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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杜十娘的这一手簪花小楷,张籍不禁有些惊讶,他不过指点了几次杜十娘的书写技法,不意其进步竟这样神速,如此聪慧过人,杜十娘若为男子定然也是一位才子。
杜十娘还要坐下再写,张籍却握住少女的双手,感受着那手心传来冰凉。
“十娘,不需要这么急的……”
“籍哥哥……”
“以后不要这样了,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冻坏了怎么办?我得嘱咐刘妈和阿香,不能让你这么任性……”张籍怜惜的道。
“嗯……我听哥哥的。”
“好了,我去叫阿成端个炭盆过来,在这等会儿。”张籍说完出了书房。
不多时,张成就端来了炭盆,火红的木炭驱散了书房的清冷,随着室内温度上升,杜十娘的脸上也变得红扑扑的。
见张籍还未回来,少女又偷偷提笔书写。
可叹,人生自是情难忘,为君校书是相思!
第二百零八章 仕女画、论经义与提刑()
当张籍再次到书房的时候,正见杜十娘聚精会神的誊录讲义。
张籍快步走到书桌旁又怜有责的道:“十娘,刚才我不是说了嘛,今天别写了。”
“呀……”
杜十娘不好意思的将手中毛笔放下,抬头看向张籍,两人目光接触,看着杜十娘的一双清亮明媚的眸子,张籍心中一动道:
“等一下,十娘,就这样坐好,诶,对,提着笔别动,对,就这样,别动……”
杜十娘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张籍从案几下面取出一张宣纸,拿出一支兼毫长锋小毛笔,看着灯下的杜十娘,手中之笔不停。
看到张籍的这番动作,杜十娘这时也明白了张籍是在为她作画,虽然这样保持一个姿势挺累的,但她的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屋内炭火正旺,油灯三盏,灯光却依旧朦胧。
一笔一画一刹那,只念心上蒹葭,约莫一炷香时间,一副灯下伏案仕女图完成。
许久不练,还是有些生疏了,张籍心中暗道。拿起宣纸左看右看又觉得少了些什么,思考片刻,张籍心头不由得浮现出一行小诗,当下挥笔于右上角留白处写下。放下笔后,又从腰间取出印章,呵了呵气,印在了画上。
这下张籍方才满意,当下向杜十娘招手道:“好了,十娘,过来吧,看看怎么样。”
“哥哥画的,自然是极好的……”杜十娘心下极是高兴,还没走到跟前就赞道。
杜十娘莲步轻移到了跟前一看,只见那张普普通通的三尺宣纸上,摇曳的烛光下,笔架、书本影子稀疏,一位少女伏案提笔而书如一副水墨画,恬静娴雅仿若九天玄女入凡尘,清秀俏丽又如西子重生,那朱唇不点而赤,眉若远山之黛,凤眼漆黑,眸光流转间可见少女一颦一笑之神韵。
更有四行七言短句题于画上:
最难忘是古人诗,为君校书是相思;
人生自是情难忘,似是前生已相识。
此画虽未上色惟余情深,此诗虽不入格律却属意重。
少女一观,掩嘴惊呼,喜极又泣!
……
三元书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清渊教书的日子平淡而充实,在家的时光也是温馨而甜蜜,这大明举人阶层的生活满足感很强啊有木有。
这日,像往常一样张籍来到书院,刚到自己的办公房间不久,就听到有人敲门。
“先生,弟子邱延瑞求见。”
邱延瑞?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昨天课堂上点评他的文章时多有批评之故?张籍有些意外,但还是说道:“进。”
“弟子延瑞拜见先生。”邱延瑞进门后当先行了一礼。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向十五岁的少年行礼并口称先生,这画面略有违和。
“坐吧,来此所为何事?”张籍示意邱延瑞坐下。
“昨日堂上,先生点评弟子的文章,指出错误颇多,今日弟子已修改完毕,还望先生再做点评。”邱延瑞边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叠书稿双手递给张籍。
“哦?”自己的这个学生果然有性格,不只是在课堂上活跃,这性子中还颇为好强啊。
张籍接过书稿一看不提内容,先问道:“你初入清渊不久,在社学发蒙时读过哪些书?”
