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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未死的商队武士,才施施然准备离开。
“混账!”对方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令卫伯玉激愤填膺,他不顾潜伏在黑暗中的神箭手的威胁,挥刀劈向黑衣女子。
卫伯玉右手中的长剑早已做好抵御暗箭的准备,孰料长箭迟迟不至,反让他有点心虚。
黑衣女子一剑挑住他的横刀,低声道:“卫伯玉,吾不想伤你性命,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最好永不相见。”
“好大的口气!”卫伯玉岂是轻易认输之人,他正欲挥剑偷袭,黑衣女子却手腕一扭,剑尖变向、倏忽向左,磕开卫伯玉的长剑,然后霜刃斜刺,抓住横刀与长剑间的一线空隙,迅疾刺向卫伯玉毫无遮掩的咽喉。
“你怎么会这一招?”卫伯玉瞠目结舌,混不顾锋刃在喉。
“裴将军满堂势你学全了吗?”黑衣女子哂笑道,手中长剑却并未刺下。
“传授某剑技竟是裴将军?”卫伯玉又惊又喜,开元第一剑裴旻的大名响彻寰宇,他岂会不知,只是卫伯玉从未奢望过自己竟有幸得裴旻指点剑法。
“真是个平白捡到宝的傻小子,也不知裴将军看中你哪一点。”黑衣女子收回长剑:“看在裴将军的面上,吾再饶你一命。”
本章未完,请翻页)“你是公孙门的弟子?”卫伯玉不喜欢敌暗我明的不平等状态,普遍民众或不知公孙门的师承,久习剑法的他岂会不清楚公孙大娘与裴旻的渊源。
“习练裴将军剑技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汝还是莫要乱猜为好。”黑衣女子转身欲走。
“站住!不管你是谁,火烧粮仓、滥杀无辜岂能说走就走?”卫伯玉浑身紧绷、拉开架势。
“卫别将,地上的人可有一半是你杀的,你我半斤八两,不分上下。”黑衣女子嘲弄道。
“吾身为安西别将,奉军命守卫此地,有权处决一切威胁粮仓之人。这些南诏武士假冒行商,欲图不轨,吾刺伤他们,有何不可?况且某动手自有分寸,除非迫不得已,绝不下死手。你我岂可同日而语!”卫伯玉反驳道。
“有人出钱买他们的命,吾收了钱,当然要替人消灾。”黑衣女子扬了扬长剑,显然不将卫伯玉放在眼中:“汝虽贵为安西别将,却挡不住吾掌中三尺青锋,就别枉费心机了。”
“安西牙兵,粮仓火势难灭,不必再救,速来结阵!”卫伯玉自忖单打独斗不是黑衣女子的对手,不得已只好打算用军阵之术困住她。
“看刀!”黑衣女子左手从腰间拂过,似欲发射飞刀。
卫伯玉晃身躲闪,破空声却迟迟不来。
“卫别将,但愿我们后会无期!”黑衣女子咯咯一笑,扭身就走,她并无硬抗军阵的打算。
“岂容你说走就走!”卫伯玉挥剑欲刺,试图拖延时间。
数羽雕翎如黑色霹雳破风穿雨而至,卫伯玉脚下不停,用铠甲生抗下数支羽箭,继续追击黑衣女子。数十丈外,十余名安西牙兵正策马而来。
“又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家伙!”黑衣女子无奈叹了口气,捏出一把毒针向后弹去。
雨急针细,卫伯玉隐约辩明毒针方位时,咽喉已被数枚长针刺破,一股麻意若长蛇翻涌,卫伯玉但觉眼前发黑、四肢无力,当即瘫倒在血水中。
“可恨!为何她们继承了裴将军的剑技,却未习得裴将军的仁心?”卫伯玉昏过去之前,脑中思绪纷乱:“未能保住粮仓,李相和节帅必然责怪,索性借机离开相府……沙场战技或能克敌制胜,却不适合对付行若鬼魅、擅于毒药的刺客……”
疾雨暴风、烈火浓烟。七月二十七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盛王庄园的粮仓若硕大火把照亮长安城东郊时,数十名潜伏在渭桥仓与盛王庄园之间的蒙面骑士持槊冲锋,一个照面就将负责押送十余车粮食的盛王府家将杀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骑士驱散家将和车夫后,七手八脚将马车上的粮食丢弃于官道,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长安南郊如意居仓库,数名腰悬长剑的女子正将一桶桶桐油泼洒到粮仓内,而本应满当当的仓库里只剩下数堆柴草。待桐油完全渗入柴草,女子将火把扔入粮仓,骑马离开。如意居的伙计和武士等到她们走远才放声高呼:“有贼纵火!”
