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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孙元良道。“华北已经全部丢了,哪还有什么北方。”
“山东、河南都还在,徐州也还在。”说道徐州杜聿明目光连闪,那是李孔荣在后续的书信中反复强调的,装甲师编练完成后最有可能的战场。为此,他已经派人前往徐州查看地形了。
杜聿明说了徐州,但是这句话孙元良却未听见——此时外面炮声猛然大作,他闻声当即大变,道:“日本人又来了!光亭,你且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中日两军以苏州河为分界,88师当面之敌就是日第3师团。这里之前是税警总队的阵地,金山卫大捷第二天,惨烈无比的阻击战后,88师开进战场换防。现在,添好伤口的日本人又来了,苏州河这条小河仿佛变成了天堑。
坐在房间里的杜聿明不急不缓的抽烟,即便炮声落在近处,爆炸后粉尘阵阵,他也毫无所动。既然刚才提到了徐州,他便随即想起远在柏林的李孔荣——国府公报里详细介绍了海军于金山卫布置的起因、过程,李孔荣的名字赫然其中,这个提议居然是他在柏林时期提出来的。他当时的理由是:‘日军作战素来喜欢侧翼包抄,此在日俄战中就有多次体现并取得重大战果,我军既然与日军鏖战于上海,那就要防止其侧翼包抄。长江沿岸并未有良好登陆地点,反观杭州湾之金山卫和乍浦乃是绝佳登陆地点,敌军一旦登陆,可沿淞沪线直击上海,也可迂回嘉兴,经苏嘉线占领苏州’
金山卫大捷之前,杜聿明未必肯定相信这种狂想,也不是不相信,而是想不到。杭州湾毕竟离战场太远。这恐怕正应了李孔荣以前常说的:‘地球百分之七十是海洋,仅仅用陆军思维考虑国家战略,那是没出息。’
在李孔荣的建议下,海军于金山卫伏击日本人大捷,那他现在提点自己——华北日军最终将顺着津浦路南下,徐州将是中日双方的争夺要地,装甲师如果赶得及,或许能在徐州打一场漂亮仗。自己真能在徐州大捷?
“报告!”外面是侯腾的声音,装甲团要撤退,开不动的战车、坏了的火炮,还有零件、残骸是要一起撤回去的,这些都是宝贝。
“进来!”杜聿明收拢思绪,答应了一声。
一身上校军装的侯腾走了进来,随同他进来的还有一个人。他脸庞白净,戴着一顶早就乌黑了的呢制平边船形帽,上身穿一件黄色双袋紧身衣,胸口是一截白蓝两色斜角对接布做成的领带,领带下面挂着一把哨子;下身则是一条马裤,以及满是泥泞看不出颜色的皮鞋。见到杜聿明后,他踏步立正,然后并隆三个手指向杜聿明举手敬礼。
“上海童子军战时服务团第五十团一六号杜柏青向您报道!”稚嫩的声音冒了出来,这时杜聿明才看出,眼前站着的是童子军,还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大概就比他女儿大四五岁。
“稍息!”杜聿明下意识的说道,然后瞪着侯腾,压低着声音道:“你从那找来的?!”
“报告将军:如果将军要用卡车运输物资,只有我们五十服务团可以完成此任务。”侯腾还没有解释,杜柏青就抢着说话。
“你,你会开车吗?”杜聿明真不想和小女孩多说什么,童子军他知道,给88师留守的四行仓库送国旗的那个小女孩不就是童子军吗。可那只是送一面国旗,现在可是要在日军飞机下撤退。
“报告将军,我是队长,队里的汽车司机都是我教的。”杜柏青依旧立正作答,让杜聿明傻眼。(。)
第一百零四章 拉一把()
与许许多多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的战死士兵一样,童子军在后世的残存记忆也就只剩下杨慧敏一个,并且大多数人记住了的只是她的行动,而忘记了她的身份。其实她与全国五十万童子军一样、与上海童子军站时服务团另外两千余人一样,这些人在近三个月的战事里奔走战场各方,许多刚下火车的士兵看到一身黄色装饰的他们,顿觉自己来对了地方——地主家少爷小姐都上战场了,自己还能惜这条命?
