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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面上虽声色不动,心下却风车般的转动不休。主动去争总督之位,这个想法自己也曾想过,但总觉有些不切实际,所以也没深究。只是听商羽坤说得如此迫切,才发觉已是不得不争,他不由蹙着眉头道:“历来总督都是由军中德高望重之人担任,我若贸然去争,丞相和太后两人怕不会同意。”
“大人,你错了。”他话刚落音,商羽坤就已连连摇手:“中西大部已入朝廷之手,按照常例,朝廷必设一个总督,以示主权。所以这是大势所趋,并不是你争与不争的问题。若说德高望重,大人这几年南征北讨,已创下赫赫威名,当一方总督已是绰绰有余。而中西二省也入大人之手,依在下看来,这总督之位,现在是非你莫属。就算太后和丞相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默认这个事实。”
眼见吴明仍自沉思,他接着劝道:“有了这总督之位,大人在中西的统治就是名正言顺。如此一来,干涉邓格和朱磊二人部落内部之事,也显得顺理成章,不关他们二人,就算其他中小部落,也对大人忌讳得多。”
吴明本对这中西总督之位持可有可无的态度,听他这么一说,才知事情的严重性,他站起来深深一躬道:“今日听先生一言,直有拔云见日之感,吴某感佩莫名。”
到了现在,吴明已清楚这商羽坤可不光是耍嘴皮子的,而是有真才实料的。以后治理中西,肯定还有需要仰仗此人的地方。既如此,对他客气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商羽坤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赢得了新主子的认可。只要吴明不倒,商家在中西就可高枕无忧,他连忙站起来扶住吴明道:“羽坤既已归心,自当为大人出谋划策。大人若要如此,可真是折杀羽坤了。”
这商羽坤是个人物啊,恃才而不傲物。但这种人却也更难对付,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永远都是利益至上。所谓喜怒不行于色,大概就指的这种人了。想到这里,吴明心头一动,不由看向了商羽坤。却刚好见到对方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吞了回去。他不由怔了怔:“商先生,还有事么?”
“有倒是有。”商羽坤明显有些迟疑:“出谋划策,自然要面面俱到,希望大人听了,别说我以谰言谗你。”
看来,他定是要诋毁某人了,否则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吴明不由笑道:“吴某虽不至而立,但自认尚能明辨是非,商先生但说无妨。”
商羽坤咬了咬牙道:“大人,一旦总督之位到手,你准备如何着手?”
如何着手?吴明笑了起来:“自然是集中军权,改革军制。至于政事么,那还得麻烦商先生多多费心了。”
军制改革,吴明早有盘算。而他对政事一窍不通,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商羽坤既有这方面才干,就算把中西政事托付于他,也未尝不可。
商羽坤摇了摇头:“大人误会我意思了。属下虽有意于中西政事,但还没好权到如此地步。”
两人关系一确定,他连自称都改了。不过吴明却没心思计较这些,讶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乱世中,zhuanzhi永远是最有效的一种制度。而中西四战之地,更应如此。中西总督之位到手后,大人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将军政大权集中起来,让中西只有一个声音说话。”
吴明想了想,依稀有些明白了。他半晌才抬起头,看着商羽坤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向廖三公子动手?”
反正舌头已伸出去半截,商羽坤索性把心一横,道:“大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廖氏虽倒,但余威还在。尤其是三公子,在中西素有人望,大人要想中西长治久安,这是必须面对的一个坎。”
吴明有些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
见他这个样子,商羽坤不由有些心急,继续劝道:“大人,三思啊……”
吴明长吐了口气,轻声道:“商先生所言,我自然明白,此事我自会好好考虑的。还有事吗?”