本章未完,请翻页)七月二十八日一早,冒雨赶到东郊购粮的平民愕然发现,一夜之间,盛王粮仓只剩一堆黑色灰烬,成千上万的灾民正围着庄园管事大吵大闹,盛王放粮救灾积攒的名望随之坠落泥淖。
平民纷纷涌向闻喜堂和素叶居抢购,京畿的灾民也转而奔向西郊刘家村。不过半日功夫,闻喜堂就宣告存粮告罄、提前打烊,所有压力全集中到素叶居。幸亏王霨用赠送铜镜的方式囤积不少粮食,勉强能够支撑三两日。
李林甫得知盛王粮仓被焚、赈灾大计受阻,一口浊气闷在胸中,险些昏倒。可他不顾李岫和李仁之的劝告,咬牙服下最后三枚雪莲丸,强撑着病躯入宫面圣。
半路之上噩耗接连不断,先是京兆尹鲜于向上表,说昨夜有南诏兵马乔装成商队混入京畿,焚烧盛王庄园和如意居的粮仓,并劫杀数队从渭桥仓向外运粮的车队,据幸存的马夫讲,车队的目的地是东郊盛王粮仓;接着,冬至大朝会后因杨国忠力荐接任御史中丞的吉温上奏,攻讦李林甫欺君罔上,私自将渭桥仓中存粮调入盛王粮仓。一时之间,长安百官侧目、群情骚然,众人纷纷揣测右相能否躲过此劫。
面对接二连三泰山压顶般的打击,李林甫不为所动,呵斥车夫快马加鞭,飞驰入宫。李林甫刚进丹凤门,早在门内迎接多时的高力士冷脸道:“圣人龙体不适,命某转告李相,调粮一事众怒难犯,还望右相妥善处置。”
“好!好!某知矣,多谢高将军。”李林甫一脸颓唐,默然拱手辞别,再未言语。
高力士盯着李林甫落寞的背影,直到他坐上马车才摇头低叹:“急于求成,反授人以柄,李林甫命不久矣!”
数月前李林甫入宫请圣人准许他暗中动用渭桥仓储粮为盛王市名,那时圣人颇为赞许。可一朝事发,高高在上的圣人绝不会沾染半点恶名。高力士早料到李林甫或许会有如此结局,可真走到这一步,他不免有点心寒。
由李林甫挑起、圣人默许的储位之争风起云涌、愈发激烈,身居后宫要害之位的高力士却渐生退避之意。他本为朝局安定竭力襄助太子,可李亨权欲日炽,竟将手伸进拱卫圣人的龙武禁军。高力士可以容忍太子为反击李林甫的打压搞点小动作,却绝不会同意玄武门之变重演。
为此,高力士特设家宴邀陈玄礼叙旧,旁敲侧击暗示他勿与太子走得太近。陈玄礼则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忠心耿耿,眼里只有圣人,绝无二心。
对陈玄礼指天划日的誓言,高力士不能也不敢全信。故而,他力劝圣人新设飞龙禁军,并决意将这支劲旅牢牢掌控在手中。
至于盛王,高力士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李林甫力推李琦,看重的是圣人对武惠妃念念不忘;而熟谙圣人心思的高力士却知,圣人纵容甚至驱使李林甫挑战太子,终究还是为了稳固皇位,避免重蹈高祖沦为太上皇的覆辙。
高力士正思忖间,一名手持油纸伞的小黄门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语:“高翁,圣人有急事相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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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人之将死言不善 五()
readx;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二十八日中午,金城坊王霨宅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浑身泥水衣冠不整的李仁之低下高傲的头颅,跪在王霨面前替祖父乞求雪莲丸。
此时王霨正因王勇和苏十三娘夫妇发生口角心烦意乱。昨日下午,裙衫湿透的苏十三娘甫回宅中,就关起门咣咣铛铛怒斥王勇。紧随其后的阿史那雯霞见师父怒火中烧,待在院外不敢进去劝架。
循声而来的王霨和阿伊腾格娜问阿史那雯霞发生何事,阿史那雯霞只知师父约范秋娘密谈时遇见公孙大娘,至于师父为何急火攻心,她也一无所知。
一头雾水的王霨正琢磨是否让能言善辩的阿伊腾格娜进去劝劝,闻讯赶到的崔夫人分开众人,独自进入王勇与苏十三娘起居的小院。
