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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小船越划越远,船上的水兵也不知谁开了个头,开始唱了起来:
“蔚蓝的海水荡过船舷
它不停的向我呼唤
和煦的海风抚摸我脸颊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
四海为家的游子
归来吧
四处飘泊的孩子
茫茫无涯的大海
无情述说着残酷的事实
那万丈巨浪高高扬起
带来的是家乡的期望
……
这是昨天那水兵唱的歌啊,吴明虽不知道歌词,但那水兵哼得很是大声,又仅事隔一晚,所以调子还是记得的。
刚开始仅仅几人在唱,紧跟着,越来越多的人跟了进来,也越来越齐整,到最后,连那艘小船上的水兵也跟着唱了起来。这词本就哀伤婉约,水兵们也知道当前处境,茫然中更是绝望,他们唱得真情流露。每个人眼里,都似有泪花闪动。
吴明听着满船的歌声,心头反而有点悔意。看来更日明真是打算归隐了,本来让他放三人走的,那知道一放就是好几十人,如此搞法,人手调配捉襟见肘。这船基本的速度都不能保证,如何回到东汉?
在一片哀哀的歌声中,更日明和非尔登回到了甲板上,吴明连忙迎上去,叫了声:“老哥……”他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一见更日明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反倒是更日明朝他点了点头:“吴总督,有什么事改天说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隐约间,这个四旬壮汉眼间也多了些湿润。吴明心头一跳,更日明刚才虽然说得豪迈,但和这些水兵分离,肯定也是心头难过。心头这样想,更是不敢打扰,嘴里道:“身体不舒服?那老哥先去休息好了。”
更日明点了点头,一个人钻进了舱内。菲尔登在吴明面前站住了:“吴总督,现在你可满意了?”
他言语间大不客气。不用说,这次离船事件,他迁怒到吴明头上了。吴明心头确实有些歉意,便道:“实在对不起。”
菲尔登大概气得咧了咧嘴,连带着大胡子也跳了跳:“对不起有什么用,如果吴总督真是诚心道歉,就调你的属下来帮忙吧,我们水手不够了,如果勉强航行,船上就没了轮班的,这样很危险。”
没了轮班的,那船员就得不到休息,在大海中,确实比较危险。吴明道:“可以是可以,可我们没当过水兵,不会啊。”
大概以为吴明在搪塞,菲尔登大为不满:“不会不会学么?再说了,谁说当个水兵就要掌握航海知识了。比如打扫甲板,了望侦察,上帆下帆等等,这些可都是体力活。”
吴明点了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听菲尔登船长的调遣。”
护送吴明回东汉,非尔登其实是坚决反对的。只是蛟候坚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膈应吴明,其实有很大原因是泄愤。没想到吴明真答应下来了,不由有些喜出望外。连带着语气也好了许多:“那,那谢谢吴总督了。”
就这样,一百多个东汉战士,包括吴明都开始在船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菲尔登给吴明安排的差事,是操帆手。现在圣戈里雷号是顺风,所以速度也很快。每天吴明忙完指派完的事,就坐在桅杆上,眼见水天茫茫,一望无际,不禁心旷神怡,倒不觉丝毫为苦。又过了两天,艾丝特的病也开始好了起来,偶尔还来到甲板上和祝玉清,小慧等人晒晒太阳,吴明看着这一切,再望望头上万里蓝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平和喜乐,隐隐有些喜爱这种生活了。
这一天风向突变,原先的西南风变成了东北风,圣戈里雷号就需要逆向行使。而逆向行使,船就必须走“之”字形,如此一来,操帆手的工作量就大了许多。吴明大不适应,搞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领。
圣戈里雷号是七桅巨舰,每根桅下边都配置了一个操帆手,船员根据船向调整风帆的位置,使其更好的受到风力。和江南水军的四角船帆不同,他们采用的三角帆。这种帆在顺风的时候或没四角帆速度快,但在逆向行使的时候,却大占便宜。但三角帆对操帆手的要求实在太高,吴明看着其他几位操帆手熟练的拉着绳索,动作熟极而流,整齐划一。可他怎么努力都跟不上节奏,一阵手忙脚乱。
正自焦躁,下方有个人突然叫道:“吴总督,可要在下帮忙?”