这些人数虽少,可作为识字的上海本地人,起的作用并不小。并且,十几岁大的孩子,怎么看都是稚嫩的,而在日军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战场后方和前方并无多大差异,让比自己女儿大四五岁的孩子处于日机的轰炸下,杜聿明实在难以对杜柏青点头。
“将军:从前线撤下的东西几乎全由我们童子军运输”杜柏青继续表示童子军一直在进行战场服务,怎奈杜聿明还是铁青着脸。
见场面僵持不下,侯腾不得不道:“光亭兄,他们的车已经去驻地了,也就只有他们有汽车了,那些坏了的坦克大炮,总不能我们扛回去吧。”
“你!”杜聿明拂袖,看到杜柏青他就想到十岁的杜致礼,怎奈别无汽车,他不得不哼的一声出了孙元良的指挥部。
初冬时节树林的树叶都掉光了,好在装甲团指挥所旁边的是不落叶的大香樟,是以日机看不清下面是民房还是中**队指挥部。此时,二十余辆各国型号的卡车正停在樟树之下,木头三脚架的葫芦哗啦啦的拉了起来,一门炸坏已经拆解的88mm高射炮正往车箱里吊,其他坦克零件、部件、战防炮都在往车上装,而那些勉强能动的维克斯水陆坦克则挂在卡车后方——这种只有三吨多重的坦克可以轻易被卡车拖走。
八吨多的维克斯火炮坦克要麻烦一些,但团附彭璧生上校已经将这几辆东拼西凑勉强能走维克斯坦克挂在九十马力的德制毫须装甲车(sd。kfz221)后。来的时候有十六辆毫须装甲车,现在就只剩下了五辆;来的时候有三十二辆维克斯坦克,现在就只剩下六辆;来的时候有六百余人,现在就只剩下三百人。
看到杜聿明来,彭璧生跑过来道:“光亭兄,有车就方便了,一会装好,马上就能走。”他说完又看向跟过来的童子军:“是吧,小兄弟?”
“是。”作为队长的女童子军杜柏青不怯生,这个男童子军反倒怯生,他只抬头看了杜聿明一眼,便点下了点。
避过身边的这些人,彭璧生扶了杜聿明一把,悄声道:“情况不太妙!”
“嗯!”杜聿明目光低沉下来,避开众人走了几步他才严肃道:“什么事情?”
“要撑不住了!你回来之前接到了电话,36师驻守的龚家宅阵地被日本人突破了,现在司令部正在堵漏。咱们今天晚上就得撤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彭璧生声音虽低,可神情却一反往常的焦急。校长之前同意撤退,后面又说要再坚守两个星期,现在又说要再坚守两个星期,大家都知道底下的士兵已经到了极限,撑不了多久了,防线迟早得溃。
36师是宋希濂的师,他的阵地都被日本人突破了,前线的危机可想而知。杜聿明叹了口气,默不着声。彭璧生道:“光亭,我可不是怕死,我只是想着多给装甲师留一些种子。新坦克已经到了,兄弟们都想着开新坦克打日本人呢,我们总不能”
“我明白,我明白。”杜聿明点头,他何尝不想早些去湖南看看新坦克,可上面一直没命令。“赶紧装车吧,装完车马上撤。”
装甲团坦克没了,但那几辆能动的还能埋在土堆里做固定炮台。彭璧生就担心前线一个调令过来,部队又要拉上去打。在杜聿明到来之前,他便已经把电话线给拆了,近三月的战斗他再就疲惫厌倦了,心里就想着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先大睡三天,然后在大吃三天,最后带着新坦克重现打回来。
北面的枪炮声愈来愈猛烈时,一切能拉走的东西都装上了卡车。杜聿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直发愣,待侯腾说外面已经列队完毕时,他才走到屋子。装甲团剩余的三百多人全部站在院子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立——正,稍息!”杜聿明习惯性的喊下了口令。“各位,今天我们就要撤离此地。可就在刚刚,我听说36师的防线被日本人突破了,其他部队现在都在往缺口上堵,这是白天,头顶有日本飞机,身边是日本炮弹,兄弟们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拼死抢回阵地,挡住日本人的进攻,为固守上海多争得一天时间。
去填缺口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我也想去。可上头的军令和另外一种东西却让我放下了这个念头,让我明白为何我们要在友军去填缺口的时候转进。我们凭什么转进?真就凭那薄薄的一份军令吗?!不是,完全不是。
在德国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兄长跟我说过,什么是装甲师?他说装甲师就是陆军之矛、就是现代的重装骑兵、就是死神的镰刀。它机动、凶猛、狡诈,在合适的地形上,它能击溃一切当面之敌,长矛一样捅入敌军后方。它可以通过打击敌军重要节点进而瘫痪敌军的一切抵抗,它也可以深入敌后占据要地关隘,然后配合摩步兵、步兵围歼包围圈内的所有敌人。如果说,炮兵是战神之神,那装甲兵就是战争之灵。一切敌人都诅咒装甲兵,一切友军都赞美装甲兵。这,就是我们。
是的,装甲团是打光了,朝夕相处的手足殉国了,可装甲团还在,装甲团不但在,它还将变成了装甲师、变成装甲军。我们为什么转进?我们转进是为了铸造陆军之矛,我们转进是为了练就重装骑兵,我们之转进是为了磨砺死神镰刀,我们转进是为了来日更好的进攻,我们,终究会再次回来的”
杜聿明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可想到在上海牺牲的那些手足同袍,他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番话。伴着他的言语,几乎所有人都带着泪光,几个团部文书还忍不住凝噎。
“都有了!”不想场面太伤感的杜聿明喝了一声,“脱——帽!鞠——躬!”
