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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清幽幽道:“阿明,你知道么,其实在第一天结婚时,我就幻想过,我俩就这么安静的呆在一起,我抚琴来你舞剑,那可是多么美妙的事。可你忙于公务,而我身子又弱,这个梦想到现在还未曾实现。”
吴明抱着她身子的手不由紧了紧,轻声道:“这有何难,等你病好了,咱们天天如此。”
“又是天天如此,须知还有个何妹妹,你要天天如此陪我,她不大发娇嗔才怪。”
她抬起头,一双大眼在夜色中也多了抹动人的光辉,轻声道:“不过你要陪我,现在倒可一试。”
吴明看着她:“舞剑就不用了,咱们结婚也有四年了,咱们来首琴萧合奏吧,以做纪念。”
祝玉从她怀里挣扎着坐起来,已是神采奕奕,轻声道:“此议甚好,那就来首吧,记得我们们大婚时,那些女乐就是舞的此曲,可我觉得,总有些不甚尽意。”
吴明扶着纤细的身子在案几旁坐好,有些担忧的道:“抚琴极耗心神,须调动全身精力全神应对,你身子还不见好,可行么?”
祝玉清粲然一笑,纤细葱白的五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拔,就听“咚”的一声,那具古琴拖出一道长长的颤音,她把双手朝上面一抹,止住了尾音道:“无妨,我先试下音。”她说着,也不等吴明搭话,灵动的十指在古琴上跳动,已顾自的弹了起来。所谓试音,就是在奏曲之前熟悉手感,一般只是乐师调试乐器,随便拉弹几下,如此一来,自然不成曲调。可祝玉清一路而下,一曲如珠落玉盘,已从十指间滚滚而落。
“暮秋风,一行白鹭排晴空。
蒹葭澹荡,舟舷激lang,竞从容。
望东宫,风光葳葳胜春荣。
回首当年,挥鞭策骢,千里江山凭情纵。
※鹅黄雪柳,比肩继踵,笑看车水马龙。
正菊饮珍珠,香满玉阙,霞飞妆红。
宇内岁月峥嵘。
※婵娟与共,倾酒无数觥。
琴瑟弄,钟鼓叮咚,仓满年丰,乐融融。
对此嗟叹,愿卸甲归田,甘为老农。”
琴音一起,一股苍凉古朴,却又大气典雅的气息迎面扑来。在尚宫局四曲中,是的曲调是最为繁复的,第一小段豪情冲天,曲调一直拔高,直似长鲸吸海,也似孤云在天。到了第二小段时,则转入商音,嘹亮而高畅,表达出一种太平盛世的憧憬和喜悦。而在最后一小段则转为低沉浑厚的宫音,表达出一种功成身退的满足。祝玉清灵动的十指在琴键上跳动,音色转换间,灵动自然。便如一根细细的长丝,千回百转,却又一丝不乱。
一曲终了,吴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轻声道:“小清,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有几回闻,为夫何幸。”
祝玉清一曲弹完,娇喘细细。她玉手轻按,止住了古琴的尾音:“阿明,你知道这首的来历么?”
吴明怔了怔,道:“这曲虽是秋水一大师所谱,但词却是开国丞相欧阳方所作,几乎人人都知,我自然清楚。”
祝玉清把纤细瘦弱的身子倚在案几上,螓首微点:“没错,大晋分崩立析时,群雄逐鹿,烽烟四起,天下一盘糜烂,民不聊生。高祖立国之后,还花了十几年才平息各路诸侯。这里面,欧阳丞相跟随高祖南征北战,出谋划策,有赫赫之功。天下止戈后,欧阳丞相在第二年就向高祖告老还乡,此词正是他归隐时所作。欧阳丞相的事迹,我在孩提时就耳熟能详,南宁学院的藏书对他也不吝赞美。可我以前总觉得他有些矫揉造作,沽名钓誉,现在想来,才知他真是高风亮节,能知进退,明得失。”
吴明看着妻子,默默不语。小清做事,一向有的放矢,断不可能乱发感叹,她定是有重要的事对自己说。
果然,祝玉清垂下头,看着琴面,轻声道:“和父亲争吵之事,我也并不想瞒你,就是与此有关。有时我就在想,如果他能效仿欧阳丞相,激流勇退,那该多好。现在看来,多半是妄想了。父亲这几年变化太大,有时候,连我都有些怕见到他了……”
她如此一说,吴明虽没亲至现场,但也明了他和丞相争吵的大概,可他却无话可说。丞相这几年变化很大,自己何尝不是?可人站得越高,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争。
他不由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越爬越高,洒下一地银辉。在夏日的午夜,却有股冰一样的冷意。
杯酒释兵权()
第二十节
祝玉清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粥,就放下了碗。吴明大为紧张,看着她道:“怎么,不好吃么?”