吴明向下一望,正是非尔登。对于非尔登所求,吴明不但让亲卫全力配合,自己更是身先士卒。这让非尔登刮目相看,连带着对他也客气了许多。这几天,两人关系大为缓和,偶尔还能说说话了。
圣戈里雷号正在全速前进,海风甚强,刮在面上生疼。吴明站在桅杆上,右手使劲抓住帆索,偏着头以抵御强劲的海风。他把左手卷成个喇叭状,对下面的非力斯大声道:“多谢非尔登船长了,求之不得。”
非尔登顺着主桅上的一截索梯,爬到吴明所在的横桅上,然后扶着横桅小心的摸到吴明身边。大声道:“吴督,谢谢你了。”
海风甚大,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带着颤音。吴明摇了摇头,也是大声道:“船长就别取笑了,我这样子那当得你谢,添乱而已。”
非尔登摆了摆手:“我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混在海里,这在海上呆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不通世故,有时候说话就有些直,希望你别见怪。”
他是在给自己道歉啊。吴明不由一呆,旋即苦笑道:“船长太客气了,是我连累了你们。如今我是穷途末路,你和蛟侯施以援手,不啻雪中送碳。小子感激还来不及,那还敢有丝毫怨恚之心。”
非尔登迟疑了下,接着道:“吴督要是不嫌冒昧,我给你讲下操帆的一些技巧,你看可好?”
技多不压身,何况现在本来就有用。吴明大喜道:“自然可以,多谢船长了。”
他一边说着,把帆索的一端递给非力斯,后者伸手接过,眼光的余角扫到吴明右掌时,不由有些动容:“吴督不但待人平易,志坚行苦,也是在下生平仅见。”
由于长期握剑,吴明右手虎口生了一层厚厚的茧巴。这几天呆在桅上操帆,他右掌心至虎口以下,磨出了一道深深的红槽。有的地方,甚至还起了点点血泡。吴明把手一缩,若无其事的道:“非尔登船长,你说,这操帆难道还真要技巧么,我看其他人都好轻松。”
非尔登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所谓熟能生巧,吴督练的时间长了,这些要领也能摸索到的。”
这时了望台上又打出了向右航行的旗语,他拉了拉帆索,使三角帆的尾端能更好受风,接着道:“首先,要做到全身放松。万事都讲究个平衡,而要做到平衡,就得先把自己当成船只的一部分。在拉帆的时候,尽量平视大海,让身体重心和船体保持平衡。你这么老盯着下面甲板看,不但会为自己增加心理恐慌,更看不清船体的转向。视线的误差会导致手、脚、重心位置的偏移,身体的平衡也就无法很好的保持了。”
这其实与初学自行车的原理等同,只不过载体换成了巨舰而已。听到这里,吴明大为尴尬,不由挪了挪身子。非尔登颇为尽责,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在操帆的时候,尽量不要用腰来控制平衡,而应尽量以肩和后背来进行微调。否则很容易失衡,从桅上掉落下来。还有啊……”
非尔登话匣子一开,登时有滔滔不绝之势。在桅杆上细细跟吴明讲解一些技巧和经验。吴明听得入神,实不知这小小的操帆手还有如此多的注意事项。此时听他讲解,登觉眼界大开,连带着问了一些其他的航海知识。非力斯人如其言,一旦真把你当朋友,那可真是真心对待。所以对吴明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讲得不厌其烦。
不知不觉,两人在海风中聊了近两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暗。非尔登望了望东边的天空,突道:“风浪怕要来了,我得下去叫伙计们准备下,吴总督,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顺着他目光,吴明也手搭凉棚朝东方望去。此时太阳刚落入海平线下。在海面上留下点点细碎的金光,西边的天空,晚霞如枫,而东边的天空,则带着一层朦胧的灰色。几朵白云从东边飘来,高高耸立如洁白的蘑菇,其顶端却被夕阳映得如血样红。吴明笑道:“天气这么好,那可能的。”
非尔登仍看着天边,摇了摇头道:“那是积云,别看现在天气好,搞不好晚上就大雨倾盆。海上的天气怪着呢,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下方一阵喧闹,那是有水兵来顶替他们了。操帆手是个累人的活计,吴明这边有三个人轮流顶替。非尔登转过头,看着吴明道:“吴督,我们也先下去吃饭吧,叫你属下小心些,暴风雨可能要来了。”……8624+232962……》
