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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实说，鸠山君，我目前跟老太太相处的还可以。但你知道，老太太性子烈，而且经过世面，她的真正想法我还真没法子判断。此事如此重大，不敢贸然下结论。”
鸠山寿行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才自失地道：
“算了，暂时先不透露，等到了关键时刻再说。我相信她也不敢怎样，在成都的整个一大家子已经被我们秘密弄回营口，几十口条命都在她手里攥着，稍有差池她应该知道后果！”
仿佛一颗炸弹在脑海深处爆炸，沈春丽一下子懵啦！
姜玉凤坚持到现在，就是希望成都的一大家子平安无事，怎么如今那些人全被蒙骗回营口？到底谁的主意？怎么办到的？难道老郑家上上下下都是木头人，没了姜玉凤这根主心骨就不会拿主意？
况且离开成都回营口，万水千山不说，还要经过国民党重重关卡，难道就没人察觉？姜玉凤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态度？前些日子提及回东北，老太太以死拒绝。但得知高桥正男即将上门时脸色大变，从此就躲自个儿房间里，不言不语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害得沈春丽完全摸不着头脑。
现在快到关键时刻了，老郑家在成都的几十口子全被蒙骗回东北，姜玉凤肯定不知道。如今总得想想法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老太太。为了试探高桥正男，沈春丽半含半露道：
“鸠山君，廖小姐前两天要我转告姜玉凤，有一个叫高桥正男的人会登门拜访，并且会陪她回东北。结果我转达后，姜玉凤神情大变，现在连房门都不出。我正担心哪！”
鸠山寿行哦了一声，自己嘀咕了一句什么，含含糊糊像骂人，沈春丽没听清。但他绕开这个话题，马上又兴致勃勃地道：
“沈小姐不必太担心，这样吧，你继续唱红脸哄姜玉凤，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姜玉凤北上的事，交给廖云菲来办。免得你将来不好面对郑元龙，我告诉你，犹太人居留区建设走上轨道后，我马上会和郑元龙接手樱花银行，以后还有好多事。你尽量保持与他的友谊。”
并没有涉及高桥正男，为什么有意回避？里面一定有猫腻。沈春丽相信，廖云菲如此隆重地介绍高桥正男出场，一定与鸠山寿行有关，而且目的也一定不简单。
设想的确实周到！
当然，并不是为沈春丽考虑，而是为了笼络郑元龙。犹太人居留区建设，连带着还有海外贸易，小鬼子或许就可凭此打破西方的封锁。但不管怎么样，大笔资金进出肯定需要隐蔽，一些敏感战略物质交易也需要掩人耳目。在国际上拥有广泛人脉的郑元龙，无疑是最佳人选。
直到现在，郑元龙的用途才彻底清晰。那就是凭借他在国际上的关系，利用东北丰富的物产和营口港的天然贸易通道，加上上海租界的银行系统，帮助小鬼子瓦解西方的封锁。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郑元龙是中国人，虽然加入了日本籍，但他一直拒绝被称高桥正义，如此一来，西方那些商人合作时就没了顾虑。
佐佐木石根的着力点原来在此，好大的一盘棋！难怪郑元龙横行无忌那么多年，浑身的破绽比筛子眼还多，但以佐佐木石根为代表的小鬼子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较真。不要说沈春丽难以理解，即便松井义雄也时常气得半夜起来挠墙。
如今总算明白啦。
第六十七章 机遇（）
？？假设小鬼子的阴谋得逞，以郑元龙的旗号为幌子，大规模从西方采购石油、棉花、钢铁，再利用东北先进的工业技术加工，对他们的侵略战争将有极大的好处。刹那间沈春丽对郑元龙的观感都起了变化。他真的会心甘情愿被小鬼子驱使吗？姜玉凤反复强调，儿子是干大事的！到底指什么？
先看看吧！对于经济与战争的关系，沈春丽有深入研究，闻听之下马上明白，佐佐木石根的庞大计划，已经涉及到国家层面。郑元龙果真不是个好东西，那么，将来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设法动员一切力量，揭发小鬼子的阴谋，摧毁这条贸易线路，甚至不惜取郑元龙性命！
