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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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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从宁王府中回来,李瑁便起了更换门匾的心思。入苑坊寿王府中,十多名王府家奴正在正殿的檐下来回地忙活着。

    原本在正殿上高悬着的储英殿门匾已经被拿了下来,搁在了库房中,如今殿梁上挂着的正是昨夜新做好的门匾——敏慎殿。

    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敏、慎二字,囊括了李成器一生的处事之学,也是李成器临去前专程叮嘱李瑁的东西。

    “阿郎,这储英殿的门匾是当初开府时惠妃娘娘赐下的,颇有寓意,怎么今日突然要把它换了?”敏慎殿的书房中,武云娘听着殿外嘈杂的吆喝声,不解地问道。

    “今晨宫中传来消息,父皇已经准我所请,许我在寿王府为大伯守孝三年。三年时间我将足不出府,不涉朝堂,不干政事。我既然要摆出了一副闲散王爷的样子,何不一摆到底,将这部戏给做全了,免得成天被人惦记。”李瑁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淡淡道。

    “阿郎如此决定想必有阿郎的道理,那我们在宫中安排的事情怎么办?也要停下来吗?”武云娘思索片刻,又问道。

    李瑁摆了摆手道:“宫中不比朝堂,我们不必自己动手,我们大可以借助三姐的手来培植我们在宫中的势力。”

    武云娘面有疑惑,问道:“杨昭仪虽是王妃的三姐,但毕竟关系隔了一层,靠得住吗?”

    李瑁于她虽有恩惠,但在皇宫中,恩惠这东西却是最靠不住的。

    李瑁的食指轻叩着书案,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有内而发的自信。

    “三姐是聪明人。她是玉环的三姐,又是从我寿王府入的宫。无论她是否愿意,她的身上都有我寿王府的烙印,洗都洗不掉。除了我,无论是太子,庆王,还是李林甫都不会放心她。更何况如今父皇虽然身体康健,但已年近花甲,想再生子嗣已是难上加难。云姨是从宫中出来的,应该知道,宫中的女人如果没有子嗣,纵然眼下恩宠再隆,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变回消散。在她有能力如当年的母妃般影响朝堂之前,三姐一定,也只能站在我这边。只不过。。。。。。”

    李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接着道:“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不能全部依赖她,待到我们在宫中的势力成型,我们就要慢慢独立出来,另谋其他。宫中的事情我不甚懂,只能拿个大概,很多事情还要幸苦云姨多多费心。”

    “阿郎的心愿也是娘娘和奴婢的心愿,何来辛苦二字。”武云娘看着李瑁,由衷地笑了笑。

    武云娘跪坐在李瑁的对面,看着李瑁运筹帷幄的样子,不自觉想起了当年的惠妃娘娘。当年惠妃娘娘为了阿郎的太子之位劳心劳力,但阿郎自己却不甚在意。若是娘娘能看见阿郎现在这个样子,想必会非常欣慰吧。

    “云姨,府中现在的钱粮调度可还方便吗?”李瑁从前就是个甩手掌柜,不问府中的情况。

    一个月前李瑁刚赠给杨玉瑶十万贯,如今府中的资金运转李瑁自己也没个底。

    “府中财物倒还充足,阿郎可是要做什么?”武云娘估摸着李瑁可能要做什么耗费极大的事情。

    李瑁点了点头道:“大伯信佛,我想捐些香火给城外的几间寺庙,以全孝心。”

    “阿郎只是要捐助寺庙吗?”武云娘一下子嗤笑了起来。

    武云娘从袖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账簿,放到了书案上:“阿郎是寿王府的主人,也该知道些府中的情况了,娘娘这些年为阿郎攒下的财务尽在此处,阿郎不妨看看。”

    李瑁从书案上拿起账簿,不过简单地翻了几页,一下子就愣住了当场,明白了方才武云娘嗤笑的原因。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寿王府太富有了。

    长安及益州良田一万余顷,东西两市店契一百八十间,长安宅院十六处,金银现钱五百万贯,这些还没有算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玉器,古玩字画。