“弟子读过三百千,朱子章句,古今贤文等。”邱延瑞恭声答道。
这社学中学的内容不少啊,比自己当时学得还多。张籍点了点头道:
“可曾学过律令条例这些?”
“不曾。”
“嗯,科场上也是以四书五经经义为主,律令条例有所涉猎即可。”
“弟子窃以为以为先生所授律令条例比四书经义实用得多……”
“哦?”张籍抬头看了面前的邱延瑞一眼,真是个奇怪的青年,不知道怎么生出了如此想法,若是一般的讲郎在此定要将他狠狠训斥一番。“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学生知道,可是经义之道不过空谈而已,怎如这提刑律判之事有趣。”邱延瑞语气中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想法可危险了,断然是要不得,张籍心中虽道如此,但也不想打消他对律判之事的积极性,于是从侧面言道:“汝有意于律判之事,可知国朝取提刑官之途径?”
“弟子不知。”
“提刑取官之途有四,其一,乡推胥吏之家传破盗抢刑杀之法;其二,勋贵之家入锦衣卫掌刑察缉拿之事;其三,天子家奴入主东西缉事厂,掌监察情治之事;其四,以功名入仕途,或为一方父母官,掌治下之刑名,或为中枢刑部参与机要制定律令……”张籍不直言轻视经义的坏处,而是从入职提刑之法讲起,说完这四条,忽得张籍话锋一转,变得极为严厉:
“延瑞!汝可是乡推胥吏之家乎?”
“不是。”被张籍忽然提高的声调一惊,邱延瑞猛然警醒,有些心虚的答道。
“汝可是世传勋贵之家乎?”
“不是。”
“汝可是想自残身体为天子家奴乎?”
“不想。”邱延瑞被问得额头微微见汗。
“那汝若想取刑名律令之道,当行何法,当入何途?”
“当从,当从功名之道。”二十多岁的青年竟被十五岁少年问得慌乱。
“功名何来?”
“功名但向经义中取。”刚才张籍介绍入提刑四法时,娓娓道来,侃侃而谈,邱延瑞初时还不觉得如何,经过张籍严声五问,已是全然明白张籍之用心。
“弟子受教,今后断然不敢轻视经义之道。”邱延瑞俯身便拜。
“好了,起来吧,知道经义不可废即可。”张籍复又温声道,“你的判词我看了,可为上品,此足见汝思考之多,可是你要记住,经义乃先贤之语,退可修身养心,进可治国安邦,若是汝只觉其空谈无物,那自是因你研习不深,见识不广;况且经义乃是科场功名的问路石,功名乃是刑名之任的敲门砖。轻重与否,你退下去后在想想吧。”
“多谢先生指点。”邱延瑞还有些惶惶,拜谢之后退出了张籍的房间。
此子所想不同于常人,才思敏捷,若非是奇才,也至少是个偏才,但可以肯定绝非泯然于众之辈。若是际遇巧合,难道会出现一个宋慈一般的大明提刑官邱延瑞?
