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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雄。”
这等便故来得太过突然。说起来一长篇,其实也就短短一瞬。雷菲儿吓了一大跳,等她反应过来时,杨雄已抱着必死之心和夏侯天拼枪,两匹马相向而行,去势更疾。危机中她顾不得多想,身子在马上一纵,像一只红色的彩蝶,向左侧的杨雄扑去。
速度太快了,杨雄出枪,雷菲儿纵身一跃,她虽有救人之心,其实仍来不及。但雷菲儿刚好在杨雄右侧,她这么一跃,便刚好挡住了右边那支长枪。迎面冲来的夏侯天大吃一惊,已顾不得和杨雄对枪。手中长枪一转,只听“啪”的一声,正架住了右边那支长枪。
杨雄的长枪本是奔夏侯天而去,但经雷菲儿一扑,枪头一歪,正中夏侯天左肩。鲜血喷溅而出,夏侯天痛得一个闷哼,身子在马上晃了几晃,一头从马上栽落。右首那亲兵名叫李云,枪术也是亲卫中最高的。夏侯天临时变枪,拦住了他必杀一击,他现在仍有些迷糊。但现在杨雄和雷菲儿落马,正是取其性命的大好时机。这等机会稍纵即逝,他已顾不得夏侯天伤势,拍马一冲就到了两人面前,挺枪就朝仍在地上翻滚的杨雄夫妇刺去。
两方主将落马,双方吓了个半死,场面更是混乱不堪。杨雄被雷菲儿扑落马下,万幸逃得一命,但从他的角度,却根本没侯天挡住了右边那一枪,只道雷菲儿已然中枪。惊惧交加之下,方寸更是大乱。李云这一枪疾如闪电,无声无息从背后偷袭,断无不中之理。李云心下大喜,正在高兴,却觉得身子一震,胯下坐骑惨嘶一声,身子已朝一旁倒去。
一支长枪飞来,从马右前方射入,刺穿了马身,李云坐骑立时毙命,他人也摔了下来。
此时,南汉大队人马已涌了过来。夏侯天带来的一百多人虽是精锐,但那经得住四面方的蚕食。只一小会,就纷纷被打下马来,身周仍有一些零星的战斗,但都是负隅顽抗,再也改变不了什么。
杨雄吓了个半死,从地上一跃而起,向迎面而来的一骑抱拳道:“多谢太师相救。”
那是投枪,吴明一直跟在杨雄身后,紧赶慢赶,终于在危急时救了他一命,他点了点头,正想说两句客气的话。这时夏侯天已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哑声道:“好个吴明,不愧是南汉战神,我夏侯父子三人都栽在你手里,死得不冤。”
吴明道:“夏侯将军过谦了,战神之名,我可愧不敢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夏侯天,你文武全才,若能投效朝廷,我保你荣华富贵。”
十一年前,吴明杀了夏侯天之弟夏侯飞,又于第三次汉宁之战时,杀了其父夏侯霸。两人之间,可是生死大仇。可夏侯天刚才舍身救下雷菲儿,其他人不清楚,却瞒不过一直注视战场的吴明。单凭这点,就证明这人恩怨分明,至少不是滥杀之人。
这时雷菲儿也爬了起来,简单向杨雄讲述了刚才的凶险。虽然两人敌对,但杨雄恩怨分明,夏侯天救了妻子一命,他心头也是感激。帮腔道:“夏侯将军,太师说得不错,你一身本领来得不易,为李贼卖命,又是何苦来哉?何不投效我军,一尽其才。”
夏侯天嘴里咳出血来,他指了指吴明,又指了指杨雄,惨笑道:“你们两个,少在那里一唱一和。忠臣不事二主,我夏侯天其堂堂男儿,岂是朝三暮四之人?”
他抽出配刀,一刀刺向腹部,人顿时缓缓倒地。众人大吃一惊,雷菲儿在几人说话时,就悄悄向夏侯天移动了,本来想劝夏侯天几句,那知道夏侯天如此刚烈,竟然自杀成仁。她离得最近,跑得也最快。一个箭步冲到夏侯天身旁,从地上扶起他身子,惊道:“夏侯天,你没事吧?”
夏侯天伤势极重,他本就抱了必死之心,这一刀自裁,毫不拖泥带水。刀锋从腹部而入,背部而出。雷菲儿扶起他时,他口里如泉水一般冒出鲜血,可脸上却带着笑意,轻声道:“菲儿,死在你怀里,也算人生快事。”
杨雄就在当面,雷菲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啜泣。夏侯天又道:“菲儿,你实话告诉我,你真喜欢过我吗?”
