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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五岁的我,并不知道春夏秋冬。
有四季概念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应该是父亲把我送到京都郊外苍松亭后才有的记忆吧。
那里,对我的梦来说,是开始,也是终结。
※※※
汉怀帝盛平七年,经过父亲再三告诫后,我怀着一个凤凰梦,化身成了京都一个商人之女。然后跪在了苍松亭的山脚下。
那是一个冬天,我从来没想到,这空气还能这么冷的。雪后不久,屋檐下垂着一根根直直的冰棍。
我望着那灰色瓦檐,第一次怀恋在热内的生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六岁的我当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这句话应该还是“他”教我的吧。不过,水其实也不想往低处流的,就譬如这冰棍。它宁愿悬于瓦檐,任凭寒风劲吹,也坚守着最后的希望。
“唉,起来吧,孩子!”
那是他的声音,声音中正平和,而又带着特有的磁性。
我抬起了头,他高大的影子遮住了那屋檐,那冰棍,像一座高山。
“请师傅收留!”
尽管这话是老早就想好要说的,但我却没曾想,能说得如此期待,如此虔诚。也许,这个师傅至少比想象中的那个师傅要高大,英俊得多。
是的,是英俊,尽管他穿着一身道袍。
“起来吧!”他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向自己伸出了手。
我伸出了自己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到了他的大手中。他的手白皙而又修长,我仰望,只从手掌的缝隙中看到一双关怀的眼睛。还有就是紧抿的双嘴,那张嘴菱角分明。
“孩子,你确定要留在苍松亭么?”
“是的。”
“你来苍松亭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抬起头,有点茫然地看着他。看着他和蔼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去骗他。“我是为了变成凤凰而来的。”
这样说的话,应该没骗他吧。
他却笑了,也许是为我天真的回答所喜。他捏紧了我的一双小手。我心甘情愿的被他拉着,朝山顶行去。
他的手,温暖而又宽厚。
※※※
“莫莫,你今天的功课做了么?”
他在喊我的名字。
我真实的名字,其实是叫帕莫莉的。很美好的一个名字,茉莉,本就是我们南蛮的普遍种植的一种小花,洁白,美好。然而父亲告诉我,我现在的名字叫李莫帕。
李莫帕就李莫帕吧,有他天天这样喊着“莫莫”。我也知足了。我放下了书,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呆呆地打量着对面的铜镜。
那镜子很是光滑,整个镜面如同刚刚挖下来的油脂。润滑中又带着淡淡的黄色。里面是一张脸。尽管不大清楚,但我仍然能够看到,这张脸娇俏可人,宜嗔宜喜。
山中无岁月,盛平十七年,我十六岁,他却一如往昔,那么年轻。
前尘如梦2()
前尘如梦2
“莫莫,山中的日需快要耗尽。你明天下山去采购一点吧。”他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我,淡淡地说道。我抬起头,盯着他,希望能找到这一瞬间的不同。
也只有这时,他才像个真正的人,至少,还会为柴米油盐担心。
我很喜欢看他现在的样子。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垂下了头,眼角却扫向了放在桌上的那本书。
书有点旧,大概翻的时间过多,陈旧的封面如同干裂的树皮,还带着褐色,微卷。上面依稀可以看见四个字:
《药学杂谈》
那是我上次从米店老板那里借来的。
他大概发觉了我眼里一闪而逝的慌乱,走了过来,拣起了桌子上的那本书,左手五指灵巧地卷起那书,右手则放开,那书顿时快书翻动起来。看完了,他淡淡的笑了笑,“药石之能,终究是小道。莫莫,旁枝小道对于你进军武道宗师有碍,以后尽量少看。”
我只觉得心也颤了一下,只是低着头,轻轻地应了声“是。”也许,在他眼里,我惊慌的原因就是因为与武道宗师有碍吧。
其实,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
我慢吞吞地解开米袋,眼睛却茫然看着京都的街景。又是秋天了,街头上的景槐叶落大半。秋风扫过,满地都是残叶翻滚。
米店老板装着在为我选米,嘴里轻声道:“上次家主交待之事,小姐准备得如何了?”
