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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世子瞧瞧新整修的谨德殿,世子却突然通知这么多人到左护卫衙门开会,其中还有大量的工匠,这让李四贤摸不着头脑。
王府向来是等级森严的小社会,给主子端茶送水这些小事都是有专人的,身份不够根本不能近身,否则便是僭越。王府工匠的地位很低,他们要么是王府的奴仆,要么是护卫中的军户,还有一些是投献或逃户到王府的匠户。连唯一有官身的“大匠”——工正所王工正,也就是一个正八品的微末小官。以前只有王爷兴致高涨要起园子了,他才可能被接见几回。至于其他的普通工匠,兴许几代人都没见过王爷王妃。
李四贤冒出个进谏的念头,但这个念头瞬间便在心里融化了:世子自有想法,自己只是一个跑腿传话的角色。他熟练背出世子的吩咐,见到世子颌首,便告辞出去办事了。
朱平槿回到他的世子府,继续就着温暖的阳光,半躺在椅子上读书。书读得很慢,但并非他古文功底不足,主要原因是作者在某些地方故意含混模糊。
朱平槿读到某个地方,实在无法理解书中深意,只好将书放下,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有人听见世子自言自语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戚大爷,你的鸳鸯阵实在复杂。老子就几种阵型,同样可以打遍天下!”
蜀王府的东北角,集中着除长史司之外的几乎所有王府官署。除蜀王府左护卫司衙门和一个小型校场外,还有审理所、奉祠所、典宝所、纪善所、良医所、典仪所、工正所等单位,一百二十多间房子,呼啦啦占了王府东轴线近三分之一的地盘。草草午饭,朱平槿未及休息,便带着魏辰和几个警卫士兵,打起仪仗,经过广智门向左护卫指挥司而去。
朱平槿到达左护卫指挥司衙门口时,郑安民和喻汝桢率领王府文武分成左右两班已经跪候迎接,朱平槿的幕府人员,也加入到文武官员队伍。队伍中有服色的官员并不多,尤其是在朱平槿清洗护卫司之后。但那些未入流的下等吏员和那些终年劳作的匠头们却有二三十个,远远地跪在了官员们身后。
李四贤叫了起,人丛陡然长高一截。朱平槿笑容满面地跳下凉轿,与围拢过来的手下说话。说话声音最大还是铿锵作响的宋振宗,看得出来他最近春风得意。这段时间宋振宗率护商队和土司骑兵震慑东门外的左护卫,防止有异心的人闹事,没想到左护卫出人意料的稳定。
刘胖子和大部分左护卫高级军官平日都住在城里。当晚蜀王出事之后,成都府立即四门紧闭,全城戒严。左护卫的中下级军官被关在城外,根本没人知道城里出了大事。当刘胖子被东城某妓楼的老鸨叫醒后,昏头涨脑的他连忙赶回王府,可是王府也戒严了。王府四门突然出现了土司兵,对刘尽忠这位正儿八经的左护卫指挥毫不买账。刘胖子情急之下,放声叫骂。土司兵们被骂得火起,于是冲将出来,先将他胖揍一顿,然后五花大绑押进了值房。刘尽忠本想着天亮之后出去翻盘,然而不久,便传来了一个令他手脚冰凉的消息:他卷入了弑君大案。
戒严解除后,左护卫的军士这才知道城里军官被抓,而且据说是涉嫌谋杀王爷。大部分军户老老实实,万事不理;少部分军户义愤填膺,聚集在庄里的军官家门口,要求严惩谋反的刘胖子一党。一些与刘胖子素有瓜葛的军官、军户和家丁,遭到了军户的围攻群殴。宋振宗率军进村弹压,抓了两个正准备放火烧房子的。但直到舒国平赶到左护卫,舆情这才彻底平息。舒国平没收了刘胖子一党的田宅财产,遣散了他们的家丁,逮捕了十几个中下级军官。经过审讯后杀了一个民愤极大的,其余的剥了官衣,羁押待判或者削职为民。
没收而来的田宅财产数目惊人。舒国平用这笔钱给每名在籍成丁发了一两银子,一共发了七千余两。左护卫举卫欢腾,朱平槿瞬间就得了左护卫的军心。
事实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三百年十几代人的世袭亲兵,那种价值观的惯性,那种正能量的积淀,不是几个窃据高位的蟊贼在短时间所能动摇的!这让朱平槿对左护卫的印象突然大好。原来准备的后继手段不仅取消,相反他还准备借重左护卫这个正式的军队编制,名正言顺重新打造自己的私军。
有人从衙门里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门槛外台阶上。朱平槿一屁股坐了,笑意融融,客气地招呼大家。
“今天人多,衙门狭小,我们就在这衙门口议议!”
