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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得意,他不仅不以依靠裙带关系为耻,反以之为荣。
半年前,盛王李琦和寿王李瑁在李林甫和杨国忠的运作下,分赴幽州和剑南坐镇。
安禄山平定契丹后,在奏章中大肆褒扬盛王。待李琦回京,圣人令其执掌献俘、太庙告捷等庆典,令天下侧目;而当寿王携剑南军大胜南诏的捷报归京时,圣人只不咸不淡地批了句:“朕知矣。”就没了下文。
在杨国忠力争下,圣人同意让剑南军在冬至大朝会时进行献俘,却并未给李瑁安排任何差遣。
杨国忠见力推寿王无果,忧心不已。适逢虢国夫人在床上向杨国忠炫耀,说为了建宁王的婚事,太子都得给她送礼。杨国忠就找跟随安禄山一同进京的河东节度副使吉温商议,而吉温给杨国忠的建议则是:“借机试探圣人心意,先戮力同心扳倒太子,再争新储君。”
而杨玉瑶果然不负所望,暗约圣人汤池密会,在温泉碧波中用玉体将圣人迷得忘乎所以,不仅探问出不少秘密,还顺势中伤太子。
“李林甫要对付东宫,吾亦不希望太子登基,看来冬至大朝会上得联手李相,压制太子。只是李林甫病了许久,怎么还迟迟不死?我若封郡王、拜右相,自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单凭一己之力,就可改弦更张,何需他人帮扶。”杨国忠思绪越飘越远,以致于他根本没发现,贵妃娘子埋在杨玉瑶怀中的脸庞上,寒霜正越积越深……
杨国忠更不清楚的是,前些日子他刚找吉温商议过如何揣摩圣心、对付太子,吉温转身就将全部谋划统统告诉安禄山。
“有劳九郎!长安越乱越好,如此某才能浑水摸鱼。”安禄山圆滚滚的大肚子如肉山乱颤:“谁当太子,我都不在乎,只要不让某离开幽州就行。”
“殿下若欲高枕无忧,安然度过冬至大朝会,需左右开弓。”吉温有意卖弄:“既要贿赂虢国夫人,让庆宗郎君尚主,以固圣宠、安朝堂之心;又须在幽州早作布置,以备万一。”
“此计甚妙,可杨国忠与吾关系不睦……”安禄山有点担心。
“殿下勿忧,虢国夫人一介女流,眼里只有钱。殿下但须备足金银币,何愁尚主之事不成?”
“好!此事就交给九郎去办,不必吝啬钱财。”安禄山侧头向严庄交待道:“吉副使的所有花费,都可在进奏院账上支取,不可耽误。”
待吉温走后,严庄幽幽道:“节帅,让庆宗郎君尚主自然是步好棋,不过交给吉温去办,恐靡费甚多。”
“哈哈!”安禄山仰天大笑:“吉温贪财弄权,意欲借机中饱私囊,吾岂不知。但其熟知长安朝堂掌故,机谋千变、巧智百出,乃得力鹰犬。耗费些许钱财而驱使之,不吃亏。先生放心,吉温虽佳,非吾友也!天下可令某坦诚相见者,唯先生与高掌书记耳!”
“多谢节帅!”安禄山的知遇之恩令严庄喜不自胜:“说起钱财,王正见之子王霨的素叶居称得上日进斗金。但令人担忧的是,王正见父子的一举一动皆隐隐有针对节帅之意。吾已查明,同罗部一事背后有王氏父子的影子,深入灵州阻挠阿布思叛逃的正是北庭别将马璘和其妻同罗蒲丽。用滥竽充数的猛油火敷衍节帅,
本章未完,请翻页)王正见的敌意显而易见。至于上奏圣人恢复边将入相,王正见可谓图穷匕见。”
“哼,宵小竟敢坏我大事!”安禄山怒拍案几:“曳落河的勇士抵达北庭了吗?”
“三日前已潜入庭州。”
“告诉儿郎们,能否得到猛油火尚在其次,关键是要大闹庭州,替某出口气。”安禄山睚眦必报。
“节帅,某深信曳落河必可搅乱庭州。可这几日吾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意欲让我们出手?”
“难道不是程千里?”安禄山愕然。
“王正见可恨,但其并非恋栈之人。他既首倡边将入相,自然要做足姿态。而遍观北庭、安西、河中,程千里实乃最佳接替人选。既然如此,程千里何必多此一举?”严庄疑虑重重。
“据高尚言,与他接洽之人持有盖程千里私章的信函,上面的字迹也确认无误。”
“节帅,印章、笔迹均可作假,不足为凭。”
“你们这些读书人,实在太狡猾!”安禄山笑骂道:“以汝之见,当如何是好?”