眼见吴明兴致不高,想想该说的终究是说了,再继续蛮缠只会讨人嫌,商羽坤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属下先告退了……”
吴明也没闲心再和他多说,挥了挥手,眼见商羽坤走出营帐,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廖刚忠义仁厚,若只说为人的话,就算是吴明自己,也对他大为佩服。五年前认识廖刚时,他还只是个落魄的庶出子弟。那个时候,廖刚就有加入近卫营的打算。设奇计破双汇城时,廖刚仍是重兵在手。如果他真背信弃义,以手上的十万守军进行巷战,南汉就算能下双汇,估计也是损失惨重。而以他在中西民众中的声望,真能突破城去,就算卷土重来,也是大有可为。
但他没有,他信守承诺也好,悲天悯人也罢,总之是举城投降了。不但投降了,还在自己北征西北之时,把个双汇治理得井井有条,水泼不进,丞相屡次想安插亲信,都被他挡了回去。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举步朝外走去。所有情况表明,廖刚对自己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可这又什么办法。在兰宁还未动身时,杨易就曾向自己明言,一定要向廖刚夺权。当时自己还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只要向朝廷讨个封赏,然后把廖刚编入自己麾下,仍自听用。如此一来,就是个皆大欢喜之局。现在看来,怕有些一相情愿了。
也许,杨易对自己的建言,未尝没有商羽坤的意思,只是这小子脸嫩,不好说得太过明白而已。
想到这里,吴明心头一凛。杨易可算是自己最贴心的下属了,不但是内营首将,晋升七段后,在近卫营的威望日隆。他心中所想,也能代表近卫营大部分将官的意思。甚至,他在兰宁说的那些话,是所有人公推出来向自己建言的。
而商羽坤则是中西本土投靠自己的代表人物,杨易和他以前根本没有交集。今日一进城,商羽坤就急吼吼的跑来找自己了,两人不可能,也没有机会串供。但两人却异口同声的要求自己对廖刚下手,向廖刚夺权,这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了。
他苦笑一声,一路走出营帐,信步朝外面走去。如此看来,收拾廖刚,现在倒成了“众望所归”了,反而是自己这个主将仍是懵懵懂懂,犹豫不决。可自己要在中西立足,却必须先削弱廖刚,这是迫不得已的事。
也许,一个所谓的名将,一个成功的政客,都是虚伪的,口不对心的吧。
他想着,意兴萧索的朝优露莉住处走去。
至死靡它1()
第十一节
吴明走到大街上时,已是黄昏。太阳快下山了,斜晖映得到处一片祥和。街头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流,有军人,更多的是奇装异服的民众。看着在城中巡梭的外营战士,许多都在交头接耳,北征军回返庭牙的消息,想必已传遍整个城市,他们大多也在谈论这个事情。
优露莉的住处,被吴明安排在驿馆里,这是他专门吩咐过的,自然不会走错。
驿馆也在庭牙正中,就在总督府斜对面。五年前,廖胜就是把南征军残部安排在驿馆里的。吴明领着几个亲兵走到驿馆时,正在此处值勤的林武跑过来行了一礼道:“大人!”
吴明道:“优露莉姑娘呢,在那里?”
林武赶紧道:“回到城后,我们们优先为她打扫了出处。她一直呆在自己帐篷里,到现在还不曾出来。”他搓了搓手,有些无奈的指了指后面一顶帐篷道:“喏,就在那里……”
吴明顺着他手指望去,就见一顶白布帐篷恭恭敬敬的摆在远方,附近也清出老大一块地儿。优露莉是个女孩子,林武这家伙肠子虽然直了些,但好歹还知道避嫌。但优露莉和吴明之间,关系又太特殊,他也没有侍侯女人的经验,一时间好生为难。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吴明也有些好笑,挥了挥手道:“忙你的去吧,看着你苦瓜脸就心烦。”
林武如蒙大赦,留下几个战士值勤后,领着一群属下快步离开了。
“阿莉,阿莉!”
走到帐篷外,吴明连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不由有些狐疑:“这小妮子莫不是知道自己将要赶她走,私下躲起来了吧?”可转念一想又不对,林武他们可是亲眼见她钻进去的。现今整个庭牙都在自己控制下,她就算七段高手,要想不着痕迹的掩藏起来,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怎么会没人应?
