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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少年行-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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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苏禄野心渐炽,欲图独霸河中,也屡次攻击安西、中断商道,闹得碛西之地鸡犬不宁,才引发了我军对突骑施的攻伐。而今突骑施衰落后,安西和北庭的辖区安宁了,可抵御大食东侵的壁垒也被拆毁了,石国、康国等墙头草纷纷倒向了大食人,河中自此进入了多事之秋。因而,某有时也想,河中地区出现苏禄这样的雄主,对于大唐而已,到底是利多还是弊多?究竟是否应该让苏禄这样的人统御河中?”高仙芝长叹道。

    “节帅可能是想得太多了?依某看来,判断的依据其实很简单。”封常清见高仙芝陷入沉思,便笑着排解道。

    “说来听听。”高仙芝知道封常清常有惊人之语,就感兴趣地问道。

    “只有听从圣人号令的雄主才可能有利于大唐,也才会被圣人默许统御河中;否则,宁愿河中战火连连,也决不允许出现一个忤逆大唐的雄主。”封常清毫不犹豫地说道。

    “家父曾说过,某在关键处不若二郎果决。之前某不信,今日听二郎一言,方知是我矫情了。”高仙芝赞道。

    “节帅谬赞了!不过是某出身寒贱,对世人贪婪之心体会得更深罢了,因而行事顾忌更少。”封常清淡淡道。

    “二郎所言甚是。突骑施人不遵圣人之命,自该承受国破家亡的结局。壁垒毁了,我们就自己挥刀上前。大唐男儿,又何曾惧怕过任何人!”高仙芝哈哈笑道,手中竹杖在沙盘上一指:“明日即可派遣李嗣业统率五千安西兵马,会同葛逻禄部,发兵阿史不来城!”

    五月初九深夜,碎叶城东市如意居分号后院内,忙碌了一天的阿史那雯霞,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可能是因为太疲惫了,她连被子都没有盖好,就胡乱倒在床上睡着了。

    苏十三娘悄悄推开了阿史那雯霞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轻轻替阿史那雯霞盖好锦被。

    尽管苏十三娘已经很小心了,可被子甫一接触到身体,沉睡中的阿史那雯霞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浑身肌肉一紧,手臂狠狠地胡乱挥了一下。

    苏十三娘见爱徒如此警觉,在避开手臂攻击的同时,面有喜色。

    阿史那雯霞盲目的攻击落空后,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翻身的同时,她还嘟囔着乱七八糟的梦话:“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你的?我不服气!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咱们走着瞧!”

    望着徒弟那张在睡梦中依然倔强而不甘的脸,苏十三娘更加小心地将被子盖好,然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漫步在如意居的后宅庭院之内,苏十三娘想着为情所困的爱徒,不禁有些烦躁。她伸手用力拍了拍庭院中挺拔的云杉树,却依然无法排解心中的担忧。

    作为清醒的旁观者,从庭州元日大火以来,苏十三娘将爱徒、小郎君和霄云小娘子之间的情感历程和爱恨纠结看得一清二楚。

    爱徒的表白和强势、小郎君的痴迷和犹豫、霄云小娘子的退避和反击,在她眼中,其实都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可是,她也明白,红尘沾染再深,一缕初心难泯。无论是再幼稚、再可笑的情感,在初尝青果的少男少女们心中,都将是比天还大、比命还重要的事情。

    “雯霞,你好自为之吧,但愿日后你不会为情关所困。”苏十三娘自言自语道。她衷心期盼,爱徒未来的情路能够顺畅一点。

    替情丝纷乱如麻的爱徒操过心后,苏十三娘的心头忽而闪现出一张沉稳、黝黑的面孔。

    “呸!”苏十三娘朝着空无一人的远处啐了一口,试图赶跑闯进她心扉的大黑牛,可迷人的眼眸中,却又荡漾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西征石国结束之后,用不用着急回长安呢?师父那边或许不急,但懒散的秋娘可能急不可耐,等我回去替她干活吧。”苏十三娘摩挲着腰间的剑鞘暗暗琢磨道。

    对于如意居所谓的西拓生意,苏十三娘心里清清楚楚,那不过是个遮人眼目的幌子罢了。

    二月底,如意居的信鸽带来了师父的秘信,令她假借护卫如意居向河中开拓生意的名目,尾随北庭军西征,并利用阿史那雯霞和王霨的渠道,替王正见打探情报,帮助北庭军获取西征的胜利。