“节帅,邀曳落河去庭州之人无论是谁,其目的均为借刀杀人。猛油火的配方和羞辱王正见诚然重要,但我们必须弄清究竟是何人藏在幕后,否则很可能栽跟头。故请节帅下令,让曳落河暗中戒备、见机行事,以免陷入危局。某也细观长安朝局,尽快找出指使之人。”
“善!”安禄山大笑:“有先生在,某无忧矣。”
因此,站在雪衣娘坟茔前的杨国忠并不清楚,虢国夫人暗中收吉温数万贯金银币后,笑语盈盈替安禄山张罗好长子尚主之事……
雪霁苍山远,日暖南市喧。
庭州南市,穆台阿如一名老练的商人,在熟悉而陌生的集市闲逛。他时不时进入粟特人或大食人开的商肆,以讨价还价为掩护,用波斯语暗中交换情报。
三年来,他虽仍日日驰马挥刀,却再无上战场的机会。而他为收敛杀气,每日都会抽点时间与木鹿城中的商人厮混在一起,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竭力使自己与他们站在一起而不突兀。
穆台阿钟情木鹿集市,不仅仅是为了磨掉身上的武士气息,更是为了近距离监视素叶居和如意居。乌浒商肆既然通过商队在庭州、长安埋下不少暗桩、眼线,那么穆台阿有理由相信,木鹿城中的大唐商号绝不单纯。只是乌浒商肆明察暗访许久,却并未发现他们如何传递情报。
更重要的是,怛罗斯之战后,从哈里发阿拔斯到总督艾布穆斯里姆都认识到大唐国力强盛,决不能两线作战,故严令不得刁难、勒索大唐商人,使乌浒商肆碍手碍脚。
素叶居和如意居也甚是乖觉,深知大唐与黑衣大食如夺食之虎狼,未来必有纷争,故他们在木鹿城中的分号存货稀少、伙计寥寥,似乎开分店只是为商队提供落脚之处。而当河中军越过乌浒水侵犯呼罗珊时,两店当即关门大吉,抽身就走,毫不犹豫。
艾布穆斯里姆虽深恨呼罗珊军遭河中军戏弄,但他明白此刻还不能与大唐翻脸,于是强压心中怒火,派人通知素叶居和如意居的掌柜,绝不会因边境摩擦迁怒大唐商人。
两店重新开张后不久,如意居竟派人持北庭副总督的亲笔信主动联络乌浒商肆,密议如何扰乱北庭。穆台阿启用潜伏在长安和庭州的眼线,反复推演大唐朝局的变化,确信北庭有隙可乘,才决意东进。
穆台阿敢孤身冒险,深入虎狼之地,除了艺高人胆大,更因为他经数次接触和反复琢磨发现,北庭军行事带有深深的王正见印记,那就是重规矩、讲道理,不凭空诬陷人。只要你不触犯法纪,即便他们有所怀疑,也不胡乱抓人,更不会允许其他势力在庭州胡作非为。因此,虽然早知南市中暗探密布,穆台阿依然放心大胆地在其间闲逛,毕竟逛集市并不违法大唐律法。
“突骑施商队、回纥商队、白衣大食商队!”汇集的信息越多,穆台阿越吃惊,因为他发现,北庭副总督闹出的动静很大,所邀请的帮手绝不仅仅是呼罗珊军一家。
“程副总督究竟想干什么?”满腹疑云的穆台阿遥望北方的内城,恨不得插翅飞进去。但他依然清晰记得庭州内城的防守是如何严密,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
“此行凶险,得小心应对,决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穆台阿瞄了眼在阳光下招摇的如意居酒幌,战意腾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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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虚虚实实计中计 一()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庭州城一片银装素裹。
内城馆驿里,葛逻禄万夫长特尔克拥着烫热的石炭炉坐立不安。胸中数次涌起掀开厚重的门帘探听城内动静的冲动,却不得不生生忍住。因为他清楚,馆驿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决不能轻举妄动。
明面上,特尔克是奉葛逻禄小叶护谋剌思翰之命,从弓月城来庭州与北庭都护府商议,如何妥善解决葛逻禄部与沙陀部的草场纠纷。