“好象烧得有点糊,大概是小云毛手毛脚,加多了柴禾。”她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吴明:“要不我去给你做点,你好不容易回到家,可不能这样对付。”
她说着,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吴明摸了摸鼻子,拉住她干笑道:“嘿嘿,别怪小云,早上的粥是我做的。以前你天天服侍我,本来想还你个人情,那知把事搞砸了……”
祝玉清眼睛一亮,抿嘴笑道:“咱们之间,还讲什么人情不人情的,真是的。”话虽如此说,她却重新舀了一碗粥,然后美美的喝着。
看美女吃东西是种享受,看有教养的美女吃东西,更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看着祝玉清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喝粥,吴明一阵恍惚,几乎又把她当成何艺了。这两人实在太像,要不是性格上有些出入,连吴明都快把她们当成同一个人。他看着祝玉清,突道:“小清,有个事我得和你商量下。”
祝玉清扬起仍有些发白的小脸,看着他道:“怎么?”
“小云老大不小了,我想帮她做个媒,对象就是杨易,你看可行不?”
祝玉清一怔,微笑道:“自然可行,不过呢,还得看他们两人的意思,强扭的瓜可不甜,你爱护杨大人,可我也把小云当姐妹看的。”
吴明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正因为如此,还需你认小云为姐妹,免得将来委屈了她。”杨易现在就有如此成就,将来难保不会另娶,让祝玉清认小云为姐妹,这样统领府就相当于她娘家,只要吴明不倒,她今后也不用担心受气。
祝玉清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道:“自然可行,你想得倒真周全。”她睨了吴明一眼,语带双关的道:“你现在鬼点子越来越多了。”
这招联姻手段,其他人可能看不到那么远,但祝玉清心细如发,岂会不明?夫妻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小慧在外面道:“大人,魏将军求见。”
吴明一怔,不由道:“魏将军,那个魏将军?”
小慧在外面恭顺的道:“就是禁军衙门副指挥使……”见吴明仍是一脸茫然,祝玉清轻咳了声,解释道:“阿明,现在禁军衙门的指挥使是谢老将军,副指挥使则是魏虎魏将军。”
魏虎?听祝玉清如此一说,吴明倒是记起来了。这魏虎擅长马屁,每次见到自己总要拍个几句,一两二去,对他也有些印象。两人相识以来,相交虽然不深,但魏虎能力不俗,吴明对他观感不坏。他看了看天色,朝阳升起,只在窗棂上勾出一抹淡淡的霞色。夏日的天亮得早,现在估计连辰时都没过,这魏虎竟然来这么早,他来找自己干嘛?
祝玉清看着吴明,脸上若有所思:“魏将军颇为干练,在第二次汉宁之战时表现不俗,他这么早找你,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大人何妨一见?”
吴明点了点头,对外面的小慧高声道:“你去告诉魏将军,让他稍等。就说我马上就到。”
等他收拾停当走到客厅时,就见魏虎背着双手,正不安的在里面走来走去。一见吴明来了,他马上迎上来道:“哎呀,吴大人,你可算来了。”
吴明不由笑道:“魏将军来得可真早……”
魏虎苦着脸道:“将军大胜归来,各方侧目。统领府可是焦点,迎来送往之事也倍加受人关注,我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吴明哑然,这才发现魏虎一身便衣。而旁边的案几上,则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旁边还搁着一顶黑糊糊的大毡帽,这种帽子一戴,把整个面目都遮住了。估计这家伙还真是偷偷摸摸从侧门来的。他一正面色,指了指座位道:“魏将军请坐下说话。”
两人分宾主落座,早有下人重新上茶,吴明端起来喝了口,道:“魏指挥使凌晨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见着了吴明,魏虎镇静了些,他也喝了口茶道:“吴大人,你可得救我。不瞒你说,我是来寻求庇护的,你要不应,我就可能尸骨无存了。”
吴明望了望天,有些惊讶的道:“魏将军何出此言。北汉新败,南宁有几十万军队守着,更如铁桶一般,你是堂堂副指挥使,这青天白日的,还可能掉了脑袋不曾?”