    在秘信中,师父并未细说这么做的原因,只简单写了句“国战当头,吾师门虽力量单薄,亦不敢畏缩不前。望汝尽心竭力,辅助北庭唐军。”

    苏十三娘影影绰绰地猜测道,师父的秘信,和如意居的东主王元宝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但她想起师父派她来庭州时,曾经说过欠王元宝不少人情,也就不疑有他。

    更何况,即使没有师父的命令,苏十三娘也考虑过随军西行,在协助北庭军的同时磨练爱徒。

    苏十三娘只是奇怪,王元宝为何要如此热心于西征战事。她知道,在北庭军开拔前,如意居的刘掌柜就奉命向北庭都护府捐助了一大批军资、粮草;西行之时,刘掌柜更是让商队将庭州分号价值七十多万贯的金银全部带上,远远超过了开拓分号所需;抵达碎叶城、搭起分号的架势后,刘掌柜根本不关心开拓生意,而是忙于采购各种军需物资……

    苏十三娘每日醉心于提升剑技、行侠仗义、惩凶毙恶、打抱不平,对于商贾之事兴致寥寥。在确认如意居是在真心帮助唐军后,她也就将心中的一点疑惑压了下去。而她也并未注意到,师父的秘信和如意居的资金,都明确指向北庭唐军,而非安西兵马……

    苏十三娘正遐思间,坊墙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有两队骑兵不期而遇。她正欲跃身翻上云杉树梢之时,见阿史那雯霞也手持长剑,从里屋冲了出来。

    “什么人!”墙外有人喝问道。苏十三娘伸手拉了一把阿史那雯霞,和她一起潜伏在云杉树上,借助满天的星斗窥视外面两队打着火把的骑兵。

    “某乃葛逻禄部的谋剌思翰,你们是什么人?”在熊熊燃烧的火把照耀下,对面的骑兵中有人用流利的汉话回道。

    “吾等乃北庭轻骑兵,奉命执行宵禁。思翰王子,尔等为何违反军令,深更半夜来到东市?”北庭轻骑兵不依不饶道。

    “吾长兄今日因行为不检,顶撞了霨郎君,被父汗一怒之下踢晕。某替长兄前往城北贵部军营向王都护赔礼道歉后,回到玄色大帐,见兄长依然昏沉不醒,就想起曾在医书里看到过一门偏方。为了尽快救治兄长,在征得父汗同意后,就夤夜来到东市抓药。”谋剌思翰一边流利地解释,一边拍马向前,将腰间的鱼符和葛逻禄部的令符递给了北庭轻骑兵。

    “既然有谋剌叶护的许可,吾等不敢耽误思翰王子。”轻骑兵仔细查验过后,将鱼符和令符交还谋剌思翰,并让开了道路。

    谋剌思翰和葛逻禄骑兵的马蹄声逐渐消失之后,北庭轻骑兵们离开了如意居分号附近,继续巡逻。

    苏十三娘知道,北庭军抵达碎叶城北后,王都护除了发兵阻断了石国和碎叶城的交通外,还派人和葛逻禄部一起驻守在碎叶城诸门,并派了千余名轻骑兵,开始在城内严格执行宵禁。

    对于北庭军的安排,苏十三娘甚是赞同。大战之前,最需提防的便是消息泄露,必须严加约束、截断渠道。

    不过,精于侦查、情报的苏十三娘也明白,探子们无孔不入,防范起来特别难。对付探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自己的探子。

    在长安,负责治安的金吾卫、京兆尹和街使等军政官署因职责重大,均和江湖剑侠们保持着或明或暗、或公或私的联系,以及时掌握城中三教九流的动向。

    北庭边军和长安的衙署不同,他们在情报上,显然更重军中斥候和来往东西的行商,缺乏自己的密探。因而,北庭军抵达碎叶城后,虽然加强了对城中及周边的掌控,但暗处的探查工作,却十分有限,更多地还是依赖葛逻禄人的力量。而葛逻禄人的能力,苏十三娘根本根本看不上眼。