    难怪武云娘出手便是十万贯,连眼都不眨的,原来这些钱财对寿王府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漫说是区区十万贯,就算是一百万贯,只要能帮到李瑁,那也是毫不犹豫的。

    从前李瑁只道母妃偏爱自己,将她的半生所得大半都给了自己,但却不知数目。

    寿王府豪富,漫说是其他王爷,就是整个关中,能与他寿王府一较高下的,除了那些少数几个积累千年的世家门阀,也就只有李林甫和高力士等寥寥数人了。

    直到现在,看着手中的账簿,李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般豪富,也难怪李琦要妒忌了。

    ……

    夜色渐深,寿王府白日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已经褪去,敏慎殿悄然安静了下来。

    若是搁在平时,此时敏慎殿的主卧中早该点起烛火,不时传出男女欢愉的嬉笑声,但今日,却是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反倒是早该熄了灯火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小丫头紫竹还不时地进去填茶加水,没有半点歇息的意思。

    书房中,寿王李瑁正一脸正色地端坐在书案前,临摹着初唐书法大家欧阳询的季鹰贴原本。

    欧阳询的字笔力险劲,法度谨严,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极得时人推崇。

    而在李瑁地一旁,杨玉环则一手下巴支撑着靠在书案上,一手慢慢地研着磨。

    “玉环,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今日就在这书房歇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陪我了。”李瑁看着杨玉环的一脸倦意,心中闪过一丝心疼。

    可杨玉环却摇了摇头,非但没有离去的意思,反倒站起身子,一边抢过了李瑁手中的湖笔,一边拉起李瑁的右臂,自己坐到了李瑁地怀中。

    “秋郎,我们成婚已经三年之久,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子嗣,如今你又要为大伯守孝三年,三年后我就二十有三了,你到时候会不会嫌弃我?”杨玉环先是拿过李瑁的手臂,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让李瑁将自己搂住,然后小声地问道。

    李瑁既然要为李成器守孝,那守孝三年内便不能夫妻同房,自然也就不会育有子嗣。

    在李瑁的观点看来,女子二十三岁未有子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在时下人的眼中,那却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如果处理地不好,那可是要七出休妻的。

    李瑁怀搂佳人,低头看着玉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我道你今日怎么这般粘我,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李瑁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接着道:“你这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难道在你心里为夫就这般不堪吗?”

    杨玉环连忙摇了摇头道:“秋郎对玉环的心意玉环自然晓得,只是人言可畏,前途未知,玉环自己不放心罢了。”

    李瑁贵为亲王,他的王爵自然需要有世子来继承,若是杨玉环始终不能育有子嗣,众口铄金,其中的压力的确大的吓人。

    而据李瑁所知,原本历史中的杨贵妃确实不曾怀有子嗣,她的担忧也许真的不是巧合。

    李瑁凝视着杨玉环楚楚动人的模样,想起了她在玉真观凄冷的背影,心里满是疼惜与不忍。

    李瑁轻轻地捉过杨玉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郑重道:“今日我寿王李瑁在此立誓,无论将来玉环何时育有子嗣,寿王府的正妃永远只有玉环一人,若有违逆,天打雷劈。”

    李瑁的话一字字地吐露,重重地敲击在杨玉环地心头,慢慢地,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无论杨玉环之前的内心有多么的不安,有了李瑁这句话,都已经安宁下来了。

    “你临帖,我为你研磨。”杨玉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匆匆从李瑁地怀里坐了起来,背对着他。

    李瑁坐在案前,看着这个素手研磨的芊芊背影,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除了那个他深埋在内心的目标,他似乎又多了一个前行的动力。

    红袖添香夜读书,三年时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第26章 面圣() 
读书,临字,习武,偶尔打点一下府中的产业,李瑁守孝的时间虽然过的清淡,却也还算充实,三年时间悄然便过去了。

    转眼间,已是开元二十九年的春天。

    三年了,李瑁来到大唐已经整整三年,三年以来,这不过是他第二次来到大明宫。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李瑁虽怀大志,虽得良才,但依旧是一个手无实权的闲散王爷,如计划中一般枯守王府,坐看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潮涨潮落。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在李瑁的努力下,历史的车轮已经悄然发生了些许偏差。那个集三千宠爱于一生的杨贵妃已经另有其人,虽然还是姓杨,虽然还是贵妃,但人已是天差地别。