“宗师之身、刀枪不入、万邪难侵,且六识敏锐,此事恐怕有点难办。”我有点懒懒的回道。
那米店老板微微一笑,右掌翻开,掌心里赫然躺着一个小瓶,道:“个中难处,家主自然知道,已为小姐准备好这东西。”
他说话始终是这么客客气气的,我心头却有一巴掌把他拍烂的冲动。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代表的是父亲。
我揉了揉额头,接过了小瓶道:“再等个月吧,下个月之前,应该能给你答复。”他看着我,有点惶恐的笑了笑:“那在下就静候小姐佳音。”
佳音么?这对于我来说,却不啻怒雷击顶。我看了他一眼,只是冷冷道:“等着吧。”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却没看到,我捏着那小瓶,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
一片殷红。
※※※
“莫莫,这次的药酒,香而不浓,恬淡自然。比之你以前给我泡的‘南宁青囊’,别有一番风味。你的手艺又有精进了。”他放下了白瓷酒杯,看着我,微微笑道。
我有点不安,只是低头看着旁边那盘檀香,那烟直直地竖着,如同一根铁丝。我平息了下心情,只是道:“师傅,这是我按照古方配的‘七仙酿’,七种药材的药性都很清淡,和檀香混在一起,正是妙品。”
有句话我不曾说,那酒没有问题,檀香却有问题。
檀香里加过那小瓶里的粉末,本不是大问题。
但和‘七仙酿’一中和,那就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有多严重?
应该比《药学杂谈》里的“三日醉”要厉害得多吧。至少,那个米店老板是这么对我说的。
“哦,是么?”他回答的声音有点漂浮。我抬起头,就见到他使劲甩了甩头,嘴里自嘲道:“看来年纪大了,酒量已不行了。”
他说着,身子却慢慢的朝右侧倾斜。
我心一疼,伸出颤抖的双手扶住了他。然后慢慢把他放于蒲团,低下了头,贴上了他的胸膛。
那胸口强劲有力,我身子似乎也在跟着心跳在颤抖。
“师傅,你知道么,我只希望这一刻是永远。”我嘴里喃喃道。
“莫莫,你在做什么,这样做,只会毁了你的大道之心,你的梦永远没法实现了。”他的声音始终是那么从容不迫,让人觉得可恼,却又可亲。
“大道之心?梦?”
难道他的眼里就只有这些东西么?也许,我在他眼里,最重要的就是天分吧,毕竟,在十六岁就跨入九段,这只能说是奇葩,甚至是骇人听闻了。
但我知道,那是两个“我”的功劳,现实和虚幻。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师傅,一切皆是梦幻泡影,全是虚妄。我现在都不管了,只想早点实现自己的一个梦。”
他看着我,好象第一次认识我,也不知道听懂我的意思没有,嘴里只是道:“莫莫,你已经长大了。”
我站起来,平复了下心情,看着他,微笑道:“是的,师傅,莫莫已经长大了。”
我突然有种恶作剧后的快感。
因为,我已经把他话里的意思,曲解得体无完肤。
※※※
那一夜,凤凰在歌唱,梦圆了,又碎了……
※※※
“什么?行刺失败了?”父亲站在小米店的密室内,语气里有掩盖不了的震惊。
我低着头,有点无聊的看着自己脚尖:“父亲,师傅警觉心很强,即使对女儿,也未曾全部放心。”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我心头却有一丝痛楚。
其实,我辜负了他的信任。
父亲在屋内来回度了几步,然后轻叹道:“时也,命也,看来东汉实在命不该绝,皇兄的计划,又要推迟发动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安心呆在他身边吧,早点到达宗师,那时候,咱们就不用再行这小道手段了。”
听到父亲如此说,我只是想笑。还要我回去么?估计,苍松亭早就把我列入到必杀的黑名单了吧?不过我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死就死吧,其实,我也有点厌倦这生活了。
※※※
仓松亭一如往昔,安静得甚至有点不正常。
在师傅的练功房里,我又看见了他,他看着我,眼睛里却闪着一如往昔的关怀,轻声道:“莫莫,忘了吧,忘了那一切,那只是个梦。”
那是个梦么?父亲的梦,我的梦,师傅,你的梦又是什么?