郑安民和喻汝桢对这种平易近人的领导方式还有些陌生。他们尚在迟疑,但护商队出身的宋振宗等人已经见惯不惊,立即围拢上来。
“叫匠头们也站过来!离远了哪里听得清?”朱平槿站起来亲自招呼。
注一:明嘉靖九年,朝廷大封孔门四圣。颜回为复圣、曾参为宗圣、孔伋为述圣、孟轲为亚圣。
注二:据响木考证,此处应为承奉司衙门,而经历司衙门在王府东侧。此处剧情需要,改了。
目前明蜀王府的建筑布局信息尚不完整。关于谨德殿的建筑布局,响木参照了部分藩王府及文庙。
第一百三十二章火器之先(二)()
左护卫的衙门口,人头涌动。
“今天我们要议的事,是火器!趁诸位大人、诸位先生都在,左护卫整军精武之事也议议!”朱平槿一句废话没有,开宗明义将今天的议题抛出来。
“我中华军械之精,唯在火器!太祖爷开国肇建,即大铸火器;靖江王(注一)三千弱兵守洪都(今南昌),大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火器居功至伟;至于以后戚公扫平倭寇,火器也是出力甚多。眼下鞑子寇边、流贼肆虐,非火器精良者不可御敌。
本世子听说,三月间洪承畴督宣大、辽东八总兵已从宁远出发援锦。如今祖大寿被围在锦州,黄台吉正用大炮日夜轰城。城倒墙破之时,恐怕就是锦州失陷之日。故火器之利,已非为我大明所独有!
成都左护卫,自献王封国蜀地,始终未经大战!兵不利,甲不固,将领谋反,兵心涣散!”
说到这里,朱平槿不仅声色俱厉,而且辅以手刀劈下。吓得下面听训的文武噤若寒蝉,连宋振宗这个乐天派都收起了笑容。
“左护卫必须立即进行全面整顿!本世子既按祖宗成法管理府事,除护卫指挥使奏请朝廷委派之外,其余军官一应由本世子执掌升黜之权。先升黜,后报朝廷追认!有懈怠懒惰以身试法之人,本世子定然严惩!喻佥事,让你带来的鸟铳你带来了吗?”
“世子有命,末将岂敢有违?”身着从三品武服,站在武官队伍前头的指挥同知喻汝桢拜道。
喻汝桢是一个五十多岁干瘦老头,留着花白稀疏的山羊胡子。他有指挥佥事的世职,爷爷曾任左护卫的掌印指挥,父亲做过分管练兵的指挥同知。他少小从军,后来大病一场,几乎收了命。痊愈后他改走科举之路,可惜科场连年不利,卫里的事情他也看不惯,于是躲在城外自家宅子里著书立说,希望以此留名青史。总之,他就是个光拿工资不上班的老宅男。此番朱平槿清洗左护卫,他因祸得福,反倒成了左护卫的掌印同知。
一支细长的鸟铳被呈献给朱平槿。
铳管细长,呈八棱形,黄黑色的锈点凹坑和磨石擦出的亮点交响映衬。
铳床几乎与铳口平齐,下面含了一根木头通条。岁月侵蚀,铳床已经朽烂不堪。指甲轻轻用力,便扣下了一小块。铳床尾端下弯,形成一个手持握把,没有朱平槿习惯的能够抵肩的枪托。
黄铜的铳机呈杠杆状,贴伏在铳床的右侧,与夹火绳的龙头连为一体,通过一个销钉进行旋转。扣动铳机,龙头反向下压,龙头带着火绳点燃铳机前方火药池里的火药。铳机没有连接任何弹簧,所以手指松开铳机,铳机并不自动回复。要用拇指按下铳机,龙头才会抬起。火药池就是个微型的铁勺,固定焊接在铳管右侧。铳管有一个小洞与火药池相连,可以让火药池中的火源引燃铳管里的发射药。
铳管前后两端上方还焊接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铁尖,这就是照门和准心了。
“太TM的原始了,比儿童玩具还不如!”朱平槿心里感叹道。看得出来,这还是左护卫状况最好的一支鸟铳,呈献前被紧急打磨修整过。
“喻佥事,何人为本世子讲解这鸟铳使用之法?”朱平槿先谦虚一番。笑话,他会不知道这原始武器的使用?
