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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英武,以少胜多,房某万分佩服,但房某与殿下所求不同,殿下不必多言,房某但求速死。”无论李瑁怎么说,房渭一直都是这样一幅水泼不进,决然赴死的模样。
“杀你?本王为什么要杀你?”李瑁靠近了房渭一步,剑眉上扬,故作好奇地问道。
“我如此开罪殿下,难道殿下不杀我?”房渭看着李瑁地神情,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地发慌。
“当然不杀了,本王岂是滥杀之人,房大人不妨先看看这个,这可是房大人亲手所书哦。”李瑁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搁到了房渭的手边。
房渭何事写过什么东西?他狐疑地从李瑁手中接过那张白纸,缓缓展开,一行行整齐的小楷映入了房渭的眼中。
“吾皇在上,罪臣房渭顿首:开元二十九年夏,臣以随军书记职同寿王督师剑南。行前,太子尝引臣入东宫,特嘱密事,着罪臣暗结吐蕃,引番军入城,加害寿王,以绝寿王夺储之念。自臣受太子所托,日夜翻彻,几不成眠,自觉乃大唐臣子,万不敢行此大逆之举,陷大唐于水火。几经苦思,罪臣终私告太子之谋,以解剑南之危,全臣子之义。臣自知有罪,执笔涕零,望吾皇宽恕。”
房渭看着手中的白纸,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哪是什么认罪书,分明就是指正太子的诉状啊,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封书信上的字迹竟然与自己的一模一样,明显就是有人刻意伪造,栽赃自己。
房渭忙拿起白纸,分辨道:“这并非下官所写,这并非下官所写啊。”
“啧啧。”
李瑁面带笑容,摇了摇头道:“这字迹与房大人一摸一样,只要让房大人在纸上按下手印,再配上皇兄的金印,要说这密信不是房大人所书,这天下谁会相信呢?房大人放心,房大人公忠体国,敢罪权贵,向本王揭露皇兄毒计,本王返京后一定亲自与李相一同将这密信呈递父皇,公诸天下,为房大人请官,到时候房大人至少也是四品以上的官职,那时候房大人可就真的是光耀房氏了。如何?”
一边说着,李瑁一边紧紧地盯着房渭,就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房渭听了李瑁的话,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双眼看着相貌俊秀的李瑁,眼中充满了恐惧。这哪是什么能够光耀房氏的密信,这分明就是整个房氏的催命符啊。
这封伪造的书信一旦公诸与众,太子和崔琳一定会以为自己出卖了他,狠不得将自己和房氏碎尸万段。而李林甫一向与太子不合,说不得为了嫁祸太子杀人灭口之罪,还会率先将屠刀伸向房氏众人。
房氏岂能挡得住这些人的怒火?到了那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成为毁灭整个齐州房氏的罪人了。
房渭心急如焚,双眼望着李瑁,几乎祈求地说道:“殿下如要对付太子的话直接将此事告知陛下便是,何苦要拉上整个房氏,这于殿下并无助益啊。”
“呵呵。”
李瑁轻声笑了笑,将头靠到了房渭的耳边,小声地说出了那个几乎令他崩溃的理由:“因为本王高兴。”
说完,李瑁轻轻拍了拍房渭肩膀,站起身子便要离开。
可是李瑁刚刚走出没有两步,他身后的房渭忽然大声道:“帮助太子最多的乃是清河崔氏,这块金牌也是崔琳给我的。齐州房氏不过是山东一个寻常门阀,殿下为何不去对付崔氏,偏偏要对付房氏,难道殿下是惹不起崔氏,要拿房氏出气吗?”
李瑁转过头去,看了眼房渭激动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这房渭还当真是顽固,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想利用激将法让自己上当,可自己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李瑁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回道:“崔琳老儿处处与本王作对,本王自然要对付清河崔家,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本王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本王就是要拿房氏出气,本王就是想灭了齐州房氏,你能奈我何?”