    此时,那个本该被豢养在鸟笼中的女人刚刚与丈夫一番耕耘,正满足地歇息在自家的床上,期盼着能为爱郎生下子嗣,传承香火。

    此时,而那个本该在蜀中蹉跎岁月的女人却已经入了宫,才用了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全然俘获了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从九嫔之一的昭仪摇身一变,称为了四妃之首,变成了那个享尽天下荣宠的贵妃娘娘。

    三年后,这一次,当李瑁重新来到大明宫,他的内心已经不止是对生存的渴望,更多的是对志向的坚定,是对那至尊之位的向往。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瑁微笑着看着阳光下,那熠熠生辉的含元殿。

    “李瑁,奉旨觐见父皇。”

    含元殿下,随着李瑁地一声清唱,一个新的篇章开启了。

    含元殿下,上千级汉白玉铺就的台阶连绵而上,李瑁踩着云履稳稳地踩在每一级台阶上,心中激动与好奇并存。

    李瑁虽为皇子,但来此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面见他的父皇,面见这个帝国最高的掌权者…李隆基。

    虽然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有着李隆基的印象…一个颇为威严的六旬老者,但当他真正看见他时,却被他给深深地震撼住了。

    一个踩着无数白骨登上帝位,一个主宰大唐帝国三十载,一个开创了开元之治的盛世皇帝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寻常的老者。

    稍显花白的头发,苍老但不松弛脸庞,削减整齐的胡须,苍老浑浊,却依旧锋利的双眸,虽手拿奏折,静如泰山,但仿佛动指间便有雷霆之势。

    大唐明皇,本该如斯!

    “儿臣李瑁,拜见父皇。”李瑁声音清亮,伏身在地。

    李隆基听见殿下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哦?十八郎来了,快起来。”

    李隆基站起身子,走到李瑁的身旁,仔细端详着李瑁,叹道:“吾儿纯孝,为大哥守孝三年,三年过得清苦,身子似乎清减了许多,脸色也不如以往了。”

    李瑁为李成器守孝三年,三年来每日禁欲,只得将体力放在了习武射箭上,故而比起以往确实清瘦却也结实了一些。只不过这脸色稍差却是因为今日晨间兰汤沐浴时,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了。

    “父皇孝义,为我等儿辈楷模,儿臣不敢言清苦。”李瑁拱手谦虚道。

    听着李瑁的话,李隆基先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瑁,忽然问道:“三年前朕削你封地官职,你可曾怨恨过朕?”

    李瑁连忙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地回道:“三年前的确是儿臣不孝,因私废公,忤逆了父皇的意思,这三年来儿臣每日反省尚还不及,又岂会怨恨父皇。”

    李瑁的话显然让李隆基很是满意,李隆基微笑着朝高力士摆了摆手,接着,高力士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圣旨:“寿王李瑁接旨。”

    “儿臣李瑁接旨。”李瑁轰然跪地。

    “朕绍膺骏命:十八子寿王李瑁,恭孝仁义,允文允武。前虽有小过,然知错能悔,朕心甚慰,是宜褒编,以彰潜德。兹授尔开府仪同三司,剑南节度使,益州大都督,总揽剑南军政事宜。望奋之勉之,勿负圣望,钦此!”

    高力士走上前去,将圣旨小心地放到了李瑁地手中。

    “儿臣李瑁谢父皇隆恩。”李瑁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跪地谢道。

    李隆基微微弯腰将李瑁扶起,深深地呼了口气,颇有几分感慨。

    “自打三年前,朕册封三郎为太子后,三郎便频与地方联络,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范阳节度使王斛斯均与他颇为相得,朔方节度使王忠嗣与他更是总角之交,太子得到群臣的认可当然是件好事,朕也很欣慰,但储君毕竟还是储君,有些事情做得早了,未必是什么好事,这些道理你明白吗?”

    “儿臣自然明白。”李瑁心中细数着方才提到的几镇节度,无一不是手中强兵的重镇,李亨竟然与这些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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