”
便在此时,柳毅青忽然激动的叫道:“是苏矫对不对?是他让你为绿倚报仇的对不对?!原来这厮非但勾搭上了绿倚,竟连你贱蹄子也被他迷了心窍!”
却原来当初被怀疑与绿倚有染的,正是镇上的坐馆大夫苏矫!
而案发时,这苏矫也是重点怀疑对象,但他当时却去了另外一户人家问诊,足足有十几个证人,所以很快就洗脱了嫌疑。
如今看来,这苏矫怕是早就算好了,刻意制造的不在场证明。
“这不关苏郎的事!”
而就在柳毅青点出苏桥的名字之后,绿倚登时慌了手脚,激动膝行了几步,试图去扯柳毅青的衣角。
被柳毅青躲开之后,她又激动的叫道:“苏郎只是按照我的吩咐,准备了蜡丸和迷药,并不知道我是要杀了少奶奶!”
“果然是她!”
“这还真是……真是出乎意料!”
“也幸亏是孙大人路过金陵,换了旁人,如何能凭只言片语,就识破这毒妇的手法?!”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头的柳长风,却忍不住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切的问题:“你这贱婢口口声声,说那苏矫并不知情?那你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要害死我那儿媳,诬陷我家毅青?”
自知事到如今,是万难抵赖了,因而书萱只求能减少情郎的罪行,对自己的动机再不隐瞒。
“为了什么?哈……”
就听她自嘲的一笑,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真要细究起来,约莫是为了赎罪吧。”
“赎罪?”
“没错!”
书萱定定的望着柳毅青:“其实自始至终,同苏郎有私情的就只有我一人——那是去年冬天事儿,因少奶奶害了风寒,苏郎被请进府里问诊,我那时早就与苏郎情投意合,自然免不得私相授受。”
“谁知不慎之下,却差点被少奶奶撞破——我慌忙躲避之际,正巧那绿倚匆匆经过,我便顺势把私会情郎的事,推到了绿倚身上。”
“少奶奶当时并未声张此事,我还当事情就此揭过了,哪曾想两个月后,绿倚忽然查出了身孕,而少奶奶却一口咬定,那孩子是苏郎的!”
“我当时几次想着要道出真相,却终究没敢开口……”
“没过多久,绿倚就投井自尽了。”
“自那之后,我一连数月都会梦到,她怀里抱着个孩子,满身是水的追在我身后,要……要向我索命!”
“我那时又悔又怕,甚至动了要寻死的心思,直到……”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手一指柳毅青,愤恨的咬牙切齿道:“直到你因为一副字画,竟毫不犹豫的同少奶奶合好了!”
“绿倚是从小在你身边伺候的,生前又是那么痴恋你,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了你的孩子,而这一切加起来,在你眼里竟还比不得一副字画?!”
“那时候我突然便明白了,我固然有罪,但你们夫妇才是逼死绿倚的元凶!”
“我要为她报仇、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整整两个月,我整整谋划了两个月!才终于找到机会,杀死了少奶奶,然后再嫁祸给你!”
“我本来是想让你尝一尝,百口莫辩而死的滋味,却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书萱侧头扫了孙绍宗一眼,颓然的摇头道:“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将你一起杀掉的!”
第609章 邢家有女()
亥时二刻【21:30】刚过,眼见得大戏落幕,十几盏灯笼便自前厅鱼贯而出,熙熙攘攘的跨过了二门,又四下里星散开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刑氏母女的身影。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当初跟来时,邢母是一百个不情愿,但眼瞧着那曲折离奇的歼杀案,抽丝剥茧一般揭发了真相,却比女儿还要沉浸其中。
却说邢母早憋了一肚子话,只是方才人多时,碍于身份还不好多说什么。
此时眼见身边再无旁人,她便忍不住啧啧叹道:“没想到犯下这歼杀案的,竟会是个小姑娘!”
顿了顿,她又疑惑道:“可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事儿再怎么看,都该是那书萱自己造的孽吧?她却怎得好意思,打着报仇的名号杀了自家少奶奶?”
