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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宝钗也懒得再正经回应,上前拉起薛姨妈,将她摁坐在药膳前,用三根青葱也似的指头,捏起那紫砂宝塔盖,又取过银汤匙塞在她手里。
薛姨妈早被女儿‘管束’惯了,倒也不以为咎,舀了高汤吹凉了,小口小口的抿着。
薛宝钗又自顾自,把母亲今天要穿用的衣裳收拾整齐,末了想了想,又从箱子里翻出十几支檀香来,分出一半用紫檀木的盒子拢了。
“这是夏天时,我同姐妹们一起合的,总也舍不得用,还是妈妈拿去供奉给菩萨吧。”
等这一通忙活完,薛姨妈却仍在同那小小一盅药膳酣斗,也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
宝钗见状,便又默默取过簸箕,打算伺候些针线活计。
只是将那绣花针捻在指间,却是好半晌都没个头绪。
最后她叹息一声,将那绣花针插进纺锤里,幽幽道:“其实咱家如今也不缺贵人扶持,女儿最近也时常琢磨着,若能嫁到个门户相当的人家,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岂不好过和林妹妹相争?”
薛姨妈一听这话,却顿时想岔了,急忙放下手里的汤匙,转回身问:“好女儿,你……你莫不是也相中了那孙家二郎?!”
“妈妈又胡说什么!”
薛宝钗登时恼道:“我不是早说了么,那孙大人家有庶子宠妾,实在算不得什么良配。”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母女两个连忙收声,隔着门帘向外望去。
就见莺儿挑帘子进来,脆声道:“太太、姑娘——姨太太那边儿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太太过去呢。”
薛姨妈听了,忙喊莺儿帮自己穿戴整齐,又携了丫鬟、婆子,前呼后拥的赶去与王夫人汇合。
却说宝钗送至院外,一直到瞧不见人了,方才又折回闺房。
坐在床上细思量方才的话,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三年前,她说孙绍宗并非良配,那的确是发自肺腑之言,但现如今旧话重提,却着实透着三分心虚。
孙绍宗家中固然是有宠妾庶子,但只凭如今傲视同济的功业,便足以弥补一切缺陷。
若没有宝玉……
不!
依着孙绍宗如今的势头,未来的权势怕是未必会逊色荣国府,更别说贾宝玉只是二房所出,还算不得荣国府的家主。
因此即便同宝玉比起来,他也依旧堪称良配。
只是……
一家人在这大观园里蹉跎了数年,眼见王夫人已经拿定了准信,薛家又怎好临阵退缩?
故而她才在薛姨妈面前坚辞拒绝,免得母亲在王夫人面前露了口风,平白无故的再横生波澜。
唉~
也不知姨母究竟有什么手段,能拆散掉宝玉与林妹妹这一对儿冤家——但愿她能柔婉些,莫像当初赶走晴雯时那般酷烈。
思绪逸散,也不知时辰长短。
等到莺儿再进来禀报时,却已是将近巳正【上午十点】时分。
就听莺儿道:“二姑奶奶回来了,大太太让请了姐妹们过去说话呢。”
贾迎春回娘家了?
不是前几日刚来过么?
宝钗略有些诧异,却也顾不得多想,忙在莺儿的伺候下换上行头,匆匆向前院赶去。
经过暖香坞时,恰巧与等在外面的邢岫烟撞了个正着。
因瞧着邢岫烟身上那件大氅,竟比自己的还要光鲜些,薛宝钗不由调笑道:“妹妹往日里净是藏拙,今儿倒不小心露了根脚。”
邢岫烟摇头失笑:“我哪有什么根脚?这是二姐姐前日托人送来的,原想留着腊月里穿,今儿二姐姐回娘家,当她的面不穿倒不合适了。”
这话却让薛宝钗更是奇了。
她素知贾迎春是个独善其身的,从来不会主动邀揽什么,却怎得偏对这邢岫烟另眼看待?
心下猜疑了些,却都不得要领,恰巧贾惜春从暖香坞里追了出来,三人便一起往前院赶去。
除了大观园,又有婆子上来传话,说是贾迎春去了二奶奶院里,让姑娘们径自过去就是。
于是三人又转了方向,往王熙凤的曦云阁赶。
眼见到了左近,姐妹几个正要拾级而上,忽听里面有人愤愤的叫嚣着:“爷便是去要钱了又怎得?!总比你被人戴了绿帽子,却连问不敢问一声强!”