引风点火5()
第五节
晚餐很是简单,豆芽汤,凉拌豆芽,几个面包馅饼,馅料也是豆芽菜。要不是还有个橘子,都快赶上一桌豆芽全席了。祝玉清见吴明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尖着春葱似的十指,把其中一个橘子剥开了,递给他道:“怎么,吃不下么?尝尝这个。”
一见吴明仍在走神,她继续道:“这次出海走得急,船上的补给不足。所以目前只能供应豆芽菜了。”
蔬菜不耐储藏,所以要远程航海,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备黄豆。黄豆耐储藏,又能变为豆芽,一举两得。祝玉清还以为吴明吃不惯,大为心疼,把仅有的一个橘子都剥给丈夫了。吴明顺势接过橘子,剥了一瓣却朝祝玉清小嘴里送去,摇了摇头道:“都这样了,那还顾及口腹之欲。我怕再走下去,这船上的水员都跑完了,没了这些人,更日明大哥就算想返航也不行。他是条汉子,我实在不想再让他为难。”
祝玉清白了他一眼,却不用小嘴去接。伸出右手接过橘子,自个吃了,小嘴一动一动道:“所以,你就为这担心?”
吴明点了点头道:“是啊,前路茫茫,真不知何去何从。”
祝玉清又撕了一瓣橘子吃了,接着道:“既然左右为难,那就挑容易的好了。现在靠岸就是里尔沙海,穿过还要翻越达涯雪山,难度太大。而圣戈里雷号直回东汉风险也太大,你又不愿蛟侯冒险,那就只剩停靠顿尔草原,沿路北上一途了。”
吴明惊叫道:“这样么?波斯和南蛮两路人马正在此地争斗不休,烽火处处,我们可以么?”
“马上就不是了。”吃了两瓣橘子,祝玉清就停下了,她把大半个橘子放在丈夫面前,道:“现在主政的,肯定是三皇子。别看他年轻,心头却明白着呢。波斯经此大难,那还有余力进攻,以我估计,他多半要撤回达涯雪山以西,再图后计。”
吴明想了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不由道:“可就算南蛮人重新控制了这一带,我们要想过去,怕也极为困难。”
一听吴明如此说,祝玉清反而抿嘴一乐,撒娇道:“你带何姐姐都能穿过此地,带我就不行了?不行,这次定要你也试试,再创一个传奇。”
五年前,吴明率南征军残部回到南宁,他和何艺之间的爱情故事,也跟着流传开来。那时的祝玉清,天天被李忠缠得不胜其烦。甚至连丞相,都曾萌生了把她嫁给李忠的打算。她常驻深闺,加之病魔缠身,骤闻这个故事,对何艺大为羡慕,由此才对吴明生出兴趣,也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故事。祝玉清虽然聪慧,但终究只是个二十多的小女人,爱情能使女人昏头,这话在她身上,同样实用。眼见吴明可能再来次千里走单骑,而故事的女主人公成了自己。她脑子里那还有危险,晕陶陶的乐不知何处,只觉得如此一来,就算和丈夫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传奇那有那么好创造的?那次能够回到南宁,一是巧巧的抓到了避暑的南蛮帝,二是当时的南蛮急需一个分裂的东汉,所以才故意放水,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不过现在确实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吴明有些头大,以手扶额道:“只好如此了,我一会就去和更日明大哥说说。”
夫妻二人在闲聊中用完了晚餐,祝玉清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道:“艾丝特妹妹虽然身体好了,但话却少了许多,你等会别忘了去陪陪她,我就不去了。”
她久病得愈,气色也好了许多。船上虽然生活清苦,但她蛋清似的脸上反而多了一轮健康的嫣红,少了几分楚楚之姿,多了几分清丽之色。吴明心下大为欣慰,不由调笑道:“夫人难道又要去练那枯木神功?”
祝玉清收起餐具正准备起身,一听吴明如此说,反而有些意兴索然。叹了口气道:“阿明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