杜聿明向东面的上海脱帽鞠躬,装甲团的军官士兵也向着那个方向脱帽鞠躬。甚至,连杜柏青这些的童子军也脱下了他们的船形帽,对着上海鞠躬。虽然仅仅是童子军,可从士兵军官的言行中、从前线愈来愈猛烈的炮火中,他们完全然知道上海守不了多少时间了。
“柏青,跟他们走你看如何?”刚才面对杜聿明很是腼腆的张文彬跑到杜柏青面前小声的询问。“上海马上就要丢了,我们几个商量过,要跟着****一起走。那个将军说装甲兵好,那我们就去做装甲兵吧。”
“没有团里的指示”杜柏青之前以为侯腾上校找自己是要运伤兵运物资,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帮装甲团运坦克枪炮撤退,他们已经打光了,那几辆能动的坦克只能挂在卡车后面。虽然几个月前报纸上报道过我军装甲兵团一夜攻入汇山码头,但装甲兵团到底是什么杜柏青根本就不懂。可刚才那个将军的训话却让她明白了,什么是装甲师,装甲师又能干什么。
“团里的指示就是愿意随军队服务的,那就跟随军队服务。”张文彬继续说服。“我们既然能开车,那为何不能开坦克?开坦克打鬼子,难道不好?”
“可我们没到年龄,人家会收吗?”开坦克这个理由说服了杜柏青,坦克如果是重装骑兵,那么她就想成为重装骑士。
“虚报几岁不行吗?”张文彬继续说话,但注意力忽然被装甲团吸引了——他们正在唱歌:
“无论面对风暴或是雪花,
还是太阳对我们微笑;
火热的白天、寒冷的夜晚、扑面的尘灰
但我们享受这种乐趣
我们享受这种乐趣
我们的坦克隆隆向前
伴随着阵阵黄沙”
几百个男人的歌声显得沉闷,匆匆直译未经修饰的歌词也不美观,但装甲兵之歌曲调中的慷慨激昂却让张文彬无限向往,霎那间他心中确定无论如何也要成为一个装甲兵。
短短的几分钟歌毕。杜聿明看着眼前的士兵一眼,道:“出发!”
很快,打前阵的十辆带车斗的聪达普摩托车发动起来,他们一辆接一辆的驶上林中那条土制公路,摩托车之后是三辆毫须装甲车,毫须装甲车之后是装甲团的运兵卡车,再是童子军的卡车,最后又是两辆毫须装甲车和七辆断后的聪达普。杜聿明上车时又看了这栋房子一眼,目光中有着诸多的遗憾和难舍,而装甲团的士兵大多看向前方,带着无尽的喜意。
马达轰隆隆的响,没有电话、没有命令、没有炮火,只有低沉稳定的发动机引擎,杜聿明上车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而外面本来昏沉的天色渐渐变暗,直到夜色沉沉。不知道过了过久,汽车突然停下了,一个声音在叫他:“光亭,光亭”
“什么事情?”杜聿明忽然间就醒了,身子也坐直,手摸在腰间的手枪上。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看到当面的是侯腾,这才大松一口气。“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