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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先生,抓捕你的保镖没事先打招呼,抱歉。”
郑元龙淡淡一笑,拱手道:
“不敢。”
逮着耗子的老猫,往往并不急于下口,还要戏耍一番才过瘾。佐佐木石根刚开始正是这样的心理,没想到现在耗子开始反扑,他有些不淡定,目光中多了份杀气,定定望着郑元龙。
接受这样的逼视炙烤,需要钢铁般的意志和强悍的心理素质。懦弱的张志平甚至连两分钟都坚持不了,就彻底崩溃。熟知情况的沈春丽有时候忍不住设想,假设将来有一天身份暴露落老狐狸手里,熬过这一关也将非常艰难。
可惜已经被玩坏了的手段今天不管用,久经战阵的郑元龙一点不慌张,并且丝毫不拒绝与佐佐木石根对视,目光中没有身处绝境的慌张、没有剑拔弩张的火气、没有舍身取义的凛然、也没有慷慨就义的悲壮。相反平淡如水,坦率而真诚,摆放在桌子上的双手,连指头也纹丝不动,整个人宛如风暴中的石头。
“郑先生想不想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仍旧围绕保镖展开,不提张志平。佐佐木石根首先打破沉默。郑元龙带着挑衅的表情,紧紧盯着佐佐木石根的眼睛,毫不隐瞒地道:
“坂田先生招聘的技工我不熟悉,无法估计。我的保镖得到这样的待遇,估计罪名很重,要不然也不至于惊动将军阁下。”
不卑不亢的回答听不出任何感*彩。
按照佐佐木石根的私下琢磨的剧本,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性命,此刻郑元龙应该语不成句地慌张、应该磕头作揖地乞求、应该气急败坏地辩白、应该不择手段地切割。
偏偏已经落入陷阱的郑元龙好像没事人一般,没有看到对手失败时的无助令佐佐木石根非常失望,不知何时,他脸上的得意已经荡然无存,变成皮笑肉不笑:
“郑先生猜猜,他们怎样描述你?”
郑元龙照旧像杯温吞水:
“技工一律由朴部长举荐、由坂田先生招聘、管理,跟我没有任何交集,他们描述我?吴承恩写《西游记》——凭空想象而已。至于保镖,跟了我好几年,自认为感情不错。还真不知道在他眼里,我这个老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佐佐木石根点点头,感觉自己重新占了上风,一字一句地道:
“朴部长被杀一案,正是由你的保镖主使,连爆炸装置都是从技工那得到的。郑先生怎么解释?”
郑元龙终于动气,冷哼一声:
“解释?朴部长在地下有灵,未必需要解释。哪一天我不走运也稀里糊涂送命,同样不需要解释。今天的人们,活着的不值得庆幸,死去的也不必悲哀。我雇佣保镖看中的是身手,不管其他。”
活脱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佐佐木石根原来安排好的情节被彻底打乱,老混蛋一时语塞。见机奇快的鸠山寿行及时插话道:
“郑先生,你的属下进行反日活动,你一点责任没有?”
郑元龙轻蔑地一笑,继续盯着佐佐木石根,淡淡地道:
“保镖是朴部长的人,满铁强行塞给我,我不得不接受。小泉先生他们应该有档案。技工由关东军提供,坂田太郎亲自面试,我根本无权插手。请问,我需要负责什么?”
与以往任何一次一样,郑元龙看似浑身破绽,却像水里的泥鳅一般圆滑,当真下手根本抓不住!鸠山寿行揶揄半天,找不到反驳的着力点,只好恨恨闭嘴。占了上风的郑元龙不依不饶乘胜追击,直愣愣瞪着佐佐木石根,毫不客气地道:
“将军阁下,不必绕弯子,张志平不过是药引子,保镖和技工也不过是借口。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屡次成为打击目标,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警备大队才是祸根,对吧?”
单刀直入!不给对手一点回旋余地。不要说佐佐木石根,包括沈春丽和鸠山寿行在内,都吃惊地瞪大眼睛。这已经不是掀桌子上的底牌而揭对手心中阴暗的老底!
