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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少年行-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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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李亨点头称是。

    李静忠丑心头涌起一丝不悦,却强行压下:“殿下,老奴这就派人去办。”

    李静忠正要起身,却听殿外响起内侍程元振的声音:“启禀殿下,李先生托人送来书信一封。”

    李亨拆开信封,只见李泌用行云流水的笔迹飘然写道:“殿下心病既去,京畿洪灾亦解,不才已无用武之地,决意归隐山林、寻仙问道。山高水长,定有相会之期。”

    “快备车,某要去李先生宅!”李亨惊愕失色,再无半分喜色。

    可等李亨赶到李泌家中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西城。正在长安西郊忙碌移民之事的王霨忽见李泌戴青笠、骑瘦驴、携书童,怡然自若出现在若兮客栈门口。

    客栈后院膳房,王霨举杯疑道:“李林甫虽死,储位之争却并未尘埃落定,日后定有一场明争暗斗。东宫正值用人之际,李先生真要归隐?”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遇非人,不如归去。东宫面上对某言听计从,令广平王、建宁王赈灾救民,暗中却蛊惑杨国忠火烧盛王粮仓,险些断送无数灾民的性命。若非霨郎君劝谏圣人暗行移民之策,京畿必将饿殍遍地。”李泌眉间微蹙、神色萧疏:“如此行事,某不敢苟同。”

    “圣人对储位暧昧不明,朝堂争斗各方无所不用其极。煊煊盛世之下暗流涌动,小子诚心期望与先生共克时艰。”王霨试探挽留。

    “霨郎君过谦了。”李泌轻饮一口色泽乌润的红茶:“汝背依王都护、坐拥万贯家财和百战精兵,又与高翁、高仙芝等重臣广结善缘,是否有某襄助,霨郎君都可成就一番功业。更难得的是,霨郎君始终心怀赤子仁心,入京以来所作所为,皆以天下苍生为重。有霨郎君在,某方敢偷个懒,归山磨练道心。”

    “不知先生欲访哪座名山?”王霨见李泌去意甚坚,不再强留。

    “天山如何?”李泌忽而笑道:“杜长史的《经行记》写尽极西山川风土,勾得某蠢蠢欲动。不敢奢望远行大马士革,庭州、龟兹、碎叶和拓枝城,还是可以走一遭的。”

    “先生若有西行之意,一点薄礼还望笑纳。”王霨从腰间玉带解下一枚银色令牌:“凭此令牌,素叶居各地分号均会照拂一二。”

    “多谢霨郎君。”李泌摩挲过令牌上阴刻的银杏叶和阿拉伯数字后,从袖中掏出一卷丝帛:“礼尚往来,临别之际,某也送霨郎君一点小玩意。”

    “这是?”王霨展开丝帛,放眼望去皆是道家吐纳筑基的心法。

    “某听说霨郎君自创一门功法曰太极,契合天地阴阳玄理。某不通武技,只略懂道门养生之术,故赠年少时偶得的道家心法,据说能修身养性,供霨郎君参详。”李泌借抿茶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若霨郎君身边有人心火焦躁、心情郁结,也可一同修炼。”

    “心情郁结?”王霨心念一动,猜出李泌送礼的真实意图。

    “霨郎君,某知汝有翻云覆雨之才,然世事难料,之前中枢东宫、李相、五杨三足鼎立,霨郎君多有左右逢源之机。而今李相一党没落,两虎相争,形势愈发恶劣。他日若遇困厄,请君谨记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京师重地,利于搅动风云、左右大局,却不易藏身保命。”李泌谆谆教诲道。

    “多谢先生指点,一旦扭转内轻外重的格局,某就会追寻先生足迹,离开京师。”在实现既定目标前,王霨并不想轻言放弃。

    “愿霨郎君早遂平生志。”李泌举杯祝道。

    “为国为民,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王霨掷地有声。

    膳房窗外,秋雨淋淋、湖水荡漾。客栈门口,成群结队的灾民领完口粮后,正按照素叶镖师的指挥,携儿带女奔向遥远的碛西;而不远处的长安城里,平康坊李府哭声震天、一片戚色;宜阳坊中,杨国忠却喜滋滋地对着升任右相的诏书三叩九拜,京兆尹鲜于向和御史中丞吉温等杨氏党羽则弹冠相庆。

    新旧交替、斗转星移。大唐的运行轨迹,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可未来究竟会如何,却依然晦涩难明。

    本章完)

