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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方才真是宝玉,那自己还敢将女儿托付给他吗?
心中冒出无数的念头,却又被一阵刺骨寒风吹的七零八落。
而浑身一颤之际,她也猛然惊醒过来,眼下可不是寻思这些的时候,方才自己是以要方便为名,才临时离席而去。
现如今这许久也不见人影,估计女儿早都等的急了,若是托孙家派人找过来,自己岂不是要陷入更为尴尬的境地?
想到这里,薛姨妈不敢怠慢,忙不迭寻路返回了东跨院。
耳听的戏台上依旧热闹非凡,她心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虽说指定瞒不过女儿,可有个遮掩,总好过闹得尽人皆知。
“太太!”
一个惊喜的嗓音,直将薛姨妈吓了个寒颤,循声望去,就见斜后方赶上个人来,却不是女儿的贴身丫鬟莺儿,还能是哪个?
莺儿几步赶到近前,小声埋怨道:“太太,您这到底是跑哪儿去了?我找了您这许久,都没能寻见您的踪影!”
“我……我方才走岔了路。”
薛姨妈支吾敷衍着,哪敢让莺儿再问?
忙扯着她进了廊下,自顾自的归位落座。
“妈妈?”
不出意料,薛宝钗早已等的焦急,一见母亲当面,忙挽住了她的胳膊,悄声问道:“你方才去哪了?怎得……”
薛姨妈略一迟疑,还是拿方才的由头敷衍道:“我刚才走错了路,幸好这戏还没唱完——看戏、咱们先看戏。”
说着,便装作专心致志听戏的样子。
说到底,薛姨妈对李纨平日的印象不差,更有些惺惺相惜之意,虽不耻李纨与人偷情之举,却又隐隐能够体谅她的行为。
故此也不忍把消息散播出去,毁了她的名节、性命。
薛姨妈这满怀心事的,又哪里看的进什么‘西厢记’?
强忍了没多会儿功夫,就忍不住偷眼去看隔壁席上的李纨。
虽说李纨的一举一动,似是与平日并无什么区别,但落在薛姨妈眼中,却总觉得异乎寻常。
尤其是那眉眼间,总觉得多了些神采。
就连肌肤也似乎水润光泽了些,红扑扑的透着鲜亮。
想到这里,薛姨妈不觉抬手轻触眼角,虽说旁人瞧着她依旧青春不老,可自己细细抚摸,却明显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褶皱。
毕竟是十多年没有男人滋润过了……
脑海中冒出一个酸酸的念头,又忙被薛姨妈压了下去,暗自警告自己,如今眼见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即便只是为了儿孙考量,也万不该再有什么荒唐心思。
非但如此,自己身为长辈,还应该设法劝李纨回头是岸才对!
当然了,顺带也不妨旁敲侧击一番,且看宝玉是表里如一,还是同他那大伯一样,是个色中恶鬼托生。
暗自打定了主意,薛姨妈本准备等这场戏唱完了,便伺机寻李纨交心。
谁曾想她还没开口,李纨就先主动找上门来……
第752章 曲终人未散()
单独的房间、单独的会面。
作为掌握着把柄的一方,薛姨妈应该十分坦然才对,最多也就是生出些恨铁不成钢的遗憾。
但等到李纨屏退所有下人的时候,薛姨妈却忽然有些恐慌起来。
她虽然已经年近四旬,却几乎从未单独处置过什么大事——当初面对丈夫死后留下的产业,她也一直是以逃避为主,否则前几年薛家的生意,也不会衰败到难以为继的地步。
现下她要面对的,却是侄儿媳妇与小叔子偷情的复杂情况!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是直接义正言辞的斥责她?
还是先旁敲侧击试探一下口风?
她若是不承认怎么办?
自己……自己貌似也没什么证据。
难道真要摆在明面上,把事情闹大不可?
这份慌张,在李纨面无表情走到近前时,不可不免的达到了顶点。
若非是有袖子遮掩,薛姨妈那颤抖的双手,恐怕绝难逃过李纨望过来的目光。
就在薛姨妈几乎忍不住,要‘心虚’的避开那目光时,身前的李纨却直挺挺的矮了一截。
“姨妈。”
只听李纨决然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侄媳如今也不指望姨妈和婆婆能原谅我,等回去之后,侄媳甘愿此残生来赎罪!”