心下想着,人已走到帐帘边,沉声道:“阿莉,你再不回答,我可闯进来了。”
君子不欺暗室。何况吴明这种古板木讷的呆子,那更是谨守古训的。眼见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掀开帐帘就走了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也不见点根蜡烛和油灯之类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味。吴明皱了皱眉,不用猜,就知道这妮子肯定在酗酒了。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上两句。突地风声飒然,有东西从头顶当头砸来。吴明骇了一跳,以为又是优露莉搞的偷袭把戏,慌忙往后一跳。身子一转,一掌朝来袭之物拍去,只听“啪”的一声,木屑纷飞中,手掌jie触之处,却没有想象中的大力。定睛一看,却是一根帐篷上的横木,因为搭的胡乱,并没整理好。吴明来时发生震动,“惊动”了它老人家,所以就跳下来向吴大将军问好了。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心下也有些恼火,怒声道:“林武这家伙真是,粗手笨脚的,缝个衣服搞不好就罢了,搭个帐篷也不行/。”
优露莉正坐在桌边借酒浇愁,本来打定主意不理这呆瓜的。一看吴明这傻不楞几的样子,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娇哼了声道:“别胡乱怪人家,是我让他们不要动的。”
原来是这样,如果优露莉要自己动手整理帐篷内部,林武等人确实不好插手。怪不得那家伙见到自己,有些畏惧,大概是怕自己责怪他没做好事吧。不过看帐篷凌乱的样子,优露莉怕是根本没整理过。吴明听声辨位,过了一会,待适应室内黑暗了,才摸到优露莉面前坐下道:“一个女孩家家的,酒这东西可得少喝,否则对身体不好的。”
优露莉马上反击道:“还不是因为你。”说了才发觉有些丢人,马上又赌气道:“不要你管。”
这小姑娘,口是心非的。不过吴明今天是来哄她的,只想早点把这小妮子哄回南蛮去,所以也难得的多了些耐心,他摸索着道:“油灯呢,火折子呢,在那里?我先点上。”
优露莉气哼哼的道:“不要。”
吴明奇道:“你既不点灯,也不出去,难道就一直呆在这里喝闷酒?”
优露莉放下酒壶,沉默了好一会,才抽抽噎噎的道:“你今天过来,是不是赶我走的?”
吴明无语,只得纠正她道:“不是赶你走的,你出来都大半年了,是该回去了,老是这么跟着我,总不是办法的。这话,这话我已说了好多遍了。”
老这么跟着你不是办法,你以为我愿意呀?可你这呆子,人家都这样了,你还是不冷不热了。想起自己离家出走也有快一年了,结果还是一事无成,优露莉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满身酒气,又是哭又是闹,看这样子,怕是没办法好好说了。吴明大为头疼,只得道:“可你光喝闷酒也不是办法啊,天都快黑了,总得先吃点东西。”见优露莉只是抽泣,他又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给你叫点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外面走去。好不容易战事结束,即使是内营战士,此时也有些松懈。营帐外面,欧阳林山正带着几个亲兵和留守战士聊天打屁,吴明招了招手,欧阳林山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行了一礼道:“大人,有事吗?”
吴明道:“这里没什么事,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过两天又该上路了。”
西北战事结束后,丞相对吴明的行止不置一词。可现今却大相径庭,回程的路才走到一半,朝廷催他速返南宁的羽书已是一封接着一封,以至吴明都有些不厌其烦。他毕竟手握重兵,大概丞相与太后也觉得,老这么把吴明吊在中西和西北,保不准会再生什么乱子。所以现在催他回师,就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了。
欧阳林山有些异样的瞟了帐篷一眼,点了点头道:“遵命,大人!”
这小子,大概想的是自己把他支开,趁机和优露莉在帐篷里颠鸾倒凤吧。不过吴明也懒得和他解释。眼见他带着几个亲兵走的远了,他又把欧阳林山叫了回来,和声道:“你去带点熟食过来,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