三人皆是一愣,各自对视了一眼,这才继续往里赶,不过这回却是贾惜春走在前头,薛宝钗、邢岫烟缀在后面。
就这般一前两后的跨过了门槛,便见那廊下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当中两个少年怒目相向,却竟是宝玉、贾环兄弟二人。
第646章 教弟()
却说薛宝钗等人一进门,就见宝玉、贾环兄弟二人,面红脖子粗的对峙着,两下里围了能有二十余位,却都是手足无措。
当下不觉又是吃惊又是不解。
不是说贾迎春回娘家探亲么?怎得这兄弟两个却唱起了对台戏?!
况且环老三素来是个小透明,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如今却怎得……
正惊疑不定间,就见那廊下匆匆奔来两个丫鬟。
薛宝钗略一扫量,见是贾探春身边的侍书、翠墨,便急忙迎上去劈头问道:“你们两个这时要上哪儿去?这里边儿又是闹得哪一出儿?!”
侍书、翠墨因见是宝钗、惜春拦路,自不敢隐瞒什么,忙道是自家姑娘怕惊扰了老太太,特地让她们两个去门外守着。
至于里面这兄弟相争的局面,却是因贾迎春按照孙绍宗的吩咐,把昨儿贾环上门勒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她原是想通过众人,传到王夫人耳中,再由王夫人惩戒贾环。
熟料贾宝玉在一旁,听说贾环去了孙府混闹,还意图借由头敲诈二姐姐的银子,当下便发作起来,也不顾旁人劝说,硬是让丫鬟寻了贾环过来喝问。
其实这对贾环来说,倒未必不是一桩好事——贾宝玉再怎么说也是个心肠软的,若是贾环肯伏低认错,所得的惩戒责骂,自是要比王夫人那里轻上不少。
然而贾环原本就视宝玉如仇寇一般,这两年在王夫人刻意纵容下,又养出了一身泼皮无赖的秉性,哪里还肯服宝玉的管束?
当下反唇相讥不说,甚至还拿晴雯的事情,当众羞辱宝玉是被戴了绿帽子。
这才有了方才兄弟对峙的一幕。
薛宝钗听到这里,将美目往那廊下一扫,却是忍不住蹙眉道:“大嫂没赶过来也还罢了,这里既是凤辣子的院子,却怎的不见她出来弹压?”
贾环如此犯浑,刨去贾母、贾赦不提,这府里怕也只有王熙凤能制的住他——偏这事儿正是在她家中闹开的,怎得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就听翠墨苦着脸道:“二奶奶请了姑奶奶回家说话,谁承想路上却被周瑞家的给绊住了,如今也不知人在哪里!”
怪不得呢!
薛宝钗闪身让开去路,任由两个丫鬟去门外把守,这才同惜春、邢岫烟赶到了近前。
而此时那贾环恣意的胡言乱语,一句比一句腌脏不堪,直听的贾宝玉身子乱摆,似乎随时都会犯起癔症,薛宝钗心下也是急的不行。
有心从旁襄助,帮宝玉解开这窘迫的局面。
可贾环口中荤素不忌,真要是被他攀诬几口,传到外面……
正迟疑间,却见对面林黛玉银牙一咬,挣开紫鹃、雪雁的拉扯,便待上前助阵。
唉~
若论对宝玉的感情,自己终究还是不如她。
薛宝钗暗叹一声,正锁定了林黛玉那樊素樱桃口,瞧她要如何分说此事。
冷不防斜下里先跳出一人,抬手便是记耳光,直抽的贾环趔趄两步,险些栽进廊外的花圃里。
众人讶然望去,却见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和贾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贾探春!
“你这不知死的!”
就听探春顺势又指着贾环喝骂道:“那孙大人如今是什么名位?即便老爷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你倒好,竟还敢主动上门去勒索他家!”
“若非看在二哥哥面上,他说不得早把你拿问法办了!”
“亏你也是人生肉长的,不识好人心也就罢了,竟还狗咬吕洞宾,当着大家反咬二哥哥一口!”