    。。。

第九十九章:胡将入京势骚然 一() 
铁骑嘶寒风、长道满烟尘。

    天宝十三载754年)元月初三上午,长安东郊官道上,五百名髡发左衽、擐甲披袍的曳落河轻骑一人三马,如狂暴的疾风掠过空旷的冬日原野。数千马蹄踏在干燥的官道上,卷起滚滚尘土。烟尘正中是一辆宽大的四轮马车,八匹骏马在马夫的驾驭下向西奋蹄狂奔。

    骑兵们毫不吝惜马力,不时挥鞭吆喝,催促胯下汗津津的辽东神骏舍命飞奔。一旦发现坐骑体力将衰,矫如猿猴的轻骑兵双脚发力,跳离起伏不定的马鞍,干脆利索地跃上备用战马的脊背。若有战马累垮倒地,就会被骑手直接丢弃;若有士卒掉队,等待他的将是残酷的惩罚。

    五百名曳落河轻骑个个都是草原上千里挑一的勇士,一路行来,虽不断有坐骑口吐白沫、倒毙于地,却并无一名骑兵落伍。幽州、河东的沿途州县则早一步接到措辞严厉的军令,匆匆忙忙在沿途备好补充用战马和粮草。因此,不过九天功夫,五百名曳落河轻骑就护送东平郡王安禄山从幽州疾驰京畿。

    颠簸如船的马车内,如肉山般堆满车厢的安禄山一脸倦色、神情不豫。

    儒生打扮的高尚虽同样疲惫不堪,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掀开窗帘,望了眼京畿的千里沃野问道:“殿下可知堪舆之术?”

    “什么看驴、看马,某只知如何买驴卖马!”憋了一肚子火的安禄山没好气道。他年轻时曾在幽州边境的榷场担任帮买卖双方协议物价的牙郎,对如何买卖牲畜驾轻就熟。

    “殿下误会了,在下想问的是为何秦、汉、隋与国朝均定都关中?”熟知上司脾气的高尚不疾不徐解释道。

    “山一圈、水半环,西北有马,南边还连着个大粮仓,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只要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这是块风水宝地。”安禄山对高尚的问题甚是不屑。

    “关中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阻山带河,乃四塞之地,自古就是王霸之地,那殿下可知定都长安的破绽何在?”

    “破绽?”安禄山略一思索就给出答案:“长安城中人太多,离不开江淮的粮草和税赋,一旦截断漕运,关中肯定乱作一团。”

    “殿下对天下山河地理真是了若指掌,去年洪灾,漕运受阻,关中粮价一日三涨,逼得圣人不得不同意假借编练飞龙禁军的名目遣散灾民。”高尚别有深意奉承道:“国朝以洛阳为陪都,就是为确保漕运畅通。”

    “洛阳地面太窄,比不得长安开阔,但周遭水运便利,无断粮之虞。”安禄山艰难地挪了挪身子,随口点评道。

    “神都乃天下之中,跨伊、洛、涧诸水,北倚邙山、南对伊阙、东据虎牢、西有崤坂,素有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誉,居之可震慑四海,乃光武中兴之基。”

    “闹了半天,堪舆不就是看地形吗,这有啥神秘的。”安禄

    本章未完,请翻页)山对高尚的故弄玄虚嗤之以鼻。

    “长途跋涉辛苦,某不过与殿下闲聊解解闷。”高尚笑道:“那敢问殿下,天下还有何城堪为龙兴之地?”

    “北都太原如何?”安禄山忽有了点兴致。

    “太原乃河东首府,北通大漠、南控河内,西俯关中、东瞰燕赵,表里山河、易守难攻,得之可成霸业、争天下。国朝初兴亦由此地起兵。”高尚侃侃而谈:“然太原为群山环绕、道路崎岖,利割据不利执掌天下,与长安、洛阳相比,稍逊一筹。”

    “总听江淮的行商夸海口,说金陵好得不行。某只知金陵小娘子颇为水灵,某却不觉此城可与东西两都并称。”安禄山久居幽燕,对南方不甚熟悉。

    “金陵山水环抱、虎踞龙蟠,向有王气。昔战国之时,楚威王灭越,即有方士言此地有王气,威王埋金以镇之,故得名曰金陵;后秦始皇东巡会稽经此地,亦有望气者云,五百年后,江东有天子气出于吴,金陵地形有王者都邑之气。始皇帝畏之,故掘断连冈,改名秣陵,以断其王气,故定都金陵者多短命、孱弱之朝。”

    “果如此灵耶?”安禄山瞠目结舌、将信将疑。

    “汉末之孙吴、南迁之东晋、南朝宋齐梁陈,皆国祚甚短,岂非天命哉?”高尚故作神秘:“殿下,吾自幼博览群书,对望气之学略有所知,放眼天下,除长安、洛阳、金陵外,尚有一地亦有王气,必出天子。”