“末将愿讲!”喻汝桢之后一名中年大叔站了出来。他叫尹家麟,左护卫的老千户,原来宋氏兄弟的顶头上司,所以宋氏兄弟站班时甘愿位居其后。
尹家麟接过鸟铳,将握持操枪之法细细陈说。朱平槿其实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火铳在军队中的实际装备和使用情况。
“喻佥事,本护卫中共有可用之鸟铳几支?有火炮几门?”
喻汝桢面露羞色:“末将刚刚接掌左护卫。军械甲胄尚在清点之中,还未……”
尹家麟却再次站出来,抱拳禀报:“本护卫装备鸟铳共七支,可用之鸟铳不过三支。世子手中的便是最好一支,其余两只皆在东门的丽春院。其余四支已经锈蚀不堪,可否修复末将没准。至于火炮,本护卫一门皆无。”
“一门炮都没有?连一门虎蹲小炮也没有?”朱平槿睁大眼睛问。那支鸟铳趁此机会,悄悄从朱平槿的腿上滑落,跌倒了地上。
“听祖父大人说,嘉靖年间本护卫好像有过一门虎蹲炮。可后来不知到哪里去了,或许融了也未可知。”喻汝桢回答。
一股闷气淤积在朱平槿的心头,但他强忍着,硬是把这股气吞了下去。
他摇摇头道:“远的不说,单说那献贼,也不知何时就会杀回四川!左护卫军备如此困窘,倒让本世子大出意外。想来其他军械之情况,也是如此!”
这时朱平槿突然看见了宋振宗,于是直接点名:“宋振宗,你在卫中重选新兵,情况如何?”
宋振宗站出来道:“末将奉旨选兵,可那些狗日的丘八都躲着本将!末将招了这十余日,竟然只招了百人不到!舒兄发银子时,那些龟儿子的丘八都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个个手伸得老长……”
宋振宗满口粗话,周围响起了嗤嗤的笑声。再让他放声说下去,不知那张狗嘴还要吐出些什么。
朱平槿听不下去了,及时喝止了宋振宗:“丘八?你不是丘八?护卫军士不愿从军,必是优渥之策没有到位!”
朱平槿当众批评帮助,可这家伙根本不服气:“末将已按您的旨意,将护商队的招兵政策如实宣讲多遍!可是那些丘……军士根本不感兴趣!末将对祖宗八代发誓,绝没有丝毫侵吞隐瞒之事!”
看来还是政策出问题了。朱平槿一时脑塞,没想出问题的根源。他打了一个马虎眼想应付过去:“宋将军本世子当然信得过。兹事体大,我们放在后面再议。现在先说火器!”
“末将正要禀报!”宋振宗又跳将出来,看来他没过瘾。在碧峰峡,朱平槿与他们谈论过火铳,记得宋振宗便是装备火铳的坚决反对者之一。
“讲!”朱平槿神色不豫。
“戚爷爷说,火器以局为单位编组。火器一局三旗,一旗三队,一队十二人。如此一局便有一百一十二名火铳手。刀盾枪矛也是一局。一把总四局,杀手局与火器局各半。”
这是戚继光调任蓟镇任总理蓟、昌、辽、保四镇练兵事时,采用的编制,更能适应火器多和大兵团作战的需要,具体内容记录在他的《练兵实纪》中。
“戚爷爷还说,鸟铳可至百步,再远则力竭不能破甲。末将在秦军中也曾试过火铳,可不知是何原因,七十步之外便准头全失,三十步之外便不能破甲!火绳总是缠在鳞甲上,好不心烦。我们北地风大,风一来,药池里的火药尽被吹散。倒一次药粉,吹散一次;再倒一次,又被吹散……”
这厮不仅说,而且还手舞足蹈表演,引起周围更大的笑声。看来这家伙存心是要把朱平槿的事情搅黄。
记得当时反对装备火器的,除了宋振宗最坚决之外,还有舒、贺等人。贺有义还总结出一个火铳的“六不便”。若今天他们一起跳出来给宋振宗帮腔,那会就开得不那么团结了。
“宋将军,现有火器不便,本世子已了然于胸!”朱平槿决定立即终止这厮的表演,连忙打断他,“故而这火器还要改进,下大力气改进!这就是今日本世子劳师动众,召集诸位商议之本意!看来,这火器之重,首在火铳;我大明火器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