许久之后,两眼通红的苏十三娘抱着女儿乘车离开,阿史那雯霞赶忙带四名素叶镖师尾随其后。临行前,苏十三娘打量一圈众人,注视王霨良久才肃拜道:“霨郎君,据公孙大娘言,王忠嗣大帅被贬汉阳汉东两郡时,段荼罗奉东宫之命暗中保护。她说害死大帅的凶手应是李林甫派去的,但吾仍怀疑是段荼罗动的手脚。”
王霨私下分别询问过崔夫人和王勇争吵的起因,崔夫人笑道,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王勇则含含糊糊,不愿细说根源……
王霨本打算第二天去北庭进奏院单独找苏十三娘聊聊,可盛王庄园和如意居粮仓接连起火的消息使得他无暇脱身。
等鲜于向和吉温的奏章传开后,王霨已猜测到,纵火焚烧盛王粮仓和劫杀运粮队的并非南诏武士,而应是杨国忠麾下的剑南军士卒。否则京兆府怎会对如此规模的南诏武士潜入京畿毫无察觉?吉温攻击李林甫的奏章除非提前备好,又怎会出现得如此及时?而鲜于向和吉温两人,均与杨国忠牵连甚深。
“为了尽快返京接任右相,杨国忠竟罔顾灾情,用偷藏的猛油火焚烧粮仓,实在可恨!”王霨对杨国忠此举恨之入骨:“若非苏十三娘与王勇发生口角,或还来得及阻止剑南士卒。”
想到此处,王霨心中咯噔一下,忽对苏十三娘昨日的遭遇有点疑心:“公孙大娘盛王粮仓卫伯玉归义坊裴诚如意居……”
雨落天地晦哀哀秦庭哭。
王霨见一向眼高于顶的李仁之跪在泥地中稽首连连,心有不忍:“仁之郎君请起,雪莲丸某手里还有,不过能否救相国之命,某不敢保证。正好吾有事向李相讨教,某便陪仁之郎君走一遭。”
“多谢霨郎君!”李仁之不意王霨一口答应,心中反有点忐忑。
“仁之郎君,别瞎琢磨。某与李相虽非同道中人,但落井下石之事吾不屑为之。”dudu1;
彻日盆翻天井潢,回澜谁障百川狂。
踏入香气浓郁灯烛摇曳的卧房,王霨最先嗅到的却是掩藏在熏香之下的药味和行将就木的老者散发出的腐烂衰败之气。
“天宝盛世如李林甫的身躯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般,平日为金紫点缀,看上去华丽无比。可一场洪灾下来,整个盛世就若雨后残荷,原形毕露。”王霨胸中有感而发。
“尔等都下去!”李林甫枯瘦如柴的手有气无力挥了挥,示意侍奉在侧的子女和丫鬟退下。
“相国可需雪莲丸?”王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霨郎君炮制此药是为克制安禄山,而非为治老夫之病。”李林甫讥笑道。
“相国,治一人之病的药易得,治天下病的药难求。雪莲丸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对国是却有所补益,实属难得。”王霨毫无愧色:“只是既然相国已知此药无回天之力,为何从不揭破。”
“人心苦不足。”李林甫猛烈咳嗽数声,整个胸腔如同一面破烂不堪的羯鼓:“再说,雪莲丸确能压制痰湿之症。”
“天山雪莲确乃养生瑰宝,小子从未有害人之心。”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霨郎君既已挽弓进猎场,就别奢望双手清白。”李林甫对王霨的话嗤之以鼻。
“相国满手皆血,以己度人,自然觉得举世尔虞我诈血污一片,早看不到天下还有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贤者。”王霨反唇相讥:“不过,以相国的心性,即便看见了,也会欺以其方,用尽心机将之绞杀。王忠嗣大帅的冤魂夜夜入梦,不知相国能睡得安稳否?”
“王忠嗣的冤魂?”李林甫神情一滞,俄而枯笑道:“原来令霨郎君高山仰止的英豪是王忠嗣那个迂腐之徒。明明只要不惜代价攻取石堡就能封王拜相,他偏偏要逆圣人之心而为,致使身死族凋子女沉沦。他自以为能拯救麾下士卒,可他们终究还是化为赤岭山径上的数万尸骨,成为哥舒翰一鸣惊人的垫脚石。”
“强词夺理,岂是正论。”王霨冷哼道:“石堡之战,千百年后青史自有公论。”dudu2;
“青史留名虚无缥缈,智者所重唯身前富贵与子孙延绵耳。”
“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相国私心治国,自不知何为公道人心。”王霨斥责道:“只是某不知,明明王忠嗣大帅已失宠,相国却还痛下杀手。”
“痛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