魏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吴将军所言,虽不中,亦不远亦。说来说去,就是这个副指挥使害人。”他叹了口气道:“没当副指挥使时,拼命钻营,可真坐上去时,才知这位置火烫,烙人得很,我这个屁股太小,根本坐不稳。”
他心神一定,又恢复了诙谐的性格,说话也有些风趣了。吴明隐约猜到了什么,笑道:“魏将军何出此言?”
魏虎正色道:“第二次汉宁之战,禁军衙门出力甚巨,经过扩充整顿,目前已有衙卫五万,这已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我既不属于丞相,也不曾站到太后一边,当这副指挥使,自是如坐针毡。要不是太后丞相之间互相掣肘,估计老早就被两大势力磨得稀烂,渣渣都不剩。”他苦笑一声,接着道:“我大清早的扰人清净,正如刚才所言,确实寻求吴大人保护的,只要你出面为我说话,丞相太后定然不敢轻易妄动。”
原来如此。以前的副指挥使,自然是丞相一边的人。自从马先林丢了指挥使之后,这个位置就显得越发重要了,太后争取他,自然是想让整个禁军衙门全听她的,保持其纯洁性。丞相自然拉拢他,自然是想扳回一城,免得这禁军衙门成了陶雨的一言堂。昨天自己刚至南宁,就被两方势力逼得不成样子,这魏虎能拖到现在,却也难能可贵了。想到这里,他几乎失笑。
如此说来,魏虎这是投诚了。回到南宁后,吴明也曾考虑过有官员会向自己暗暗靠拢,但他万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一条大鱼。他想了想,半晌才缓声道:“魏将军何出此言,吴某官小兵微,在朝中更没什么发言权。再说了,太后有天子在手,丞相占据地利,更在朝中经营多年。两人无论是谁,都是一方巨擎。”他说着,眼中似有精光射出,盯着魏虎道:“将军找谁不好,偏偏看中吴某?”
不管魏虎所说是真是假,总得探清他真实想法。再说了,经过几年磨难,吴明虽然年轻,但早在战火和阴谋中成长起来,人不但圆滑,也谨慎了许多,岂能轻信于人?
魏虎仍是苦笑:“我就知道将军会如此说。”他顿了顿,接着道:“丞相太后势大,却是不假。难道吴将军以为,魏某一介白丁,既无身份,也无背景。最终能爬到副指挥使的位置上,就是靠拍马屁得来的么?不,至少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没有几人能及魏某。否则如何投其所好,拍人马屁?真要如此,一旦拍到马腿上,那可不妙得紧。丞相太后虽然威风,但两人都是心计深沉之辈,离他们越近,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险。一旦功成,以他们的脾气,难免不做出卸磨杀驴之举,这也是魏某迟迟不愿站队的原因。”
吴明笑了起来,又喝了口茶道:“魏将军就这么笃定,吴某不是这类人?可知人心隔肚皮的……”
他话还没说完,魏虎已敛了笑意,正色道:“魏某虽与将军交往不深,但自认识人极准,对将军也有所了解,将军重情重义,自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吴明眉毛一跳:“哦,是么?”
见他仍是不信,魏方解释道:“将军还记得,你我初识之时么?”
一提到这事,吴明终于不能淡然,叹了口气道:“自然记得,那还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田队正尚在人世,他夺了船,要趁夜去救其夫人小碧。还是魏将军通融,寻船让我把他追回来的。”
魏虎仰头望天,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当时北汉势大,连夜出行可是件很危险的事。可吴将军能为一下属如此拼命,足见其重义之处。那时我就曾想,如果能找到一个吴将军这样的上司,在其麾下当差,却也是幸事一件。”
吴明心头一动。原来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了。魏虎接着道:“梦宁公主北嫁之时,将军明知事不可为,仍是奋力去争。而梅姬虽是一风尘女子,将军却能为她公开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