    她有心帮北庭军清查碎叶城中的暗探,但无奈人生地不熟、语言也多不通,进展较慢。近日最大的收获,还是阿史那雯霞乔装城葛逻禄人探知的。

    方才坊墙外出现响动时,苏十三娘本来特别兴奋,以为能有什么大收获。可见谋剌思翰对答地滴水不漏,她也就不再留意了。

    “闹了半天,就是为了个那个大胖子抓药,实在无趣!”失望的苏十三娘打了个哈欠,抓住绳索,轻巧地从云杉树上滑下。

    “师父,谋剌思翰方才所说的顶撞霨弟是怎么回事啊?”阿史那雯霞学着师父的样子滑落之后,急匆匆地问道。

    “霨郎君和你姐姐他们从此处离开之后,在即将拐上鸿鹄大街时,和谋剌逻多偶遇。听闻是谋剌逻多出言调戏霨郎君的丫环,也不知道说的是你姐姐还是伊月小娘子。你也知道,以霨郎君和王别将的脾气,岂会善罢甘休。谋剌逻多被老爹一脚踢晕,谋剌思翰前往北庭军营赔罪,大概就是如此吧。那时你正在后院琢磨如何装扮得更像葛逻禄人,我觉得此事也不是特别重要,就没有告诉你。”苏十三娘轻描淡写道。

    “谋剌逻多?”阿史那雯霞一字一句地说道,她那双灵动的双眸急速转动着。

    “天色已晚,别想了。你姐姐和霨郎君都没有吃亏,不用担心。睡了,睡了!”苏十三娘揉了揉阿史那雯霞的头发,催促道。

    两人迈进里屋后不久,碎叶城东市上空,忽然飞起了数只信鸽。

    在星光的照耀下,信鸽扇动着洁白的双翼,朝碎叶城西的夜色中飞去。

第五十九章:雨打风草血如海 上() 
天宝八载五月十一清晨,厚厚的阴云覆盖着石国国都拓枝城。

    漆黑如墨的天空,预示着一场初夏的雷雨,顷刻之间就会奔涌而下、席卷人间。

    拓枝城西南一千多里处的乌浒河西畔,连绵数里的军营里,战马咴咴的嘶鸣声、骆驼低沉的呼噜声和呼罗珊骑兵们收拾营帐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惊动了无数栖息在河畔的水鸟。

    军营之中,一座座牛皮营帐如同凋谢的野花,在呼罗珊骑兵手中枯萎成一团捆扎结实的包裹,再被挂在骆驼双峰的两侧。

    军营正中,有座华丽异常的大帐,在其余营帐纷纷被拆除之际,依然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昂首直视着东方初升的朝阳。

    军营远方,一条笔直的大道越过宽阔的乌浒河,通往遥远的东方,通向那太阳升起的地方。

    许多第一次来到乌浒河畔的年轻呼罗珊骑兵们边干活边交头接耳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那条平整的大道。想要搞明白,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下的大路,究竟会在哪里结束。

    久经战阵的十夫长艾本尼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杂物,对年轻士兵们的讨论显然不屑一顾。

    后来,大概见这群年轻骑兵耽误了手头的活计,艾本尼才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年轻的战士们啊,这条西起巴格达,经哈马丹、木鹿、阿穆勒和布哈拉的大道,就是赫赫有名的呼罗珊大道,难道你们竟然从来不曾听说过它的终点在哪里吗?”

    “尊敬的艾本尼十夫长,呼罗珊大道我们当然听说过,但其东方的终点究竟在哪里,我们却一无所知。”一位年轻的呼罗珊骑兵茫然地摇了摇头,恭敬地回道。

    艾本尼不曾料到自己手下的知识如此贫乏,他盯着眼前一幅幅年轻的脸庞,忽而意识到,帝国的军队,已经许久不曾越过乌浒河了……

    一瞬间的愣神转瞬即逝,艾本尼放下手中的活计,遥望东方说道:“呼罗珊大道如同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一般漫长,它最初只是行走于东西之间的商队们一步步走出来的泥泞小道。正是通过这条小道,比女人的肌肤还要温柔的丝绸,才从神秘的东方运到极西之地。帝国兴起之后,疆土虽然已纵横万余里,囊括西班牙、埃及等地,但哈里发们一直对丝绸的产地充满了好奇。真主也鼓励我们,用手中的刀剑,将安拉的意志普照东方大地。因此,从倭马亚家族起,帝国就不断征发囚犯和异教徒,平整和拓宽这条通往东方的商道,为大军东进做准备。”

    “十夫长,那呼罗珊大道的东方终点就是美丽的丝绸之国了吗?”一名性急的呼罗珊骑兵问道。

    艾本尼苦笑地摇了摇头:“傻家伙,若是哈里发已经将大道修到丝绸之国的国都,那你们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跨越过乌浒河呢?二十多年前,帝国将大道修筑到了河对岸数百里外的康国国都飒秣建,帝国的兵锋也终于越过乌浒河。那时,帝国本以为可以横扫粟特人的国家,并以之为基地继续向前推进时,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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