看着邱延瑞退出的身影,张籍心下不禁晒道。
第二百零九章 月考,浅见()
自那日邱延瑞向张籍请求指点判词,并被张籍点醒之后,至今已经二十多天。
这些日子里,张籍对这个想法独特的邱延瑞多有关注,发现他虽张扬外显是个班级活宝般的人物,但是思维敏捷,举一反三,于课业上进步也是很快。
大明万历十年,十月二十八,书院月末考较,虽然经义占重头有五道题,律令只有两题,但这也是检验张籍教学水平的时刻。
张籍从去年的班中学子变为现在的巡场讲郎,看着奋笔疾书的学子们,心中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按往常惯例书院二十八日考试,二十九日学子休沐,同时讲郎们批改试卷。
昨夜寒潮来袭,二十九日清晨,屋外滴水成冰,内院小讲堂中,一个火炉,三个炭盆烧的火热,一门之隔便是春冬之变。此刻书院讲郎,教习齐聚,共计有二十余人,在山长希伊先生的主持下,进行此次岁末考试的阅卷工作。
张籍被安排的任务是批改五经春秋卷,好巧不巧,丙班的杂学卷子是由一向以严苛著称的毒舌董讲郎批改的,对于董讲郎的性情,张籍可是亲身体会过。
不到一百五十份卷子,二十多人批改,合着每人七份左右,这阅卷速度自然是快了许多。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试卷被统一收起整理,以内外院分两榜排列名次,在王教习的监督下两榜名次誊录完毕,随后交于山长希伊先生审阅。
“咦?”希伊先生分析着榜单名次,突然发现其中不同以往的变化。
“这可是你批改的?”希伊先生一指榜单上的几个学子姓名向身旁的董讲郎问道。
“山长,此确是我所阅之卷。”董讲郎凑到近前看了之后说道。
“唔。”希伊先生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而是从一摞试卷中抽出几份看了看。
“明日发榜吧。”对众人所改试卷并无异议,希伊先生向身边的王教习吩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内院小讲堂。
北风凛冽,不解风情,吹到人脸上犹如小刀一般,十一月初一,十月考较放榜,寒风之中书院学子冷的搓手呵气却不减半分热情。
“恭喜方兄,进步很快啊。”
“哈哈,刘兄,你也是,你也是……”
“哎,外院头名又是甲班的,我等难以望其项背……”
“王兄莫要灰心,吾辈只需勤学苦读,终有出头之日……”
成绩发布看榜的情景和往时一样,有喜有忧,但这次的榜单若是有心人来看,对比着榜上学子名字就可以发现,不知何时丙班的成绩竟然隐隐与乙班相仿,这是极其少有之事!
往年若有这样的成绩,那定是因为新入学的学子中有不少天赋绝伦之辈,但是今年的这批学生并无明显的才华卓异之人啊?况且头两次月末考较中也没有今天这般的好成绩。
……
“先生,你找我?”南山居中,张籍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只见山长希伊先生,穿着一身青布儒生道袍,正伏在书案上挥豪泼墨,他的身边站立着张籍的丙班搭档徐翰采徐讲郎。
希伊先生抬头见了张籍,挥挥手示意他稍待,张籍自是不敢惊动,屏息静气站在一旁和徐讲郎一起静静观看希伊先生作画。
希伊先生画完之后将手中毛笔放在一旁,徐讲郎递上浸湿的毛巾,看着书院山长方才挥毫之作,仔细品道:“以皴染法画园中之菜畦,以工笔勾勒菘菜瓜果,浓淡疏密,简繁虚实只间笔法墨法相得益彰,深得田园意趣!”
希伊先生接过毛巾净了净手,抚着额下银须笑了笑道:“万物莫不有迹,万事莫不有理,由迹循理,依理而行,方可得其神韵。作画如此,做事亦当如此。”
“弟子受教。”
“先生说得极是。”
张籍和徐讲郎一先一后赞道。
希伊先生摆了摆手笑着道:“今次你我三人又不是师生应对,不必拘束,翰采你觉得这次考试如何啊?”
徐讲郎闻言毕恭毕敬的答道:“其他班不甚清楚,丙班这次成绩尚可,与前次有了些许进步。”
“只是进步吗,翰采莫要过谦了,丙班入我清渊门下才不过两月就能与乙班课业水准相较,这岂是些许进步所能形容?,若真是些许进步,那甲乙两班的讲郎都恨不得能有这些许进步呢。”希伊先生笑了笑。
说罢也不待徐讲郎回答,希伊先生又看向张籍道:“张籍,我看过了丙班的律令题,这次丙班能有如此进步,汝亦功不可没,从教近月,汝可有心得乎?”
“山长当面,不敢言心得,只有一二浅见。”张籍拱手说道。
“好,一个比一个谦虚,那就说说你这一二浅见。”希伊先生捻须笑道。
张籍略加思索,将脑海中的想法整理一番,说道:“学生自从教伊始,深感以往读书时的只闻讲授声,不见解读文字之苦,故而学生将门板涂黑做墙,以泥块晒干为笔,边讲授,边书写,效果甚好,此乃其一。”
“嗯,此法大善。”希伊先生听张籍说话时,眼神微闭,手指轻轻击节道。
“学生见往日学子读书,或只按书本,或仅依讲郎之言,理解文章经义半点主见也无,学生曾试过故意讲错十分浅显的一题,不想下面学子竟真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