邢岫烟将手中灯笼放低,映着裙底四只此起彼伏的绣鞋,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又没勇气站出来承担后果,便刻意诿过于人,试图逃过良心的折磨可自己造下的罪业,岂是迁怒别人就能洗刷的?”
邢母听了这话,又是一阵的长吁短叹。
再行出十几步远,她却忽然冒出一句:“你以后若是做了主母,可得把眼睛擦亮些,千万不能把这样的祸害招到身边,否则……”
“娘!”
邢岫烟无奈的打断了她:“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个?”
“好好好,咱们不说你,说说那孙大人总行了吧?你看他可是妙玉姑娘的良配?”
“这位孙大人么……”
听母亲说起孙绍宗,邢岫烟便微微蹙起了蛾眉:“论能力,自然称得上是文武双全;相貌虽略差了些,那一身英雄气却足堪弥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妙玉姐姐那般至纯的性子,真要跟了这孙大人,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说完,见母亲明显有些懵懂,邢岫烟便又解释道:“这孙大人少年得志,对那王衙内都不假辞色,如何肯放低身段迁就旁人?偏妙玉姐姐是个刚直的,认定的事情便绝不肯低头,这两人撞在一处……”
她未将后话说全,只是摇头一阵苦笑。
世人对僧道之流,大多存着几分敬畏,但若是遇到尼姑还俗,这份敬畏便会分分钟化作鄙弃。
因而还俗女尼能选择的出路,基本和名妓从良差不多不是嫁进小门小户,就是沦为富贵人家的小妾。
即便是妙玉那样代发修行的,怕也逃不过这等下场毕竟她父亲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其权势远不足以扭转世人的偏见。
而妙玉实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若让她整日为柴米油盐而奔波,却如何能忍受的了?
故而在邢岫烟想来,也不求什么明媒正娶,能得一情投意合的官宦子弟托付终身,也便是妙玉最好的出路了。
只是……
这情投意合的,却未必就是良配!
说话间,母女二人便回到了临时安身的客房。
一进门,邢母顾不得别的,先把那典当来的银钱仔细翻检了,确认并未少上分毫,这才松了口气。
眼见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丈夫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邢母便准备打发女儿,先去隔壁屋里安歇。
邢岫烟却自顾自取出一本诗集,笑道:“好容易有这不费钱的灯烛,女儿若不来个秉烛夜读,便睡也睡不踏实还是娘早些安歇了,我候着爹爹就是。”
邢母如何不知她是在体贴自己?
心下暖洋洋的,却终究放心不下丈夫,便也翻出些不费眼的针线活,有一搭无一搭的侍弄着。
就这般,约莫到了午夜时分,才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
母女二人忙弃了书本、针线,快步迎到门外,却只见两个小丫鬟,正勉力扶着醉醺醺的邢忠,在院子里来回打晃。
眼见邢岫烟母女迎了出来,两个小丫鬟如蒙大赦,忙央求道:“妇人、小姐快来劝一劝吧,舅老爷说是要逮什么蝈蝈,怎么也不肯往屋里去。”
眼见邢忠喝的口歪眼斜,螃蟹似的横行霸道,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胳膊肘直往小丫鬟胸前乱顶。
母女二人是又羞又气,忙不迭上前替下了两个丫鬟,半哄半拽的把他弄进屋里。
原想着他躺在床上之后,会变得稍微消停些。
谁知被烛光一照,邢大舅却来了精神,翻着白眼直嚷嚷着:“我……我跟你们说,那孙家二郎硬是要得!全不似……全不似那王仁,等闲连个舅舅……舅舅都不肯叫,没的将老……老子往扁了看!”
此时那两个小丫鬟,可都还在旁边候着呢,因而邢母听了这话,直尴尬的手足无措。
邢岫烟见状,则是忙从母亲放钱的地方,翻出两吊铜钱,硬塞给那两个小丫鬟,一叠声的替父亲赔着不是,又请她们多多担待。
两个小丫鬟凭空得了好处,又觉得对方毕竟是王家的亲戚,真要是把话传出去,也未必就能讨的什么好,因而也便顺水推舟的应了。
千恩万谢的将两个小丫鬟送走,邢岫烟回到屋里,见父亲还在抱怨,不由苦笑道:“一时没在跟前叮嘱,爹就喝成这副模样,方才那些话万一传到王衙内耳中,可如何……”
“传到他耳中又如何?!”