雷菲儿一向率性,对感情也不扭捏。再说了,夏侯天正值弥留,实在没什么好矜持的,她点了点头,也是轻声道:“是,喜欢过……”
话说了一半,她就不说了。但夏侯天却大是满足,连带眼睛也多了些神采,他喃喃道:“菲儿,当年真是李忠抢的林笑水之妻,与我无涉。”
雷菲儿笑了笑,满嘴苦涩:“我自然知道,但我家深受苍松亭大恩。国师给我的命令,可是护住太后骨血……”
原来是这么回事,一旁的吴明也有些恍然大悟。雷菲儿远离夏侯天,是两人有了误会,真实原因则是雷菲儿得了酒道士命令,要她投效南汉。而夏侯父子又是李铁肱骨,要在圣地和情郎之间选择,她恐怕也左右为难。而金勾赌坊之事,也只是雷菲儿疏远夏侯天的籍口而已。
话虽说了一半,但夏侯天什么都明白了。他张大嘴,似乎想叹气,但血已将他嘴巴塞满,最后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糊不清:“要是没战争,那该有多好……”
他咧开满是鲜血的嘴苦笑一声,眼睛却落在了不远处的吴明:“我夏侯天一生二憾,一是不能和菲儿成为夫妻。二是不能亲雪杀父弑弟之仇。如今在临死前听到菲儿如此说,也算了却一憾。吴明,能借你大氅一用么?”
他要自己大氅做什么?吴明大为疑惑,但夏侯天人之将死,吴明也不想和他多做计较,连忙把系在身后的披风解下了,丢给他道:“自然可以。”
夏侯天猛的抽出插在腹中的佩刀,血顿时象箭一般射出来。他颤抖着手,用尽最后余力,一刀将披风斩为两截,断断续续的道:“父亲……小飞。你等……大仇,我不能……不能亲报,只能刺衣代之,希望……你们九泉……之下,能原谅我……我的无能,接纳……于我。”
吴明就算和夏侯天再不对付,此时也有些失色,他冲到夏侯天身前,一把抱住他,叹道:“夏侯将军,你真是个好汉。”
夏侯天一眼,嘴角抽了抽,慢慢道:“多好……多好的机会,大敌……就在……眼前,可我却无力……举刀……”
攻守之间15()
; 第十五节
此时战事已近尾声,所有人都围,不论是吴明还是杨雄,都和夏侯天有大仇。www*xshuotxt/com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但他如此力战,实在让人又惊又佩,想起他对雷菲儿的一腔爱意时,众人都有些唏嘘。吴明道:“将他好好安葬吧,可惜。”
这十几年来,死的人太多了,有生死好友,更多的是仇敌。他们大多是少有的俊杰,如果是和平年代,也是一时之雄,更可以好好的活着,如今却刀兵相向。吴明站了起来,个辎重营士兵将夏侯天的尸体收敛好了,不由却叹了口气。
这时杨雄已扶着雷菲儿站了起来,雷菲儿如同大病一场,尽管有杨雄扶着,但她面色惨白,连人也摇摇晃晃。吴明走上前,安慰道:“菲儿,请节哀吧。”
雷菲儿现在最需要安静。再说了,尽管夏侯天死得光明磊落,可终究和雷菲儿有些纠缠不清,杨雄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勉强笑了笑,解围道:“太师,敌人此次突袭,未能全功,好歹也算场胜利,你为何叹气?”
吴明望着远方的京都城头,轻声道:“我想起夏侯天临死前的话了,要是没战争,那该有多好?”
正在啜泣的雷菲儿明一眼,眼中泛着泪花。她虽比吴明大不了多少,但一向豪爽,做事也风风火火,此时却露出了柔弱的一面。她哽咽着道:“要是没战争,那该有多好。太师,如果攻下京都,这天下就该太平了吧。”
攻下京都的话,东汉就一统了,按道理讲,自然再无战事。吴明一怔,菲儿期盼的眼神,他勉强笑了笑道:“是的……菲儿姐……”
这答案像笑容一样勉强,但雷菲儿正在悲痛中,却没想那么多,轻声道:“阿雄,等攻下京都后,咱们就弃甲归田吧,这杀来杀去的日子,我真是厌烦了。”
杨雄忙不迭的答应,又好生安慰了一番,才让几个亲兵扶着雷菲儿下去了。等她们走远了,他才向吴明深施一礼道:“太师,属下有罪。”
他和吴明私交甚好,平常也是言谈无忌,鲜少有如此正式的时候,吴明被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杨兄,你这是为何?”