如楔子般嵌入葛逻禄弓月部和碎叶部之间的数万沙陀人,名义上归河中节度管辖,但其头领朱邪尽忠只是沙陀部的王子,仍需听从父汗朱邪骨咄支的命令。而游牧于北庭伊州蒲类海的沙陀本部则唯北庭都护王正见马首是瞻。
如此犬牙交错的纠葛局面,自有其历史缘由。四年前王正见率葛逻禄、沙陀、黠戛斯三部联军消灭突骑施汗国后,以犒赏战功的名义将素叶水北大片草场赐给沙陀部,以监控日益壮大的葛逻禄人。
三年前怛罗斯之战,葛逻禄叶护谋剌黑山殁于战场,长子谋剌逻多与次子谋剌思翰争夺汗位,导致葛逻禄部一分为二。而沙陀人正好位于两部之间,成为双方的缓冲。
葛逻禄部虽内斗不休,但两部与沙陀人的草场纠纷始终存在。最激烈的纷争发生在三年半前,葛逻禄与沙陀兵戎相见,直接引发突骑施奴隶大逃亡,震动碛西。
河中节度使设立后,阿史那旸曾亲赴素叶水北岸,划清各部草场边界。无奈葛逻禄与沙陀积怨已深,隔三岔五就闹出一两场小摩擦。不胜其烦的谋剌思翰决意釜底抽薪,派心腹特尔克找北庭都护府彻底了断纠纷。
特尔克抵达庭州时,王正见已启程去长安觐见天可汗。特尔克只得与副都护程千里、长史杜环交涉。由于王正见不在,交涉过程极其缓慢。好在特尔克并不焦急,他每日跑跑北庭都护府,闲暇时还逛逛南市如意居、素叶居等商铺,转眼就到了天宝十一载的十一月二十。
二十日这天,优哉游哉的特尔克虽行程一切照常,心中却万分紧张。因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解决草场纠纷,而是猛油火的配方。
西征石国时,特尔克亲眼目睹过猛油火毁天灭地的磅礴威力,无比震撼。作为谋剌思翰的心腹,他深知叶护多么渴望获得如此利器。去年年底叶护担任河中朝集使赴长安觐见天可汗之时,偶然从弘农阁购得数十罐猛油火,带回弓月城后视若珍宝。谋剌思翰暗中召集能工巧匠琢磨大半年,却依然无法逆推出猛油火的配方。
一筹莫展间,忽有人持程千里的密信乔装来弓月城拜会谋剌思翰,邀葛逻禄部一同夺取猛油火的配方。
听了使者的提议,特尔克心思大动,谋剌思翰却沉静如水。
“叶护,天赐良机……”
不待特尔克说完,熟知碛西掌故的谋剌思翰就摇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此事有诈,不可轻信。程千里不过一介武夫,怎会有如此多花花心肠。”
“那我们擒住使者,将之交给阿史那节帅?”
“不!”谋剌思翰面授机宜道:“北庭被王正见经营得铁桶一般,连根针都插不进。凭空波澜兴起,源头当在长安朝争。无论是何人躲在背后操纵此事,均意味庭州出现缝隙。你速召集人手,伪装成突骑施商队潜伏进庭州待命,过所某会提前安排好。然后你以公干之名赶赴北庭指挥,能得到配方自然好,即便得不到,也要大闹庭州,摧毁北庭军炼制猛油火的军寨,俘获几名工匠。”
肩负秘密使命的特尔克来到庭州馆驿不久,房间内就多了份密信,告知他守军十一月二十日换防,并附上军寨布防图。
将信将疑的特尔克按照谋剌思翰的叮嘱,以商议草场纠纷为名多次拜访程千里,观察、揣摩他的一言一行。经过试探,特尔克认为,要么程千里城府极深,要么他就是真的一无所知。而特尔克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对谋剌思翰看人的眼光深信不疑,这也是当年他死心塌地追随叶护的原因所在。
在南市闲逛之时,特尔克还察觉到城内有不少“志同道合”的商队,使他对幕后主使者愈发怀疑。明知对方不可信,却不得不与之合作,还要装出按部就班的样子,特尔克有种黑夜中与豺狼同行之感。好在叶护明察秋毫,并未幻想一蹴而就夺得猛油火配方,而是另有打算。为此,叶护还特意准备了后手……
寒风如刀、雪大如席。
“呜呜呜!”高亢的号角声穿透漫天风雪、越过坚实坊墙、挤过帘幕的缝隙,钻入特尔克耳中。
“申时三刻,换防守军回营。”特尔克掀开门帘,但见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好天气!”
碎琼乱玉、雪虐风饕。
庭州内城南门外横街上,两辆马车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却始终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