邢忠猛的挺直了身子,愤愤道:“咱们又不是他家的奴才,若是……若是那姓王的敢甩脸子,咱们大不了同孙家……孙家二郎一起进京!”
邢岫烟一时哭笑不得,那王仁来江陵恭候孙绍宗,明显是要同路上京的就算孙绍宗同意携邢家上路,却又哪里能避得开王仁?
“呕!”
就在此时,邢忠忽然大嘴一张,满肚子酒菜便喷泉似的倾泻出来。
邢岫烟见状,忙去外面打了水来,准备给父亲洗漱打扫。
谁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际,却忽听里面邢忠嚷道:“怎得?!小妾养的都能做孙家大奶奶,我女儿何等人才,难道……难道还比不得个庶出……庶出的贱蹄子?!”
这意思难道是……
邢岫烟顿时乱了方寸,冷不妨一脚踢在门槛,不由自主的踉跄几步,却是把一整盆温水都洒到了身上。
第610章 会双姝()
八月十六,三汊河码头。
在南宗过了中秋,孙绍宗便婉拒了诸位叔伯兄弟的挽留,准备同王仁、薛蝌、邢忠等人一同乘船北上。
这日上午,十几名水手往来穿梭,不住往一艘三桅大船上填装货物。
船自然是王家的,如今他家手握东南市舶司,弄几条上好的货船,可说是轻而易举。
不过这装船的货物,却基本都是孙绍宗的东西倒也不是什么金贵物件,多半都是湖广、金陵两地的特产,前者是在五溪斩获的,后者则基本出自南宗馈赠。
当然,金陵城里的官宦士绅,少不了也托关系,杂了些东西在里面。
不过其中的贵重品,早被孙绍宗退了个七七八八,余下几件实在可心的,也都委托南宗交付了等额的银钱。
他这两年经略五溪,早正大光明的发了几笔横财,如今眼见就要大用了,哪肯在这等蝇头小利上栽跟头?
话说……
回京之后虽说是要大用了,可根据孙绍宗自己的分析,那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差事,估计不会落到他头上。
至于原因么,自然是因为广德帝时至今日,也还没能生出个儿子,而太子则按照孙绍宗当初的指点,团结了朝中不少勋贵。
也正因此,虽是两年未曾照面,太子却始终没有忘记孙绍宗的功劳。
隔三差五的,总会从京城寄几封信来,或是发发牢骚、或是问问对策,俨然将孙绍宗当作了头号心腹当然,给孙绍宗寄信最多的,还是那冒了平儿之名的‘神秘女子’。
而太子与孙绍宗的勾连,旁人或许不知个中究竟,却如何瞒得过皇帝?
只凭这一点,那镇抚使的宝座,就决计落不到孙绍宗头上即便是唯一的亲儿子,皇帝也绝不会允许太子插手特务机构。
当然,这些宫闱内幕,孙绍宗是绝不会向王仁,以及金陵城内的士绅们透露的,且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
闲话少提。
却说因怕被那些水手,胡乱冲撞到女眷,所以在行李装船的过程中,几家人便先在码头上候着。
于是免不了的,又被那王仁凑到身前,挑起了话头。
要说论相貌,这王仁也算是仪表堂堂,可惜肚子里却只装了些鸡零狗碎,正儿八经的东西实在有限。
偏他还老觉得自己是将门虎子,才具不逊乃父,非要往那挥斥方遒上扯,说些不是脱离实际,就是拾人牙慧的废话。
而这些话,上次喝酒时就早听了个遍!
于是莫说孙绍宗了,就连薛蝌眉眼间,也禁不住生出些厌烦来。
而这时,就显出了邢大舅的好处,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