我真希望那是个梦。
但事实却告诉我,那不是梦。
两个月后,我向师傅请辞,他盘坐在蒲团上,似乎憔悴了许多,看着我道:“也好,你去南方散散心吧。记得早点回来。”
“去南方散心……”我喃喃道,心头却是一颤,因为我清楚记得,刚才我向他说的,是回老家一趟。
我叫李莫帕,老家应该在京都吧。
他已经发现了,其实,他早就应该发现,也许,只是我最近的反常举动才让他怀疑的吧。只是,师傅你能查到我身世,获知过去,却能知道未来么?
※※※
十个月后。热内。
我抱着一个女婴,直直地立在父亲给我开辟的私人小院里。阳光如潮水,透过树叶的缝隙涌进来,在地面上洒出一片迷离。
一个精壮的年轻人看着在树荫下的我,道:“你都这样子了,还要去北方?”
他是南蛮年轻一代的翘楚,甚至是扎篷家族的内定继承人。平时也是沉稳无比,但现在我从他脸上看到的,只有焦急。
“是的。”
我静静的答道,然后把孩子交给了他。
他接过了孩子,嘴里却近乎哀求:“你这又是何苦?其实,我希望你留下来,咱们一起照顾这孩子不好么?”
“为了一个梦。”
我笑着打断了他下面的话,人生就如同生活在梦中,醒了又睡着,睡着又醒了。
我只觉得头疼欲裂,可能,另外一个自己又要出来了吧,最近她不光在梦里,还经常来扰乱我生活。也好,就让她来好了。
因为,我真的好累。
※※※
我晕,把自己代入到女桐子角色里写小说,看来真的很痛苦,预计要写万把字的外传,只四千来字就结束了。看来这种事以后要少干,幸运的是,要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完了。
自己先汗个。
婵娟之殇1()
婵娟之殇1
田洪走到都督府军议室时,右眼皮仍在狂跳,他使劲眨巴了下眼,嘀咕道:“妈的个巴子,今天真是见鬼了。”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意思是说,你左眼老跳的话,最近会有财运到来,而右眼的话,则最近可能厄运到头。这当然只是民间以讹传讹的谣传而已。他加入近卫营也快十个年头了,战火早把他的心浇铸得如铁一般,自然不相信这些。
福州省地形狭长,最北的一段紧靠大江,而最南的一段,则和南交省,也就是现在的南蛮帝国接壤,南北纵横跨度之大,为东汉各省之最。此省地形不但多变,甚至连气候也是十分复杂。全省山地、湖泊、丘陵、平原等各类地形都有分布。如此复杂的气候和地形,为各类异兽的繁衍提供了条件,也正因为如此,南汉的灵兽兵大本营就设在了这里。
门前一个亲兵高声道:“都督,田大人到了。”
屋子里,卢羽叫道:“叫他进来。”
那个亲兵把田洪让了进去,这间房子很大,正中墙上挂着一幅地图。但房子里就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满脸横肉,还梳着满头的辫子,正是灵兽兵的副都统卢羽。而另外一人,则是一个位年约五十的中年人,满面于思,人也显得有些矮胖。卢羽虽然生得高大,但在他面前,仍是必恭必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灵兽兵都统,也是福州省省督高远。
两人相对而坐,正说着点什么。田洪走上前,对高远行了一礼道:“高都督,末将有礼。”
高远有些走神,听得田洪问候,连忙“啊”了一声,有些如梦方醒般的站起身来:“田大人来了啊,来,请坐。”
田洪虽是近卫营白虎队正,但论官阶,两人差距自然极大。即便如此,高远对田洪仍不敢怠慢。毕竟,田洪只是借调而来,身后还有一个近卫营。而这个白虎队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