说着,她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又悲声道:“可兰哥儿却是婆婆的亲孙子,求姨妈看到他死去的父亲面上,在我死后切莫声张此事!”
却原来李纨先一步回了廊下,得知薛姨妈也离席许久之后,便总觉得心头难安。
待等到薛姨妈归来,不住的偷眼打量自己之际,李纨就知道自家的奸情,八成已经败露了!
当时李纨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心下却比薛姨妈还要紧张百倍,无论是从哪方面考量,她都绝不能让这件事暴露出来——哪怕是为此赔上性命!
当然,她虽然不惜死,却也知道薛姨妈一贯是心肠软的,又同自己一般寡居多年,自己若主动自承不是,倒有大半几率能求得她的怜悯。
果不其然。
听到李纨愿意一死谢罪,看着伏在自己身前,那熟透了的身姿,再想想她新婚燕尔不久,就独守空闺多年的苦楚,薛姨妈心头本就不多的芥蒂,顿时又消弭了大半。
“唉~你这又是何苦来的?”
薛姨妈长叹了一声,伸手拉扯着李纨,幽幽的道:“我也是守寡多年的人,如何不知道咱们寡妇的难处?可再怎么艰难,这礼义廉耻四字,总不好抛在脑后。”
李纨并未顺势起身,依旧执拗的跪伏在地上,将两瓣满月似的隆臀高高翘起,口中悲声道:“是侄媳一时迷了心窍,对不起相公的在天之灵,侄媳甘愿一死……”
“什么死不死的?”
薛姨妈打断了她的哀鸣,用力将李纨从地上扯了起来,正色道:“你如今才多大年纪,兰哥儿又是个有出息的,难道你就不想亲眼看着他金榜题名、娶妻生子?”
“姨……姨妈,我……我……”
李纨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当看清楚薛姨妈眼中的怜惜与同情时,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忽然都变得模糊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需要宣泄的强烈冲动。
在这冲动的驱使下,李纨稍一迟疑,便直接扑进了薛姨妈怀中,搂着那温润丰腴的身子泪如雨下。。。
若说之前,她那一番表现,还存在一部分表演的成分,现如今则是毫无掩饰的真情流露。
同孙绍宗的关系,固然是让她积蓄了十几年的寂寞空虚,得到了心灵与肉体上的双重填补,却也给她带来了恐惧与不安。
毕竟这样的事情一旦曝光出来,她必将陷入绝境之中,更会连累到儿子头上。
前者倒也还罢了,但牵连到贾兰身上,却是李纨绝不能忍受的。
为此,她暗地里也曾多少次想过,要彻底与孙绍宗断绝往来。
然而……
足足压抑了十来年的事情,一朝食髓知味之后,又岂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更何况时不时与素云的假凤虚凰,就如同隔靴搔痒一般,让她愈发眷恋那歇斯底里的畅快。
说白了,如今孙绍宗之于李纨,就像是毒品一般的存在。
明明知道危害,却又忍不住一犯再犯。
这其中的徘徊辗转,在李纨心头也不知积攒了多少,却又死活找不到途径宣泄——唯一的知情人素云,不过是奴婢罢了,她又怎肯在奴婢面前失了身份?
现如今薛姨妈的出现,倒终于给了她一个宣泄倾诉的出口。
这一哭诉,就足足耗去半刻钟之久。
直到薛姨妈也感同身受的涕泪满襟,李纨才哽咽着,自薛姨妈怀中支起了身子。
“好孩子,我也知道这些年是苦了你。”
真要说起来,薛姨妈与李纨也不过相差十岁左右,但眼见她泪痕婆娑的样子,薛姨妈却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慈爱之心。
伸手梳理着李纨额头的乱发,柔声道:“你毕竟年轻,一时行差蹈错也是有的,只消改好了便是,哪用得着要死要活的?”
其实这等事情,又哪里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改好了’,就能揭过去的?
但薛姨妈素来是个感情用事的主儿,一时情绪上来,却哪管这说辞合不合适?