说完,李瑁轻轻撇了撇嘴,一边缓慢地往门外走着,一边嘴里小声地嘟囔着:“齐州房氏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千古贤相玄龄公,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现在却要毁于一旦,玄龄公怕是泉下难安喽。”
太宗朝名相房玄龄便是出自齐州房氏,故而李瑁由此一说。
房渭看着李瑁渐渐往门外离去的身影,心里最后一丝防线已被摧毁,“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伏地祈求道:“门下小的房渭愿为主公鹰犬,唯主公之命是从,望主公乞怜活命,放齐州房氏一条生路!”
对于他自己的生死,房渭可以置之度外,但为了家族的存续,房渭终于放下了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彻底沦为了李瑁的一颗关键的棋子。
“房大人果然识时务,剑南之事已结,明日房大人随本王还京,本王对房大人自有安排。”李瑁一只脚刚跨出门槛,便陡然停了下来,听着房渭的话,俊美无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第71章 返京()
松洲之战已结,剑南之事已了,李瑁便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次日清晨,李瑁便踏上了还京的路途。
此次李瑁在剑南待的时日虽不长,但整理出来的行李却足足有十多箱。最前面两箱是李瑁来时带来的衣物之类,后面五箱是章仇兼琼送给李瑁用来打点杨玉瑶的白花花、沉甸甸的蜀中土特产,最后面的七八箱则都是李瑁带给杨玉环等人的蜀中风物,有美味的零嘴吃食,也有色彩鲜艳的蜀锦刺绣,都是些杨玉环曾经在李瑁耳边念叨过的玩意儿。
“殿下对王妃当真是宠爱已极,满长安的王公大臣,天潢贵胄,除了殿下外,还有谁外出公干能给妻室带这么些东西。”武彦平和李瑁一同骑马走在前头,看着身后一连十多个箱子,不由感叹道。
提起杨玉环,李瑁脑海中浮现起了那个娇丽可人,柔情似水的翩翩女子,不自觉露出了温情的笑容:“玉环自蜀中嫁入我寿王府后,一别故里已逾六载,每每谈及蜀中之事,玉环总是面有戚色,本王见之不忍,自觉有愧,故而专程带了这些东西,只希望这些蜀中风舞能够寥解她思乡之情吧。”
李瑁对杨玉环的感情,武彦平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武彦平点了点头附和道:“殿下大可宽心,此次奉皇命送杨家人入京,以后王妃在长安就有家人相伴了,应该不会再如以前那般思乡了。”
“但愿如此吧”
杨家那群人是什么货色李瑁清楚地很,他们进京的目的李瑁也明明白白地知道,而杨玉环天性烂漫,不善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指望他们去开解杨玉环,怕是不易了。
他们身旁的房渭听着李瑁和武彦平的对话,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寿王李瑁吗?怎么与他往日所见大为不同?”
在他原本的映像里,李瑁敢轻骑绕后,深入险地,又能用捏造的证据,拿着家族的存亡逼他就范,这样的人物本该是个杀伐果断,阴狠绝决之人,可为何也会有方才怜妻惜子,重情重义的小儿女之态?
这分明就是两相矛盾的东西,这哪里是同一个人啊!