或许事情进展过于顺利，导致鸠山寿行有些兴奋，不经意间暴露了他的勃勃野心，掌握这样一条贸易渠道、吸引国际上的犹太人参与满洲国建设、再参与樱花银行的运作，他的前途将比佐佐木石根描绘的更加灿烂辉煌。而且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枪林弹雨的战场拼杀，鸠山寿行适合干这些！
而且别忘了，樱花银行原来的首要业务，是伪钞贩卖。如今大平光一已死，鸠山寿行没准联合郑元龙，重打锣鼓另开张。这下子有的抖了，伪钞计划、犹太人居留区计划、国际贸易计划，都是东京大本营制定的国家层级任务，由外务省负责，鸠山寿行在佐佐木石根和廖云菲的协助下，不但接管了三项计划，而且成功地整合到一起，未来将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牛逼！牛逼带闪电！
只要不出大错，在日本政坛，鸠山寿行保证是光腚子登台——露双份脸，想低调都难。假以时日，毕竟是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可怜的松井义雄还像护食的野狗，死盯着海军政经研究所，担心被鸠山寿行抢去。殊不知人家已经母鸡变凤凰，蹲在梧桐树上高歌啦。
人比人气死人！
此之谓也。
“沈小姐，马上会有一批犹太人经上海北上，是我们邀请的客人。务必请黄宝查查，德国人怎么看这事。十万火急也极其重要，拜托啦。”
德日之间正紧密合作，此时公然运作犹太人居留区，暴脾气的希特勒知道了岂能高兴？还不得跺脚捶心大骂！作为纳粹的忠实信徒，沃勒尔岂能不急元首所急？若察觉了还不闯东北现场横加阻挠。鸠山寿行的顾忌完全可以理解，但他并没有提及怎么看松井义雄出现在黄宝老巢一事，小林正树刚刚汇报，难道他还没拿准？
情报工作的关键是：对方不说，自己坚决不问！不管怎么样，有机会堂而皇之接触黄宝就是好事，但也不能叫佐佐木石根和鸠山寿行感觉太轻易。沈春丽决定制造点困难，赶紧道：
“去那里容易，见真佛难。十回有九回他不在。而且最近他越来越嚣张，张嘴就是小黄鱼。将军又不在，我已经有点怕见他啦。”
斗志昂扬的鸠山寿行呵呵大笑：
“江湖混混，风风雨雨还不就是为了钱，满足他。沈小姐，不要把精力放在经费上，需要多少告诉小林君就可以。德国佬那里我们没有内线，黄宝现在是唯一可用的资源。而犹太客人一事极其重要，务必请他帮忙，密切观察德国人的反应。”
小林正树越来越重要啦，居然可以负责活动所需要的经费！
主要问题交代完毕，鸠山寿行顺带着提了提孙惠宗，沈春丽感觉他已经不如往日那么上心，廖云菲的操心纯属自作多情。有苏联特工嫌疑的大平光一的死，也没未置一词，提到樱花银行时反而兴致勃勃，似乎案子发生的正是时候，给他创造了上位的机会。是不是意味着，潜伏在关东军、满铁、东京的苏联谍报小组，暂时安全！
至于松井义雄和廖云菲差点大打出手一事，段文轩掌握他涉嫌泄密一事，郭清对租界地下党的秘密侦察，统统没有涉及。难怪吉永贞子有情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每个头头都忙，佐佐木石根在诺门罕，分身乏术；鸠山寿行忙着建犹太人居留区，对租界共产党已经不感兴趣；松井义雄准备打翻身仗，以此抗拒老狐狸回归；渡边贤二秘密追踪孙惠宗，神龙见首不见尾。
已成规模的海军政经研究所，没有主业、没有主官、没有统一的行动计划，像一盘散沙，让负责具体运营的吉永贞子咋办？鸠山寿行杂七杂八谈了不少，整体而言，沈春丽判断，身价倍增的他到底不是老辣的佐佐木石根，有点飘飘然，甚至有点忘乎所以。
感觉自己已经完成从蝌蚪到青蛙的蜕变，水陆两栖不再把松井义雄视为威胁，或许他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松井义雄的境界、档次。人逢喜事精神爽，原不足怪。但在沈春丽看来，鸠山寿行的致命弱点不在于得意忘形，而在于注意力严重不集中，吃着碗里的，望着盆里的，惦记锅里的。熊瞎子掰苞米——掰一棒扔一棒，有了新目标马上把手头正在进行的案子丢一边，这样的人缺少咬住泰山不放松的韧劲，没有大前途。