    “何地?”安禄山甚是好奇。

    “幽州!”高尚斩钉截铁道。

    “高掌书记莫要诓某。”安禄山双颊肥肉抖动、似笑非笑。

    “在殿下面前某岂敢妄言。幽州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连朔漠、南襟河济,势据形胜,天下要津。且燕赵之地民风彪悍、兵强马壮,得之可虎视天下。”高尚正色道:“若有二十万雄兵,分兵两路,一路沿河北道南下,直扑洛阳,趁邙山险峻不足,可一举克之;一路或走飞狐陉、或走井陉,顷刻间可奄有河东全境。两路大军以河北、河东、河南三道为基业,以幽州为巢穴、以太原、洛阳为双拳,进可西攻潼关,直捣长安;退亦能南下江淮,图金陵、扬州,东西分治,占据半壁江山。”

    “高掌书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絮叨半日,原来腹中憋了偌大一篇文章。”安禄山对高尚的蛊惑不置可否。

    “而今圣人贪图享乐、右相昏聩无能,殿下帐下已有精兵十五万,若以财帛利诱契丹、奚、室韦、靺鞨等部,三十万大军召之即来,天下唾手可得,殿下岂无意乎?”

    “两都禁军中看不中用,十万幽州健儿足矣。”安禄山喃喃道:“不过高翁从各镇抽调精兵锐卒编练了飞龙禁军,不知战力如何。”

    “原来殿下早有腹案,可喜可贺!”高尚哈哈大笑:“河中节度使阿史那旸素有知兵之名,打磨河中军尚

    本章未完,请翻页)耗费三年之久。至于东拼西凑的飞龙禁军,没三四年功夫,难堪大用。高翁征调张守瑜兵马使入京,恰恰说明禁中缺乏良将。”

    “高掌书记切莫胡言乱语,圣人待某不薄,我岂能叛之。”安禄山作色道。

    “那圣人驾崩后呢?”t

    “圣人的身子骨可不差,某进贡的春药‘助情花香’圣人可没少用。”安禄山淫笑着摇了摇肥嘟嘟的手掌,似乎不愿再谈论此事。

    “殿下,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自李相薨后,杨国忠继任右相,屡次三番在圣人面前进谗言陷害殿下。有道是三人成虎,圣人虽宠信殿下,但架不住杨国忠及其党羽日复一日地构陷。”高尚却不理安禄山的手势,自顾自说道。

    “可恶的杨国忠!”安禄山怒拍车厢、大声咒骂:“他不过狗鼠般的浪荡子,若不是沾贵妃娘子的光,怎能当上右相?李相双目如刀,令人遍体生寒、坐卧不安;杨国忠举止轻浮的狗东西,竟敢欺负到某头上,真是狗眼看人低!”

    高尚见安禄山动怒,心中暗喜,继续添油加醋道:“元日大朝会前,殿下早定下让严孔目担任朝集使,可杨国忠竟借此做文章,在圣人面前诬陷殿下有不臣之心,故而不敢进京。若非御史中丞吉温暗中报信,殿下恐将遭奸相暗算,失去圣人的信任。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圣人眼下还算耳聪目明,相信殿下忠心耿耿。可若圣人老眼昏花呢?杨国忠身居右相,自有千百般手段对付殿下,难道殿下就打算束手待毙?”

    “他已是百官之首,某只是边镇一将,不服软又能怎么办?”安禄山摊开肥厚手掌,作无可奈何状。

    “殿下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高尚明知安禄山言不由衷,却不揭破:“杨国忠无才无德,绝非治世之良相。据吉温传来的消息,杨国忠继任右相后,用人唯亲,于私第密定官吏人选;排除异己,命吉温屡屡攻讦陈希烈与张均。闹得长安朝堂乌烟瘴气、文武百官怨声载道。更有坊间流言,说贵妃娘子对杨国忠日益疏远。长此以往,杨国忠必将身败名裂。”

    “如此最好,难怪吉温要投靠某。”安禄山桀桀笑道:“不过,吉温心比天高,区区一个御史中丞填不饱他的胃口。”

    “殿下料事如神!”高尚赞道:“吉温之前数次写密信,意欲殿下支持他进入政事堂。此番他提前告知殿下杨国忠的阴谋,劝殿下驰马进京,讨好之意不言自明。”

    “杨国忠视吉温为心腹,拿陈希烈和张均开刀,不就是为他腾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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