“此次战斗,夏侯天带队突破我军防守,辎重营疏忽大意,以致损失惨重,我作为一军主将,应负首责。”
这场战争是吴明亲身经历的,自然清楚错不在杨雄。再说了,中西和朝廷合兵一处后,吴明虽是名义上的联军大帅,但那也是太后给的虚衔,真若有事,他也管不到杨雄头上去,杨雄之所以如此做,多半是给自己面子,是做给旁边的亲卫他摇了摇头道:“军法也不是丝毫不通情面的,真若算起来,我也有过错,不曾料到北汉的火炮竟有如此射程,以至于中计,此事便算了吧。不过杨兄,夏侯天虽然身死,但有他指引,军队的粮草辎重,攻城器具也损失不小,你可有对策?”
杨雄都城头。远方,敌人已缓缓退入城内,黑夜中,城头的火把次第升起,茫茫一片,就如一条坚不可摧的长龙横亘在前方。夜风轻拂,带来了浓浓的血腥味。远方,零星的火光燃起,在城下一闪一闪的,借着这微弱的火光,可见到地上一片狼藉。战旗,兵器,更多的是尸体。也许,李铁也在城头上打量这边吧,此次作战,北汉达到了突袭粮草的目的,虽然夏侯天被围堵至死,辎重营的损失,也没预料中的惨。但北汉终究是胜了,虽然只是场惨胜。李铁一代枭雄,果然不是易与之辈。杨雄道:“唉,若是北汉死不出战,一味据守,对方以逸待劳,以我军现有粮草,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吴明犹豫了一下,道:“不知朝廷粮草,还能支撑几日?”
杨雄明一眼。就这么一瞬,他的眼神极为凌厉,就像个陌生人。摇了摇头道:“这个么,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得先去问问太后,再行定夺。”
他的语气十分僵硬,吴明心头也是一阵疼痛。杨雄是朝廷军主将,主持北伐好几年,军中粮草明细,那有他不知道的道理?他如此说,多半也是防着中西吧。
吴明强抑心头的酸楚,点了点头道:“粮草是军中命脉,杨兄是该和太后好好商量一番,弄个章程出来应变。”
杨雄也听出了吴明语气中的淡漠,他大概也觉得没什么好说了,向吴明行了一礼,从旁边亲卫接过马缰,然后跳了上去。勉强笑了笑道:“如此,属下就先告辞了。”
吴明也被闹得有些怏怏,翻身上了南望,道:“那行,有什么困难,杨兄记得和我说,我们仍是好兄弟。”
说完,他也不理杨雄,打马飞驰而去。迎面风吹如刀,到处都是嘈杂的士兵,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模糊。
杨雄与自己,相识于十几年前,性情极其相投,算得上肝胆相照的朋友,但随着战事的进展,这份友情还能维持多久?想着种种可能,他更不敢回头,怕杨雄己眼中泪水。
也许,他说出这些话,心头比自己更不好受吧。
※※※
回到中西军营地时,杨易和商羽坤等人正组织人拔营。几个后勤士兵正努力将辕门拆掉,然后收起来。
北汉实行坚壁清野后,方圆十几里都难见树木,辕门虽然简陋,可也是木头做成,这东西可金贵得很。吴明从已拆了半边的辕门冲进去,杨易已迎了上来,行了一礼道:“大人。”
吴明跳下马:“好好的,为何移营?”
杨易道:“现在北汉火炮射程太远,呆这里可不安全,商先生说,要把营地扎在五里之外。”
以往攻城,攻方大多将营地扎在离城头两到三里之外,以方便就近观察敌情。不过今日之战,北汉用火炮告诉攻方,三里已不是个安全之地,随时都可能被对方城头的火炮光顾。吴明有些奇怪:“商先生就这么笃定,敌人火炮的射程不超过五里?”
辎重营离京都城头约莫在三里之外,先前战时,敌方火炮落点精确,射程显然不止这点。
杨易摇了摇头道:“属下也不太清楚,不过听商先生说,他是问了鲁大师才敢如此笃定的。”
原来是鲁房。大阿之战后,鲁房并未回到京都,而是跟随大军来到了京都,也不知他最近又在鼓捣什么东西,平时也不大露面。大军抵达京都有十几天了,吴明也仅和他见过两次面而已。不过吴明也清楚他脾气,倒是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