贾探春这一串连珠炮也似的,竟说的贾环丝毫还不上嘴。
好容易缓了一缓,她便又横眉立目的指着宝玉身前道:“你愣着作甚?还不快给二哥哥磕头赔个不是!”
这番话固然是向着宝玉,可又未尝不是给贾环台阶下,足见这一奶同胞的情分,到底是做不得假。
可那贾环这两年在外面野惯了,早养成一副混不吝的性格,却哪里听得出什么好歹?
尤其贾环一直暗恨探春吃里爬外,此时当众挨了探春一巴掌,又被她勒令向宝玉下跪求饶,当下肺都气炸了。
只等探春话音方落,便捂着脸咬牙切齿的骂道:“要跪你自己跪!反正你整日里哈巴狗似的,追着宝玉摇尾巴,也早就跪习惯了!”
说着,又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就你这样吃里爬外的下贱坯子,也亏得竟和小爷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
贾探春见自己暗中维护他,却反得了如此咒骂,当下便险些咬碎了银牙,愤声道:“你……”
“你什么你!”
贾环却那容她继续说些什么?
乘势把领口一撕,也不管扯没扯开,便拍着胸脯叫嚣道:“我今儿把话撂下了,你要打就往死里打,明儿我兹要还有一口气在,这院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谁特娘也别想好过!”
“你……你……”
这滚刀肉、混不吝的架势,倒真让贾探春不知该如何处置,一时又气又急,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三妹妹。”
这时宝玉忽然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一旁扯了扯,悄声道:“你莫与他动气,且容我同他分说几句。”
贾探春还有些迟疑,旁边林黛玉却忙把她拽到了一旁。
于是场中又恢复兄弟二人对峙的局面。
只是这一次,宝玉脸上已然平静了许多,再瞧贾环时,恼怒中更杂了几分怜悯。
三年前,在孙绍宗的影响下,他开始逐渐体会人情世故,虽说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不如人意,可总还是多了不少心得、见识。
故而稍一琢磨,便判断出不管贾环今日如何,未来的前途都是黯淡无光——身为家中庶子,走狗飞鹰也还罢了,为了几个钱去勒索家中有力的姻亲,这等心性即便贾政再怎么偏袒,怕也只能挥泪放弃了。
再想及他有今日之祸,多半都是被母亲迁怒,贾宝玉心下便又软了三分。
故而他与贾环对视半晌,却是先叹了口气,这才道:“老三,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彩霞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自然要算你的女人——哪我问你,这些年你可曾为她做过什么?”
“因给赵姨娘传信,被太太责打时,你在哪里?”
“她被赶出荣国府时,你又在哪里?”
“她因你触怒了孙二哥,被贬为粗使丫时,你又在哪里?!”
“现如今听说她了失了身子,终于找上门去——可你讨的却不是公道,而是几百两银子!”
贾宝玉说到这里,也轻轻拍了拍胸脯:“且不提彩霞如今,本就和你没什么干系——你先摸着心口窝思量思量,究竟有没有脸打着彩霞名头行事?!”
贾环被他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再次哑口无言起来。
只是他如今早失了理智,又哪会反省些什么?
即便一时哑口无言,也只是没找到合适话来反驳罢了。
默默的搜肠刮肚了半晌,依旧是无济于事,最后他干脆一咬牙,又旧事重提起来:“你说得倒好听!可那晴雯被送走时,你不也一声没吱么?!”
一句话,就见宝玉脸上又换了颜色。
贾环自觉捏住了宝玉的短处,当即说的更欢了:“那还是你屋里的,说不得早一个被窝滚过几回,却还不是便宜了那姓孙的?我若是你,怕是早跟姓孙的拼……”
正说着,冷不防贾宝玉飞起一脚,正中他心窝处!
贾环惨叫着,终于跌进了廊外的花圃中,一时也不知被那些枯枝划出多少口子,等到哎哎呀呀的爬起来是,就见他半边脸血流如注,半边脸全无血色。
“你……你你你……”
他佝偻着身子,颤巍巍的指着宝玉欲要说些什么,却哇~的一声呕出些小米粥来,淋淋沥沥的撒在衣襟上,说不出的狼狈。
这时就听贾宝玉沉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所以浑说几句,我也不怪你——但你却不该诋毁晴雯的清白!”
说着,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将声调拔高了几度:“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