完全占据上风的郑元龙叹息一声,没有激愤,也没有抱怨,反而颇有点脱手千金、一了百了的轻松:
“内子身体欠佳,我也无心江湖,只想带她去上海闲居。如果满铁不同意,将军随时可以接手,我求之不得。”
太荒诞了,沈春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豪横而残忍的松井义雄为了夺取警备大队,差点赔掉性命毁了前程,至今也没有得逞。
而佐佐木石根处心积虑多少年,如恶狗幻想臭肉一般日夜流哈喇子,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摆了那么大阵仗,就像小孩子终于拿到日夜期盼的鞭炮,赶紧点燃,然后兴奋地捂着耳朵,等待心尖子随那一声闷响欢快地蹦跳!,结果,却是哑炮!
郑元龙脑袋叫驴踢啦?
第八十五章 迷局()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攻守双方的角色瞬间转换。佐佐木石根像正下手偷钱包的扒手,不想事主突然掏出钱包道:
“喏,不用费劲,拿去!”
碰上这样的情况,技艺再精湛的小偷也得抓瞎,郑元龙这招开门揖盗玩得出人意料、玩得潇洒无比、玩得精彩万分。沈春丽躲在一边心中暗自叫好。
事情明摆着,警备大队远非烫手的山芋可比,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满铁高层和关东军又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如同耍蛇人手中的眼镜蛇,人家扔地上不要了,佐佐木石根却未必敢捡起来玩。东北有句老话,没有弯弯肚子就别吃镰刀头,除非想死!
难堪的寂静维持了一小会儿,鸠山寿行到底短练,一改爆炸后的沮丧,笑眯眯地甚至带点低三下四的表情问:
“郑先生,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不但公然承认了郑元龙的猜测,而且颇有点大言不惭的味道。乱了方寸的佐佐木石根终于恢复正常,赶紧打断鸠山寿行的话头,抛开正题扯起闲白,回忆起过去的日子:
“自营口绑架案以后,郑先生几乎没有变化。”
郑元龙无谓地叹息一声,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道:
“将军阁下抬举我了。自从老北风案您把我推上前台,这些年一刻也没安静过,自从被逼组建警备大队后,一方面我要提防外面的算计,一方面要应付内子的病情,内外交困苦不堪言啊。”
随着叹息声脑袋深深低下去,但马上又抬起来,眼眶中泪光闪闪,脸上布满无奈而又激愤的表情,声音也抬高不少:
“别的不说,松井义雄先生做梦都想把我关牢里,打成反日分子枪毙更好。今儿指控我跟抗联勾结,明儿指控我跟苏俄来往,后儿指控我为共党间谍,关于我的黑材料恐怕能拉一卡车,我累了!”
从认识到现在,无论被枪指着还是面对仇人,郑元龙永远不动声色,即使张嘴也是慢声细语,今天沈春丽第一次看见他失控!
胸腔剧烈起伏,鼻翼翕张脸色通红嗓音嘶哑,目光中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儿。某种意义上说,对手这样的状态佐佐木石根最喜欢。人是感情的动物,但人一旦被感情左右,智力会大大降低!
鸠山寿行及时跑去倒杯茶水,和气地递给郑元龙。郑元龙接过来时甚至没有来一句从不离嘴的谢谢,他低头刚想喝一口,突然猛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不顾溅出来的茶水,站起来声嘶力竭地道:
“别以为我仅仅是个无足轻重的商人,我奉命管理满洲的四家大型煤矿,三个中型钢铁厂,一家几千人的机械厂。没有这些,关东军还敢吹嘘开疆拓土?扯他妈的王八犊子!老、子、不干了!”
如同醉汉一般口无遮拦,粗鲁得一塌糊涂。话音未落,他拿起礼帽呼推开椅子,看也不看佐佐木石根扭头就走。沈春丽也罢、鸠山寿行也罢、副官也罢,没得到佐佐木石根的命令谁都不敢擅自阻拦。
结果眼睁睁看着郑元龙消失,在沈春丽记忆中,还没人敢当着手下的面跟佐佐木石根拍桌子瞪眼睛骂娘,即使狂妄的松井义雄也没胆子,这绝对是找死的节奏。
区区郑元龙,一个二鬼子,而且身背反日嫌疑,竟敢放肆到如此地步,没有后果简直不可思议。她本来以为鸠山寿行年轻气盛,会站起来挡横为佐佐木石很找回面子,没想到鸠山寿行脸色不变,目送郑元龙离去时脸上还挂着笑容。
直到这时,佐佐木石根才和蔼地吩咐副官:
“备车,你亲自带人护送郑先生去演唱会现场。记住,务必礼貌周全。另外,以我的名义买两束鲜花,献给高桥小姐和李香兰小姐,告诉他们,鸠山寿行先生会在樱花会所招待他们吃夜宵。”
看起来打算在郑元龙身上下重注,忍人所不能忍,必然图人所不敢图!这是佐佐木石根奉行不渝的信条,沈春丽早已熟知。可她实在看不出郑元龙的价值所在?固然郑元龙神通广大,而且智力超群,可所有这些对研究所来说毫无用处。再说松井义雄把持着研究所,借给郑元龙磨盘那么大一胆子,他也不敢自投罗网。
佐佐木石根到底有什么打算?