再说了,她此时关注的也不是这个,而是……
“你跟我说,方才……方才与你在一块的人,究竟是谁?”
眼见薛姨妈颇有些忐忑的,问出了这话,李纨先是一愣,继而却不由暗暗的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薛姨妈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可听这话,分明只是影影绰绰听到了些什么,未曾亲眼目睹二人偷情的场景。
“姨妈。”
她揩去眼角的泪痕,郑重的道:“当初都是我水性杨花,主动勾引了他——既然一切皆因我而起,现下我便是死,也不会将他的身份招认出来!”
主动勾引了他?
薛姨妈咀嚼着这话,心里却愈发疑心宝玉,盖因在荣国府这些年,主动勾引贾宝玉的女子,也实在是见的太多了。
可她却哪曾想到,李纨一直对贾珠那娇弱的身子骨颇有怨念,故而对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完全不屑一顾,反对孙绍宗这样的雄壮汉子情有独钟。
不过得知并非宝玉主动的,薛姨妈心下倒也释然了些——似李纨这样的妇人若是存心引诱,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又如何能够把持的住?
说起来,也只能怪自家姐姐不够谨慎,偏把这痴男怨女放到了一处。
不过这样一来,自家女儿到底还要不要趟这摊浑水呢?
要劝她退出的话,怕是只能把李纨的事情吐露出来,可自己方才又分明答应下,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一时左右为难,却忘了再与李纨说些什么。
而李纨见薛姨妈这副迟疑的模样,刚刚放下的心肝,登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哪里知道,薛姨妈是在想自家女儿的事情?
只当是因为自己不肯实言相告,薛姨妈心下便又有了反复!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毕竟薛姨妈几乎日日都在婆婆身边,两者又是亲姐妹的关系。
若哪一日她突然忍不住,把这事情告知了王夫人……
想到这里,李纨不禁打了个寒颤,同时也生出了一个念头:必须得想个什么法子,彻底解决这隐患才成!
第753章 关键所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孙绍宗与李纨分开,自正门转入东跨院,就只见数十人正在廊下哄然叫好。
其中有个如痴如醉的,甚至一跳三尺多高,直接扑到了围栏前面,伸着脖子鼓着巴掌,若非旁边有人及时拉了他一把,说不得就翻到外面去了。
孙绍宗见状,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满面红光的,哪里像是病重之人?
没错,这位几乎疯魔了的仁兄,正是称病赖在孙家的邢舅爷。
那日他说了半截话,就被女儿堵了回去,孙绍宗原本琢磨着,等他再提起来时,便婉转的拒绝,然后将他礼送出府。
谁承想这位邢舅爷当真也是个宝货。
在孙家好吃好招待的住了几日,竟似是忘了初衷,完全一副乐不思蜀的嘴脸。
而他既然不提正事儿,又是贾迎春名义上的娘舅,孙绍宗自然也不好主动赶他离去。
于是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孙绍宗倒也不急,左右家里也不缺吃穿,全当养个闲人——她那女儿也正好和贾迎春做伴儿。
正思量着,有眼尖的已经瞧见了他,当下便有人起身拱手为礼。
孙绍宗也忙露出笑意,一路谈笑风生的到了首席之上。
贾琏早帮他拉开了高背椅,又殷勤的斟了杯温酒,笑吟吟的招呼道:“二郎快来尝尝,这可是冯兄弟从他老子的私窖里,好容易才顺出来的陈酿。”
说着,竟将那酒杯托举着,直往孙绍宗嘴边儿送。
孙绍宗慌忙接在手里,先小抿两口,略尝了一下滋味,继而仰头干了个底掉,吐着浊气赞道:“绵软劲道,果然是好酒!”
其实他更喜欢酸甜的果酒来着,对什么高度白酒压根儿不感兴趣,可人家好容易顺出来的,总不能不给面子。
另外……
方才贾琏这番举动,忒也……忒也……
孙绍宗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就觉的浑身别扭,下意识的想离他远些。
该不会……
这厮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吧?
正觉得臀后生寒,就见门房王进急吼吼的寻了过来,附耳道:“二爷,光禄寺差人送了寿帖过来,邀您三日后入宫贺寿。”
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