一瞬间,房渭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有一种完全看不透的无力之感,这种感觉是他在老成的太子身上都不曾有过的。
房渭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也许这次剑南之行对自己并非祸事,也许齐州房氏将来的兴盛真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瑁率军行了不过十多里,行至紧邻成都的新都县,便看到了县外的官道上整整齐齐地站了十多个官府中人,路旁还摆放了几只漆木大箱。
“恩?这是何意?”李瑁才出成都,便看到沿路拜访阿谀的官员,心里顿时有些不悦。
武彦平也看出了李瑁脸上的不悦,回道:“想必是沿途乘机拜会的地方官员,殿下不必理会。”
“恩。”李瑁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稍后是否要将这官员斥责一番。
李瑁骑马走到那群人的跟前,正想要开口诘问,人群中领头的官员却大步走了过来,躬身拜道:“下官新都县尉杨钊拜见寿王殿下。”
“杨钊,你便是杨钊?”李瑁听了他的名字,刚刚准备诘问的话又收了回去。
李瑁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杨钊,这个唐史上臭名远扬的奸相。杨钊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虽然中年落魄,但看上去还是有那么几分气度,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杨钊听得李瑁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顿时面露喜色,问道:“殿下知道下官。”
李瑁翻身下马,将杨钊扶起:“你是玉环的族兄,玉环又是本王的王妃,自家亲戚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杨钊一听李瑁称呼他为自家亲戚,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似乎连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族兄专程在此等候本王可是有什么要事?”李瑁知道杨钊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目的的,于是开口问道。
杨钊回道:“昨日鲜于大人专程告知下官,说殿下每日返京将要路过此处,特地命下官准备了几箱土仪曾于殿下与王妃,护送殿下回京。”
原来如此,李瑁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原来杨钊出现在这里是鲜于仲通的意思,昨日自己提拔了鲜于仲通,他有意赠礼酬谢,但又担心不利于李瑁的名声,于是便让杨钊已经家人的身份送出,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重礼送给李瑁,二来也可以靠着杨钊拉近和李瑁的关系。
李瑁看了看负责搬运这些“土仪”的十多个大汉,心里也知道这些箱子里面塞的是什么了。早知这鲜于仲通乃是蜀地大豪,富庶非常,但没想到出手竟这般阔绰。
李瑁之富胜过鲜于仲通数倍,这些钱财李瑁虽未曾看在眼里,但李瑁既然有心收鲜于仲通为己用,为了让他安心,他的礼还是收下的好。
李瑁点了点头,笑道:“族兄和鲜于大人的心意本王已经知晓,本王代王妃谢过二位。”
杨钊忙摆手道“都是自家人嘛,殿下这么说就客气了。”
杨钊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下人把这些大箱装车,大有护送这些箱子一同和李瑁回长安的意思。
李瑁看着杨钊这个样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杨钊去长安的心思李瑁清楚地很,无非就是希望能够抱上杨家姐妹的大腿,谋求个官职,好在仕途上有所升迁。
但李瑁却不敢这么看待他,因为现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杨钊这个人的厉害之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迎合上意,杨钊可是将这些特长发挥地淋漓尽致。相信只要他入了京,见着了杨玉瑶和李隆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历史上那个臭名远扬的杨国忠。
杨国忠才干平庸,若是让他居了高位对于百姓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骨子里他是不愿杨国忠进京的。但随即他又想起了李泌的话:水至清则无鱼,殿下既非长子又非嫡子,争储之事本就不占先机,殿下唯有将朝堂这潭水搅浑,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李泌的话在李瑁的耳边响起,李瑁再看向杨钊的时候,蓦然发现,眼前这个族兄岂不是就是那条最能搅动朝堂的泥鳅嘛。
杨玉瑶得势,李隆基昏聩,就算没有杨钊也还有其他人上位,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一个自己更为了解的人呢?
至少杨钊是杨家人,是外戚,与太子是天生的对头,而自己也是杨家的女婿,和杨家多少有几分香火情,结果总不会坏到哪里去。
李瑁想通了这些,笑着对身旁武彦平道:“彦平,快给族兄备上一匹良马,本王要与族兄一同回京。”
作者的话:
感谢书友拜月王的打赏,谢谢大家对谨言的肯定。
第72章 争锋相对()
夏末,午后,长安城。
虽还未到黄昏闭门的时间,明德门内外却已是来来往往的一片,宽逾百米的朱雀大街外已经站上许多了观望的人群,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出现。
众人排排站立,有意或无意地向南张望,还会露出些焦急的神色,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他们所等的不是别人,正是数月前奉旨出征剑南的寿王李瑁。
长安是为国都,百姓富足,生活闲适,平日里无聊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拉扯家常,相互说一些坊头坊尾听来的小道消息,不亦乐乎。
若是有什么热闹能瞧,邻近的街坊也是必定要参加的。
在长安的街头,你若是问到太子是谁,街上的百姓也许并不知晓,但你若问起寿王是谁,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大多都会告诉你寿王便是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李瑁李玉郎。
李瑁三年在干的那些事情至今仍有人传述,甚至就连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