正胡思乱想,鸠山寿行也不知何时离去又返回,笑容可掬地站在她面前,双手捧着一个华丽的首饰盒,盒里面装着一条艳光四射的红宝石项链!献珠宝,求婚?爱情是特工的极端奢侈品,无论敌我都如此,沈春丽不可能接受,鸠山寿行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浮。
唯一的可能是表示感谢,但礼物太重,而且送项链本身就代表一种暧昧。向来以冷静著称的沈春丽一下子懵啦,来不及细想脸颊发烧腾地站起,惶急地摆手,一迭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不敢当,鸠山君快收起来。”
自从被刺以后,佐佐木石根第一次开怀呵呵大笑!
“春丽,坐下,有事情商量。”
鸠山寿行一本正经地把首饰盒推过来,笑着解释:
“研究所专门为沈小姐购置的标准配饰。其实我对您一直心存感激,只是碍于纪律,不敢送礼物而已。”
场面一下子轻松起来,沈春丽拿起首饰盒端详,见佐佐木石根微微点头,马上明白鸠山寿行所说是真的。但她不明白,执行什么样的任务需要如此高昂的珠宝配饰?
正狐疑,吉永贞子领着张志平走进来。多日不见,看起来日本鬼子的优待并没有降低张志平的心里压力,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清白,眼睛中布满血丝,脱掉外衣后身型像竹竿一般,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前端,被香烟熏得变成褐色。
佐佐木石根到底是怎样运作的?能把张志平秘密带到旅顺又不被松井义雄察觉,很显然,松井义雄没有出现,说明收服郑元龙一事始终没有在研究所公开,符合沈春丽的推断。佐佐木石根眼馋警备大队,绝对是为了扩张私人势力。
但吉永贞子羽然可以与张志平出席如此重要的秘密会议,意味着他们俩在佐佐木石根心目中的分量不轻。
研究所下一步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不摸清老狐狸的思路,就没办法营救司马俊和上海地下党,或许今天能有机会?沈春丽不敢掉以轻心。随着鸠山寿行的暗示,副官带领其他警卫悄无声息地退出,并关上门,而佐佐木石根马上恢复严肃,清清嗓子道:
“请大家谈谈对郑元龙先生的印象。张先生,请您先开始。”
被点名的张志平十分畏缩,目光闪烁,犹豫不定地瞄了各人一眼,最终一咬牙道:
“将军阁下,我早已声明过,因为过去一些不愉快的来往,我对郑元龙不起任何作用,所以……”
“张先生,”鸠山寿行又恢复自己善于应酬的本色,态度极好,居然拍拍张志平肩膀,“将军阁下的意思是谈谈您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有怎样的观感,并没有要您寻找指控他的证据,更不是要追究您的责任。率性而谈即可,没有对错,所以不要紧张。”
话说得特别到位特别暖心,每逢这样的场合,鸠山寿行的表现都称得上优秀,沈春丽感觉这家伙简直有外交官的风度。而张志平虽然受到鼓励,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佐佐木石根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和蔼地提问:
“张先生,先抛开郑元龙的政治立场。您认识他多年,能否说说他的性格,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今晚他的表现正常吗?”
原来吉永贞子和张志平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张志平得到鼓励,顿了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才一边回忆一边谨慎地总结:
“他为人低调但不怕事儿,无论什么人都敢来往。而且以孟尝君自居,有求必应。还有,我以前跟松井大佐提起过,他吃软不吃硬,对手越硬他来劲,可惜松井大佐不相信。其他的没什么,看不出他今晚有什么不正常。”
虽然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