当然，沈春丽不可能给他提建议，泛泛应付几句后便告别吉永贞子离开。昨晚回到家已经后半夜了，吉永贞子的手下报告说姜玉凤已经睡了，沈春丽也没打扰，说实话她脑子里一片混乱，通过今晚的对话，终于大体上了解了佐佐木石根的未来规划，至少能够隐约感知一点老狐狸的心思。
“小林君，”进屋子前沈春丽罕见地把小林正树叫到二楼，避开吉永贞子的护卫，压低声音吩咐道，“明天上午请你亲自带人去烟雨楼餐厅，看看周围是否有松井君的手下。一定要仔细，如果没有叫人就一直守着，我计划明晚过去。”
小林正树点点头，并没有任何疑问，但急速眨巴的眼睛意味着，感觉这道罕见的命令有点奇怪！来自鸠山寿行的命令就等于来自佐佐木石根，也就是说沈春丽去见黄宝光明正大，以往也一直明来明去，怎么突然变得鬼鬼祟祟？
从松井义雄的反常表现就不难看出，佐佐木石根与松井义雄的明争暗斗已经进入高潮。两头野兽拼死厮杀是好事，但联想到上次遭遇伏击，沈春丽不得不加倍小心。东北猎人有名言，一猪二熊三老虎，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里发情却在竞争中失败的公野猪，远比狗熊老虎危险，即使持枪的猎人也轻易不敢撩拨。
而杀红了眼睛的松井义雄，无疑比公野猪更危险，什么都干得出来。打着为了天皇的旗号、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幌子，他砍老爸老妈脑袋也绝不会皱眉。要求提前勘察环境，当然是为了自己安全。但沈春丽还有另外的目的。自小林正树来到来为止，她从未吩咐做什么，一切随缘，好在彼此之间从未发生摩擦。
但今天在烟雨楼突然发现松井义雄的护卫，小林正树竟要求带着她去佐佐木石根的小院，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沈春丽都不爽！保镖有事，竟然要求被保护对象陪着！简直岂有此理。真拿土地爷不当神仙？拿豆包不当干粮？拿打盹的老虎当病猫？况且鸠山寿行在通话时阐明，活动经费可以跟小林正树索取。
如此一来等于变相默认小林正树比沈春丽地位高！岂不严重挫伤沈春丽的积极性？如果换成佐佐木石根，虽然他的想法也和鸠山寿行一样，但老狐狸手腕高，至少会在表面上维护沈春丽的地位，绝对不会搞出这么荒唐的事。由此也不难判断，鸠山寿行比佐佐木石根，无论心机还是手段，都差着行市。
玩心理战？狂傲且著名的佐佐木石根有时候也不是她对手，何况区区一小林正树？鸠山寿行身边的保镖而已，暗杀小队的头目罢啦，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忘记了谁大谁小！长此下去怎么得了？沈春丽绝对不是闲着无聊耍威风，而是要小林正树习惯敬畏，方便以后行动。
尽管她明白，所谓的敬畏，不过是表面文章。溥仪贵为满洲国皇帝，在小鬼子眼里比一个黄金马桶贵重不了多少。但虚假的尊严也是尊严，至少可以保持对小林正树的压力，要他知道山高顶不破天，水大漫不过船，关键时刻必须听号令。
因此她也不解释，紧接着下达的命令更叫人摸不着头脑：
“准备好小金鱼，也许我随时会用。”
说完摆摆手，推门进了自己房间。冷不丁一反常态，开始一本正经对小林正树下命令，绝非率性之举。在佐佐木石根的小院子里与吉永贞子闲聊时，沈春丽已经敏锐地意识到，眼下有机会，趁佐佐木石根和鸠山寿行没回上海、松井义雄忙于巩固自己地位权力、各方人马乱作一团，可以联合黄宝大干一场！
第六十八章 暗流汹涌（）
？？然后偃旗息鼓，提前设计好自己的角色，将来，等佐佐木石根踌躇满志杀回上海，她便可以处于有利的位置。开灯、换衣服、洗浴、关灯，沈春丽有条不紊地完成后，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开始精神抖擞地练功，同时大脑开足马力，盘算眼下和未来，尤其是揣测佐佐木石根的心理，判断他即将开始的计划。
在情报层面，即使碍于松井义雄的强势，暂时不能夺回海军政经研究所，狡猾的佐佐木石根也可以利用贩卖鸦片获得的巨额利润，扩大目前自己的机构，在上海情报界打出自己的旗号，有效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只要将来破获几个大案，在军事政治方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